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也今心》清和贰拾

42、第四十二章

　　老中医伸手示意她们坐下，两人落座，老中医拿起一个把脉枕，枕在苏冶的手腕上，右手自然舒展开来，雪白圆润的指甲很是好看。

　　没过了几秒，苏冶手腕多了一分温热，老中医开始把脉。

　　她姿态端着，不敢喘气，静静的等待结果。

　　过了一会，中医开口说：“来，换只手。”

　　苏冶照做，把左手放了上前，她思绪也不在这上面，脑子里空荡荡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缓慢地抬眸看着老人面上的表情。

　　没有蹙眉，没有太大的情绪，神情淡淡的。

　　把完脉，中医照常问一些基础的问题。

　　都是让苏冶不好开口的问题。

　　“经期来的正常吗？一般多久结束。”

　　苏冶虽然觉得医生面前无男女，但是被男人问这种问题，女生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她嗫嚅着：“不正常来，有的时候准，有的时候会提前一个星期或者延后一个星期，大约持续一个星期结束。”

　　老中医语重心长的点点头：“内分泌失调也是可以治的，你现在气血不足，得补气补血，我建议做个针灸，帮你通个气血。”

　　苏冶一听到针灸两个字，眼睛的惊得睁大了，“可以不针灸，吃药可以吗？”

　　老中医听着她这番话，眉眼间含着笑意：“怕疼啊？”

　　苏冶不争气地点点头。

　　苏母也没办法，苏冶从小就怕打针，上次带她去中医馆做针灸，差点没晕过去。她满脸歉意的向老师道歉：“我女儿怕针，所以，老师您看......”

　　老中医摸了摸白花花的胡须，嘴角勾着笑，起身去中药柜，抓药，“我小孙女也怕针，一看见针就哭，我也拿她没办法，小女生怕针很正常，既然这样，那我就抓几副中药回家煎着喝。”

　　苏母连忙道谢：“谢谢老师。”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我之间不必说谢。”老中医边抓药边笑着说。

　　不久后，老中医打包好药材，用牛皮纸袋装好后，递给苏母，嘱咐她：“一日三次，我开了一个星期的药材，都是对身体好的，没有副作用，可以放心吃。”说完，他又对苏冶说：“小姑娘吃不吃得了苦啊？”

　　苏冶点点头：“可以吃。”

　　老中医被她这一句话逗得乐乐的，咧着嘴笑着说：“果然是年轻人，要是连年轻人都吃不了苦，那我们老人还得了。”

　　苏冶一时不懂他说的意思是什么，脸上露出微笑回应着。

　　拿好药后，苏氏母女也要回家。

　　临走的时候，苏母握着老人的手，道了声谢。

　　老中医无奈的说：“雪华，你不必再谢了，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苏母眉眼微敛，脸上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这是我作为一个学生应该有的礼貌，尊师重道是您立下的班规，您说是不是？”

　　老人手背在身后，内心复杂的看着苏母：“你过的好，我也很开心，女儿都这么大了。”

　　“星澜也是，他都抱上孙女了，我家这个还没动静。”苏母说的云淡风轻的。

　　星澜是老中医的儿子。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和苏母是同学，也是好搭档，配合默契高，要不是苏父出现的比江星澜早，也不至于最后苏母被苏父抢走，大学没毕业就结婚了。

　　当江星澜再见到苏母的时候是在市中心的三甲医院，她身子骨比上学的时候还要消瘦，那时候苏母已经怀上苏冶了，孕吐频频，一个星期就瘦了三四斤。

　　那时候他也彻彻底底败给苏明哲，也怪自己性格太执着，没有借着机会告白。再后来，两人也没有见过面了，过了几年后，江星澜便结了婚。

　　前不久，两人在医院碰面，江星澜的儿子抱着女孩，那小女孩高烧不止，被送进急诊，苏母正好在急诊处理点事情，便看见了许久未见的江星澜。

　　两人也只是匆忙的续了下旧，苏母才得知，他都有孙女了。

　　挺好的。

　　大家都在向前看，没有回头走。

　　回过头来，苏母对着老师笑了笑：“等有空了，再回来看您，我这就先回去了，下次再见。”

　　老师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一副慈祥的模样，七甲年岁的他，身子骨还这般健壮，苏母看着也欣慰。

　　他朝着两人点了点头：“那就下次再来看看我这老人家，回去路上慢点开车。”

