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爪杂记》花猫爪子

10、第十章 杀生

　　我叫喵喵，我的主人是天底下最善良美丽可爱的女人。我有一个优越于其他田园猫的高贵（不好意思，猫总是这样认为自己的）身份——美短。
　　最近，我的家里多了三只小伙伴。显然，它们的生理构成跟我还有别的小猫是不同的。我最讨厌的就是水，可是它们三个都生活在深深的水里。为了验证它们泡澡的水跟给我洗澡的水是不是一样，我闲来无事总是喜欢扒在鱼缸边去喝几口。老主人说：我是想把鱼缸的水喝光，把鱼虾捞上来。
　　主人们有时候真的很蠢，为了验证我能否听懂他们说话，他们总是轮换着叫我跟肉肉的名字，看叫到哪个时我会有反应…以及每次老女主人喊我吃猫冻干，我立马从秋千或者家里不知道哪个角落飞奔到她手边时她都会大为惊奇，跟人嘻嘻哈哈的去说这件事情。她已经说得我耳朵起茧子了，主人更是在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不耐烦地把眼撇过去，盯着手机屏幕。
　　对音乐我有自己偏执的爱好，笛子的声音在我听来有如天籁，而吉他的声音我一听到就想逃跑。老主人和主人特别爱拿吉他吓唬我，他们喜欢看我听见拨弦声狼狈逃窜的样子，然后笑得横七竖八倒在沙发上。我听见他们在讨论我为什么讨厌吉他。其实我也不知道，就像人总是有自己的喜好一样，有的人喜欢吃香菜，有的人闻到那味道就想吐。猫生下来也有它喜欢的东西和不喜欢的东西，我就不喜欢吉他。
　　自从三个小宝贝儿来到我家后，我喜欢坐在鱼缸前面发呆。主人偷拍我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说，不知道它的心理活动是什么。这还不够明显吗，就像人有自己的爱好一样，猫也可以有自己的爱好。我显然是喜欢那两只龙虾和那只会生气的鱼，以及我在脑海中沉沉地幻想着能碰触到它们的身子。
　　还是老女主人懂我，一次老主人给鱼缸清洁时，她说：把龙虾抓出来给喵喵玩玩。我开心地摇晃着尾巴凑过去，老主人犹豫了一会儿，便把那只我最爱的蓝色龙虾用小网子捞了上来。要知道，猫们最喜欢的颜色就是蓝色了。我慢慢地靠近，把嘴凑上去轻嗅它的须子，爪子，脑袋，尾巴。我小的时候被小龙虾的钳子夹过，这件事我还记忆犹新，所以我绕开了它挥舞着的钳子。
　　我小小地张开嘴，装作打招呼的样子靠近那只虾。老主人动作敏捷地兜着网子把虾从我面前移开：干什么，喵喵？他声线低沉地问。隔着网子我看到那只虾有些不耐烦地样子舞动着八条腿和那对一大一小的钳子，嘿，真想咬它一口。老主人拿虾逗了我一会儿，便又把它放回了水里——我一把都没有摸到。
　　他拿虾给我的那天傍晚，我卧到他的腿边，打了好半天的呼噜。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是想让他再把虾捉出来给我玩…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身为一只美短，我有骨子里带出来的野性，主人的姥爷说我看起来像以前山沟里的一种大猫，叫野狸。主人听了哈哈的笑，她把我的耳朵按得紧贴到我的脸上，把我的脸挤成一团，上嘴唇用拇指抬起一点儿，看我生气的样子，听我示威的呜咽，叫我小野狸。一个坏习惯的形成真的很难改掉，从此她常常喜欢这么做。
　　被几个人类如此捉弄欺负，心里便很容易窝气，更何况我本来就是只有野性的猫，我需要发泄。
　　在鱼虾们到家之前，我喜欢坐在窗台上看外面飞来飞去的小鸟。时不时有鸟儿落在防盗窗上，我匍匐作势，半张着嘴，胡子抖动，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渴求咬嗜的声音，牙齿磨得嘎嘎响，待到那鸟儿察觉到我带着绿光和杀意的眼神惊慌逃跑时，我就一个箭步冲出去，追到玻璃阻隔的我能追到的最远的那端，我便停下来，带着巨大的遗憾看它们越飞越远。
　　主人几次看到我这么做之后，上网买了一箱脱了毛的速冻小鹌鹑。货到之后，她兴冲冲地撕开箱子，从塑料袋里拎出一条血淋淋的东西，跑去自来水管那冲了半天，然后唤我的名字：喵喵，来！吃小鸟~
　　说实话我被她手里的东西恶心得够呛，又不忍辜负她的好意，便凑上前去闻了闻，然后带着十分的抱歉低垂着尾巴离开了。这“小鸟”带着冷冰冰的死意，肢体僵沉，一双没见过几天世面的大眼睛死死地闭着，嘴角边泌出一些被开水活活烫死时产生的粘液。
　　我不喜欢这样死气沉沉的东西，哪怕是河里刚捞上来的小活鱼我都喜欢勾上来一条偷吃，哪怕是冰箱里的冷冻鸡胸我都喜欢不等化冻就开吃，但我不喜欢这些小鹌鹑千篇一律带着鲜肉触感通红紧闭着的大眼睛，我总觉得里面刻着的全是悲伤。
　　主人终于察觉到了我的孤独，在我第n次坐在地上偷看镜子里的她化妆，在离她挺远的角落静静趴着看她玩手机或睡觉，蹲在厕所门口等她推门出来再慢悠悠转身离开后。我时不时跳上电视柜，俯瞰它旁边的鱼缸里三只鲜活的小生命静静地游溺在水里，我盯着那只蓝色的龙虾，它趴在缸底，小小的爪子不知疲倦地把食物残渣夹起来塞进嘴里，如此岁月静好。那一刻，我仿佛感觉到我也能在水里自由呼吸。我蹲坐在鱼缸旁，静静看着它们，如此岁月静好。
　　主人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她趿拉起拖鞋走到鱼缸边，拿起了那只小网子。她手起网落，捞起了我眼中误落水里的蓝色星星，它在我纯灰色的世界里显得格外亮眼。
　　“喵喵，不许咬它啊。”主人把它从小网子上拿下来，放在地板上嘱咐我。我轻手轻脚凑过去，张嘴轻咬它蓝色的须子。
　　“嘿，嘿，不能咬。”她伸手把我的脸推开。“看看就行了。”她捋一捋我脑袋上的毛。我伸爪摸了一下那只龙虾，心里突然有什么无形但一直存在的东西猛地活了起来。龙虾面朝我站在地板上一条腿一条腿地后退着，它朝我高高地举着钳子，仿佛示威一般。
　　“行了，你回去吧。”主人两根手指夹起龙虾，准备将其放回水里。我蓄足了力，轻而易举地一拍，龙虾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迟疑了一秒，缓步追过去。主人反应过来，赶紧把我推开，拾起龙虾放进了水里。
　　第二天早上，听说那只龙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