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之下红尘上》穗穗涟涟

11、幽伶有主

　　东方铁柱大抵是因为受到了惊吓，兼又淋雨受了凉，在雨师的怀里结结实实咳了好几声。雨师忧心忡忡看他一眼，对主神说，“我先回去了。”
　　主神耸耸肩道，“我就知道又要给你收拾烂摊子。”
　　雨师身后，阿金哭得无声无息，一张脸像揉皱的布。她眼睁睁看着雨师白扇一开一合，一大一小两个人就消失在帐篷中。
　　来时如梦如幻，走时又不告而别。一如几百年前。
　　主神两根手指敲打着额头，形容很是苦恼道，“瑞霖这小子…我该拿你们两个怎么办呢？”
　　罗纯恨恨盯着主神道，“你早已臭名昭著，根本不必装什么好人。三界之中，可有妖魔
　　主神摆摆手，微笑道，“这你可误会我了，上次我来西荒平叛，就已放过阿金一回。这次还是我把东方铁柱派下凡，不然瑞霖那人又怎会火急火燎地跟下来？”
　　阿金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抬头冲罗纯道，“确是这样。”
　　罗纯满怀敌意怒道，“你为什么帮她？”
　　主神淡淡一笑，走到阿金面前蹲下，神色陡然严肃起来，“现在告诉我，谁给了你这些幽伶花，又是谁教你用它们蛊惑外面那些蛮族？”
　　阿金的瞳仁泛起点点蓝色，眸中仿佛装了一片花田。她抬头娇媚一笑，那笑容配在一张皱纹密布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她又捏着嗓子说道：“主神，判界铃从不说谎，它说这花瓣来自何方，这花瓣便来自何方，只是你愿不愿相信罢了。”
　　主神僵了一下，一脸嫌弃道：“就算不想说，你也不用这个样子来恶心我吧。”
　　阿金又发出一串叽叽咯咯的笑声，她说，“主神好大的忘性，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曾被这朵花迷得神魂颠倒？让我仔细想想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一句话还未说完，主神脸色骤变，他突然伸手掐住阿金的脖子，目光沉沉锁住阿金一双幽蓝的眼眸，低喝一声道，“出来。”
　　罗纯在一边嚎着扑过来，“嗷嗷嗷嗷别掐我家小姐。”
　　“闭嘴！”主神轻轻一拂袖，他又被扫回了角落。主神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仔细看看，你家小姐是这鬼样子？”
　　慈棋颤颤巍巍站在一边，捂着狂跳的小心肝，现下这情形大概够她做好几年的噩梦：阿金已经被主神掐得口吐白沫，却仍旧翻着白眼咯咯狂笑，两只爪子般枯瘦的手挥舞着，也试图来掐主神的脖子。
　　主神额角微微沁出些汗，他右手捏了个剑诀，放在阿金眉心，口中喃喃道，“上苍赐剑，剑指黄泉，黄泉有花，花名幽伶，幽伶有主，主必服诛！”
　　“诛”字一出，平地飞沙走石，一道天雷滚滚而下，劈在主神身周。阿金尖叫一声，双腿蹬直，身体骤然瘫软，主神直到看着她眼中点点幽蓝碎成粉末，才松开她的脖子。他轻轻将她平放在地，自己也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罗纯和慈棋两个，一个干着急帮不上忙，一个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着急。天雷一过，罗纯立马飞奔过去，扶起阿金，颤抖着手探她的鼻息。
　　主神没好气道，“别探了，她本来就没气儿。”
　　“我家小姐…”罗纯留下一行清泪，“她究竟怎么了？”
　　“唉，你家小姐大抵是把自己的魂魄混了点什么别的东西，换得一些帮助罢了。黄泉之道两边的各种东西，喜欢和那些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的人做这种买卖…”主神耸耸肩，“不过我已经清了她魂魄中的东西，也让她见了瑞霖，你们今后找一个地方好好活着便是，别再害人。”
　　罗纯低头看着怀中的阿金，沉默不言。
　　主神起身，拍拍衣襟上的砂土道，“不说话我可就当你答应了。慈棋，叫一朵云，我们回去。”
　　云行至半空，罗纯在背后传音道，“谢谢你…相信我们。”

　　主神上了云后，便迅速盘起腿开始打坐。慈棋在他身边细细回味着刚才种种奇遇，良久悲愤道，“为什么我的存在感这么低。”
　　主神神秘一笑道，“凑过来，让我为你答疑解惑。”
　　慈棋将信将疑凑近他。主神在她耳边轻轻道，“好好修炼，好好做人，别吃河豚，多睡觉。”
　　慈棋气得挥拳就打，拳头落到半空，让主神轻轻捉住，她委屈道，“我没有吃河豚，是怀书和为画给我做的早饭，我严重怀疑他们两个想要毒害我。”
　　“怀书和为画…”主神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皱皱眉道，“恕我直言，她们若是想害你，就凭你这低微的修为，大概刚进门就被踢出来了。”
　　慈棋转头坐到云的另外一端，不想再理他。
　　云又飘过一片金黄蓬勃的麦田。慈棋突然想起来时铁柱说他师父很喜欢麦子，又联想到那个老婆婆叫阿金，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主动凑到正在打坐的主神身边问，“看起来你和雨师关系很好啊？你觉得雨师喜欢那个老婆婆吗？”
　　主神轻轻抬眼看她道，“你操心这些干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慈棋冲他挤挤眼，露出微笑道，“我最喜欢读什么霸道将军爱上我、皇后请和我私奔吧一类的故事。”
　　主神无奈扶额，自言自语道，“傻女人。”
　　“讲讲雨师…也不是不行，反正他的事情在天界已是人尽皆知，多你一个也不算多。”
　　“瑞霖跻身三帝九神之时，下凡渡劫。司命星君让他投胎作一个凡人，降生在眉山的一户富裕农家。司命的本意是让他平平淡淡过了凡间一生，因为很多历劫的神仙都只是走个过场，并不希望与凡间有太过复杂的纠葛。
　　可是在瑞霖十七岁时，人间大乱。他住的村子里来了一帮匪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时候，咳咳，袁金就出场了。袁氏世代镇守眉山，袁金一个女孩子，小小年纪就征战沙场，所以…呃，渴望温暖。”
　　“哦，”慈棋一拍手，了然道，“然后他们就一见钟情了对不？”
　　主神摇摇头道，“其实，我更倾向于袁金对瑞霖一见钟情，因为瑞霖那人…除了他徒弟，他对谁也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