　　苏冶手里提着一打中药袋，谦虚的站在苏母身后，对着老中医轻微鞠了躬，以示尊敬。

　　四点整，准时到家。

　　苏冶把中药袋随意搁置在茶几上，她瘫在沙发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没有多大的情绪。苏母看着她那副模样，都嫁了人也不见得成熟知性点。

　　之前在家天天就瘫在沙发上，不是发呆就是吃零食吃速食食品追剧，没有副女生样，活生生的宅女一枚。

　　苏母拿起桌上的中药袋，看了看，而后问苏冶：“在家吃还是回去吃？”

　　苏冶以为是吃晚饭，拿起茶几上，果盘里的小番茄，一口塞进嘴里，嚼了嚼，一口下去，饱满的汁水，充斥着口腔，酸酸甜甜的滋味，很是好吃。

　　“回家吃吧，晚上何煦南会回家吃饭。”

　　苏母一脸无奈的扶额，语气揶揄着：“你一整天不是吃就是睡，谁跟你说吃饭了，我说中药！”

　　苏冶尴尬的停住了咀嚼的动作，不好意思的说：“哦......我还以为你说吃饭。”

　　苏母说：“等会带回去让阿姨给你煎，不知道她会不会，就是水漠过药材就可以了，中火熬制一个小时，有点费时间，阿姨不在家，你就自己煎，得看着点火候，别烧焦了。”

　　苏冶认真聆听着，觉得不难，她慢悠悠地点点头。

　　须臾，苏母又补充道：“怡园有砂锅吧？没有的话从家里带一个过去？”

　　苏冶回想了一下，阿姨每次炖汤好像用的都是砂锅，就是那口锅有点大，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小一点。

　　她也懒得去找，对着苏母说：“从家里带过去吧。”

　　苏母点了点头，转身去厨房寻找砂锅的身影。

　　苏冶回到怡园也快五点半了，今天是阿姨做饭，所以她不用担心回家没饭吃。走在步行道上，悠闲自在的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

　　一路走到家门口，输入密码开门。

　　家里客厅没开灯，显得有些冷清，但是茶几上的加湿器还在运作中，厨房传来剁肉的声音。

　　苏冶换下拖鞋，开启客厅灯，寻着声音走到厨房，敲了敲厨房的玻璃门，“阿姨，你在做什么呀？好香的味道。”

　　阿姨闻声回头，看见是苏冶，脸上露出笑容来，“我正准备炸丸子，锅里有我炖的排骨，你要不要尝尝？”

　　每次苏冶来厨房问候，就是来寻好吃的。

　　苏冶开心的笑了笑，表情好像在说懂我，她抬脚进厨房，阿姨从旁边拿出一个干净的盘子，用叉子往锅里叉了几块红烧小排，“炖了很久，也入味了，快尝尝咸淡。”

　　苏冶接过盘子，靠近鼻子嗅了嗅，一阵阵香味扑鼻而来，闻着都有些咽口水。

　　她咬了一口，排骨鲜嫩的口感酥软，汁水充斥着整个口腔，小排肥瘦均匀，口感很充实。

　　苏冶吃完一个还忍不住再吃，阿姨满脸期待着问她味道怎么样，苏冶竖起大拇指说：“很好吃，我今天应该能多吃半碗饭。”

　　阿姨听着夸赞，自己也开心的笑了笑。

　　临近饭点，何煦南去了那么久研究所还没回来。

　　苏冶看着客厅的挂钟，寻思着等到六点，他再不回来，自己就开饭了。今天中午吃的东西不多，这会早就饿了。

　　苏冶坐在餐桌前，看着一桌子的菜，热气腾腾的氤氲在空气上方，香味扑鼻，她眼睛里充满着渴望，可惜还没开饭，她一个人吃好像不大好吧？

　　她正寻思着要不要给何煦南打个电话，叫他回来吃饭，可是又想着万一他在忙，这会打个电话过去会不会让他觉得碍事，而后又打消这个念头。

　　“阿姨，菜炒好了吗我好饿呀......”

