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也今心》清和贰拾

40、第四十章

　　那天，苏冶抱着一大打课本和教材，走的每一步，步伐都显得格外沉重。

　　苏冶在抗拒与他相处，但事与愿违，为了那么几分，她不得不听从苏母的安排。

　　她敲了敲何家的门，抱着一大堆书站在门口等待开门。

　　夏日的微风拂过，空气中还是带着一股热气，没有很凉快，倒是更闷了些。

　　苏冶的小碎花裙被风吹起，裙摆随风舞动，裙子紧贴着小腿，小腿展现出纤细的线条。

　　开门的是何煦南本人，苏冶有些诧异，不应该是何父或者何母吗，这会怎么是他开的门。

　　原本苏冶臆想是其中一个开的门，所以她满腹草稿的问候，现在是何煦南，她倒是没话说了......

　　而且他的眼神，怎么看都觉得冷冷清清，没什么情绪，扫了一眼苏冶，视线被她手里的书吸引住，拧着眉说：“带那么多书干嘛？”

　　语气不善，有点疑惑又有点嫌弃的意味。

　　苏冶腹诽，说的什么话，怪不得没人喜欢和他交朋友。

　　她回过头回答他：“学习啊。”不然闲着没事找你干嘛。

　　何煦南嗤笑了下，完全打开门，侧身让她进来。

　　苏冶不懂他在笑什么，在嘲笑自己不会读书吗？还是在讽刺她带那么多书也看不懂？

　　怎么想，苏冶就怎么个生气，怎么会有这样瞧不起别人的人，太自大了！

　　苏冶不情愿的抱着一堆书，走进屋，脚步都气冲冲的，踩着拖鞋，轻车熟路的走进何煦南的卧室里。

　　她把书籍都放在书桌上，手臂酸痛的甩了甩，低喃着：“简直就是在受罪。”虽然声音很小声了，但是还是被他听见了。

　　何煦南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进来，语气漫不经心的“威胁”着：“既然觉得在受罪，那你大可以离开，就是刘姨那边我不好交代，你说是不是？”

　　很好，都会把苏母搬出来吓苏冶了，不愧是你何煦南！

　　苏冶不敢再和他拌嘴，憋出个微笑，狡辩道：“我说的是这些书太重了，我抱的手酸，你理解错了。”

　　何煦南信了她的鬼话，便伸手在桌子上挑挑拣拣，拿出重要的几本课本，放在一旁，“剩下的带回去，我这边有简单的习题集，其他的都是中级的难度，你应该都不会，谁给你买的？”

　　可以说是自己随便挑的吗？当然她不敢说，把苏母搬出来，讪讪的说：“我妈给我买的。”

　　苏冶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要怪就怪苏母，和她一点关系没有。

　　何煦南没法，“等把初级过了再说。”

　　“哦......”

　　何煦南问：“喝什么，我去倒。”

　　苏冶想都没想就回答：“橙汁！”

　　何煦南愣住了几秒，揶揄道：“你是奔着饮料来的吧？”

　　苏冶眼神躲闪，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但是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她对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何煦南无奈的去准备果汁，“先坐吧，等会再开始。”

　　苏冶点点头，拉开他的椅子坐下来，把面前的一堆书整理整理，按着他的要求把不需要的书籍先放一旁，过程中，不小心把他桌面上的相册弄倒了，苏冶便伸手扶起来。

　　相册里是何煦南一家子的合影，大家都微笑着，看起来温馨幸福，苏冶难得看他笑的如沐春风的样子，这样不好吗，天天板着个脸，跟谁欠他钱似的。

　　苏冶把相框扶好，立在桌面上，心想一家人在一起多幸福啊，自己一家子都团圆不了。

　　这时，苏冶又想起了苏父的脸，出现在脑海里。

　　那张笑脸，面容和蔼，脸上没什么皱纹，还很年轻，可是怎么就陪不了苏冶长大呢？

　　她遗憾的叹了口气，何煦南手里拿着被橙汁过来，苏冶瞧见后，心情放晴，他把果汁放在桌子上，移到她面前，苏冶说了声谢谢。

　　何煦南抽了张纸擦拭了双手，他的手指很修长白皙，骨感分明的双手，轻轻地擦手，手背上的骨骼线突出，双手干干净净的，甲床圆润饱满，这不就是手模本人吗？苏冶看的有些痴迷。

　　一直盯着他的手看，惹起何煦南的注意，他站着，眼神往下，看着坐在椅子上咬着吸管的苏冶，一直盯着他的手看，明明干干净净的，也不知道能看出个什么花来。

　　何煦南不自在的问她：“你在干嘛？”

　　苏冶回过神来，连忙移开视线，故作镇定的咳了一下，“没，我发呆呢......”

