《碧落之下红尘上》穗穗涟涟

22、水落石出（下）

　　第二十一章
　　恐惧在大公子的眸中一闪而过，他干笑两声，强作镇定对主神道，“你不敢的，天界不会允许你私自用刑。何况…待我成为下一任焱城城主，与你平起平坐，你就不怕我上天参你一本？”
　　主神将他衣领攥得更紧些，认认真真凝视着他说：“你这句话真是错误百出。第一，我在天界横着走，律法固然是有，但丝毫管不着我。第二，如果我们找到二公子，你未必成的了下任城主。第三，你生在冥界，见着阳光便会化为灰烬，还想去参我一本？做梦！”
　　主神又将大公子提的近了些，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要挨住，他咬牙切齿道：“第四，你抓了慈棋，这天下还没什么我不敢做的事情。”说罢抬起指尖，一团火苗轻轻燎着大公子的鬓发，“快些说，我赶时间。”
　　大公子在主神手中几乎要抖成个筛子，汗水从沟沟壑壑的脸上流下，铁柱突然想到师父曾不经意提过一句，说曜余可是逼供的一把好手，每每让嫌疑分子感觉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却又安然无恙。那边大公子眼看火苗近在咫尺，颤抖着尖声喊“娘——”。
　　大夫人跌坐在地，捶胸痛哭，喊着冥界还有没有王法了。而二夫人虽然神色不安，但更多确是幸灾乐祸，铁柱正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女人，突然耳边有人轻轻叹一口气，他忙扭头，看到纤弱的小夫人双眼一闭，直挺挺向后摔去。铁柱急忙伸手去接，青丝撩过他鼻尖，带着淡淡一缕熟悉的香气。铁柱一愣，
　　桃花香。
　　众多琐碎小事突然就连起来了。他们来到城主府，自以为孤立无援，其实花香，或者说是城主，一直若即若离跟着他们，如果他能顺着花香走下去，或许一切答案就在静静等着他。
　　铁柱紧闭双眼，在脑中串着桩桩件件。七步摇，花糕，那道有毒的蜜汁桃花鸡，灵芝酒，最后是慈棋不小心挂在树上的长发。
　　“放手！”门口突然有人大喝一声，马蹄高高扬起，重重落在院里青砖上，一众鬼差迅速跑进，将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当中胤将军执一柄长枪，冷冷道，“放开大公子，冥界岂是你撒野之地？”
　　主神丝毫不慌，抬头一笑，“哦，原来小宝宝打不过我，找来保姆当救兵了？”
　　胤将军牵起苍白的嘴角，斜斜一笑道，“弓箭手，准备。”一众银甲鬼差拥上，手里持着长弩，弓身挺拔，箭头乌黑，墙上地下，千支箭一起指向他。
　　“胤将军好手笔，这箭头上是淬了毒？”主神挑眉，“我一直苦思，城主出身七绝谷，修为高深莫测，究竟是怎么被一个冒牌货所杀？可现在，有了胤将军这般大力协助，似乎一切就顺理成章了。”说着右手捏起诀，环视着惊慌失措的仆妇小厮们，微笑道：“代我替城主干掉这叛徒，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冥界不论昼夜，天空一律昏暗，此刻却突然亮了几分，破晓一般。有人缓缓在主神身边落下，按住他右手，平静道，“曜余，你为何揪着焱城大公子的衣领不放？怎么又要请剑诀？”
　　待看清身边那张熟悉的脸，主神几乎是愤怒咆哮道：“怎么又是你？”
　　露华双眸仿若古井，怎样都荡不起波澜，他道：“回答我的问题。”
　　主神看上去颇想和露华好好打一架，但他终于还是忍住了，忿忿将露华的手甩开，“我正在逼供大公子，马上就要有成果…至于请剑诀，”他嘲讽地指指胤将军，“有人要把你弟弟射成刺猬，我连自保都不对了？”
　　“胤将军，”露华看向他，“曜余说的可是真？”
　　“你又是谁？”胤将军警惕打量着身前这个比主神还要清隽上几分的年轻人。
　　露华点点示意，淡淡道：“胤将军不认得我，我却认得将军。冥界七王之乱时，我曾来平叛，见识过将军一柄长枪血战厮杀。将军胆识过人，不知今日为何做这蝇营狗苟之事？”
　　“别废话。”胤将军面色狠戾道，“管你是谁，今天来了，我便一起杀。”他重重一挥手，身后一片紧弓上弩的声音，再一挥手，便是万箭齐发。漫天冷黑的箭雨扑面而来，向着露华和曜余，向着大公子和三个夫人，还向着一众无辜的仆妇小厮。四下一阵惊呼，大公子也在主神手中软绵绵昏了过去。这边，露华轻轻捏了个诀，点在自己眉间，碧光荡过之处，箭雨陡然凝滞，空气仿若有了重量，把铁箭丝丝碾碎成粉末，飘荡着四散而去。
　　胤将军不可置信看着他，问到，“你是？”
　　露华掸掸袍上的灰，“我乃九重天统领，玉虚元君，霜神露华。”
　　主神在一边大大地翻了个白眼，看到手中昏过去的大公子，似乎终于找到泄愤的途径，狠狠给了他几巴掌，暴喝一声：“起来，别装死。”
　　“主神，”铁柱突然在一旁嗫嚅道，“我想明白城主是如何被人害死了。”
　　“哦？”众人一起看向他，胤将军忌惮露华，不敢动作，僵硬挺坐在马上。
　　露华难得细细打量铁柱，“你说。”
　　铁柱这辈子大抵还从未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说过话，一张脸涨得通红，艰难道：“心里有鬼，终究是藏不住的，你可能伪装的很好，但你总装不了一生一世。大家只要看看，刚才有哪些人昏过去，便知晓凶手是谁。”
　　众人目光顿时集中在大公子和小夫人身上。铁柱几步走到宅邸正中央，“最初我以为，必然是那杯七步摇加上桃花鸡，二者合起来令城主中毒身亡，我们试过之后，也确是如此。但管家曾说，饭后城主去二公子那里喝了杯灵芝酒…灵芝能解百毒，到这里，城主不论之前吃过什么喝过什么，通通化解，至于二公子为什么要给城主灵芝酒…偶然的可能性太小，他应当是看出些蛛丝马迹。在灵芝酒后，城主去的地方就很可疑了，他去了大公子的书房，如果我没猜错，应当是一种香？”
　　大夫人冷笑一声：“一派胡言，若是某种香，为何管家、小夫人、大公子全都没事？偏偏城主被毒死了？”
　　“我最初也想不明白这点，因为城主和小夫人之后的行动轨迹简直太吻合了。但方才我突然想到，如果小夫人就是元凶？一切不都顺理成章了，她静静等着城主毒发，没想到被二公子打乱计划，因此只能将城主引到大公子院中去寻求帮助，至于为什么他们没事…管家没进房间，只是远远候着，大公子可能预先吃了解药，至于小夫人…我猜她也中毒了，只是在毒发前及时服了解药。记得管家说，那天晚上大公子和城主大吵一架，城主动气，毒性发作加快，趁城主倒地一片大乱的时候，小夫人吃了解药。”铁柱看着美艳的小夫人道，“今天晚上绑架慈棋的也是你们吧，花香不会骗人，慈棋消失的地方，正是一片桃花。”
　　主神啧啧叹了两声，“小伙儿不错嘛，可惜可惜，你们两个这么精心布了个局，最后杀的是个假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