　　苏冶扭头朝厨房喊去，阿姨正在炒最后一个菜，青椒牛柳。

　　是何煦南爱吃的菜，而苏冶对青椒倒是没有香菜那么怨恨，偶尔还能吃两三口，这会，厨房里的香味似有似无的飘散着。

　　须臾，玄关处便有开锁的声音，智能锁发出提示音，是何煦南回来了。

　　苏冶见阿姨掐着点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满意的笑了笑，正好六点整，正好他回来，时间卡的刚刚好。

　　何煦南换好鞋子后，直径走向餐厅，闻着饭菜味，便说：“吃饭了吗？”

　　苏冶起身去盛饭，对着他点点头：“就等你回来了，我快饿死了。”

　　语气中带着些委屈，好像在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这样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何煦南解释：“路上堵车堵得厉害，不然以往五点四十分左右就能到家。”

　　苏冶摆摆手，不想听解释，吃饭最重要：“我去盛饭。”

　　“我来吧，你摆勺筷就好。”何煦南挽起袖子，动作跃跃欲试。

　　苏冶没拒绝，“好。”

　　苏冶走到厨房，才想起今天抓的中药，她拿着碗盛饭，阿姨还在擦灶台，她和阿姨说：“阿姨，等会麻烦帮我煎一下中药，我晚上要喝。”

　　何煦南一进厨房就听见这事，他好奇的问：“中医馆没熬好带回来吗？”

　　苏冶摇摇头，“去的是家里，中医年纪挺大的，是我妈的老师，所以就没麻烦他。”

　　何煦南说：“那不是要熬很久。”

　　“一个小时。”苏冶回答道。

　　阿姨笑着把苏冶从娘家带回来的砂锅拿了出来，“小冶还特地从家里带了一个回来，煎中药刚刚好。”

　　苏冶讪笑着：“之前家里就经常煎中药，所以我妈才买的。”

　　何煦南问：“经常煎中药？是谁生病了吗？”

　　这......简直就是细节怪，难道要解释，因为经常月经不调要喝中药才能缓解吗？

　　苏冶扯开话题，端着两碗饭出去，“先吃饭，我快饿死了。”

　　何煦南哦了一声，去拿勺筷。

　　吃饭时，何煦南询问苏冶医生怎么说，苏冶也只是敷衍几句，没有说的很详细，很是官方。

　　何煦南也没再追问，只是和她说了下周要去趟美国。

　　苏冶夹菜的手停住，她抬眸望向何煦南，“是因为实验吗？还是......”个别原因。

　　“实验，美国那边实验室出了点状况，所以得过去看一下，快的话半个月，慢的话可能要一个月，这个得看进度。”何煦南说道。

　　苏冶有些语重心长的点着头，也不知道说什么，毕竟这是他的工作性质，天天忙得晕头转向，回家还得对她挤出笑容来，苏冶也不是未曾感受过。

　　记得有一次，凌晨回来，把苏冶吓一跳。

　　偌大的别墅，发出一丁点动静声，苏冶都觉着害怕，毕竟家里就她一人居住，害怕是难免的。

　　兴许是屋外下小雨，他回来时，身上带着一股寒气，冰凉冰凉的，家里的暖气都好像在排斥着，不想靠近他。

　　那天，他从早上八点到凌晨一点半才归来。苏冶早上一起床就没见他的身影，问了阿姨才知道一早就去实验室了，晚饭也不见得他回来，苏冶一个人吃着饭，略显的孤独。

　　记得苏冶悄咪咪地开了个门缝隙，去一探究竟，楼下的客厅灯被人打开了，亮堂堂的暖光，沙发上的男人，姿态随意的倚靠在沙发上，眉眼微敛，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茶几上的热水壶正在运作着，声音响彻整间屋子。

　　苏冶见是何煦南，便打开了门，从里头走了出来。

　　“煦南，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苏冶好奇的问着。

　　何煦南听见，苏冶的声音，嗓音有点微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起床气声，但还是能从中听出很柔和甜嗓的女声。

　　何煦南闻声抬头，看见苏冶穿着一身奶牛的睡衣，虽然和她的年龄段不符，但穿在她身上却不突兀，没有那种矫揉造作似的装嫩。

　　何煦南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声，在苏冶看了，这声音应该是太久没说话才会发出来的，还带着一丝疲惫的慵懒。

　　“你先去睡吧，我喝点水。”何煦南朝她微笑着说。

　　苏冶纳闷，为什么都那么疲惫了，还要对她笑？她没应，只是点点头，便回房间了。

　　等她走后，何煦南很快便恢复到之前的模样，脸上毫无表情，神情淡淡的注视着对面的墙壁，没有一丝生气。

　　苏冶却不知道，那一丝笑意仅仅是对她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