　　“看着我的手发呆，你的口味挺独特的，我怎么感觉你特喜欢我的手？”何煦南揶揄道。

　　苏冶低喃着：“自作多情。”

　　何煦南挑眉，诧异的问：“你说什么？”

　　苏冶连忙摇摇头，她还咬着吸管，语气不清晰的说：“我没说什么，我们快开始吧。”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就可以不那么煎熬了。

　　本以为会很顺利且和谐的进行补习，没想到中途苏冶却昏昏欲睡。

　　起初，何煦南用如沐春风的嗓音，细心的和苏冶讲题，刚开始讲的还算细致，苏冶还能听懂，但后面越讲越“简单”导致苏冶没听懂。

　　“听懂了吗？”何煦南问她，这时只见苏冶一手支撑的脸庞，昏昏欲睡的模样，没认真听讲。

　　苏冶被提问到，回神过来，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胡乱的点点头；“嗯......”

　　何煦南一眼就看出她没认真她还敷衍的点头，耐不住自己的内心的怒气：“来，讲一遍给我听。”

　　苏冶丧着气，把头垂下去，向他坦白：“好吧，我承认我没听懂，你讲的太快，还很复杂，就不能直白一点吗？我跟不上你。”

　　话说到后面，倒是指责何煦南起来了，何煦南蹙着眉，一脸不高兴，嗔怒道：“你不应该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吗？”

　　好凶......

　　“你凶巴巴的干嘛！”苏冶忍不住骂到。

　　何煦南就静静的俯身看着她，也真是好意思，不认真听反倒来说他，他面无表情的说：“你可以走了。”

　　其实现在想想也没必要这样对苏冶，毕竟大家都有各自的问题，何煦南跟直男一样不会说话，苏冶又喜欢斤斤计较这些东西，两人那段时间可以说就就像在执行任务一样相处。

　　苏冶偶尔开小差，何煦南会提醒她，而后再加几题数学习题给她做，每次苏冶表面上认罚，但是背地里总是吐槽他这不好那不好。

　　有一天，因为苏冶迟到又开小差，还时不时去上厕所溜号，何煦南生着闷气，让她默写化学元素周期表外加化学公式。

　　这会，苏冶也不干了，拍了拍桌子，语气气冲冲的说：“你有没有人性了！凭什么这么压榨我，我是来学习的不是来被你惩罚的。”越说越委屈，苏冶眼里强忍着泪水。

　　何煦南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模样，看着她，没有什么情绪，苏冶见状更加怒气了，“我不学了，你爱怎么告状就怎么告状。”

　　苏冶扔下笔，踢开椅子就往外走，手背抬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何煦南下意识伸手拉住苏冶的手腕，可被苏冶躲开了，他的手在空中落空。

　　“小冶！”何煦南朝着她的背影喊去。

　　可苏冶这个倔脾气就是不回头应，不和他说话。

　　其实何煦南这样做的原因就是觉得是对她好，她脑子记性差，经常讲解到一半就开小差，对付这个办法只能多写多背，他不觉得害了她。

　　再那之后，苏冶也连续好几天没来家里补习。

　　何煦南给她补习的时间不多了，八月中旬要去美国留学，苏冶也完全没有在意这件事。

　　那天迟到是因为，起的比平时晚了一些，看着还有点时间，她便想着去面包房买面包。

　　每天的早晨八点，面包出炉，何煦南和苏冶都喜欢吃那家的可颂。

　　可眼看快八点了，迟几分钟去何煦南那边，他应该不会说什么。

　　只是稍微迟了几分钟，何煦南眼神就严厉起来，她吓得把面包随意搁置在桌子上就进了卧室。

　　一进屋子，等待她的只有题海，一堆卷子和教材跟叠罗汉似的，看似凌乱，但是还能知道东西在哪里。

　　何煦南把一张手写的题目卷递给她：“半个小时把这一张卷子做完。”

　　苏冶接过，看了看，题量不多，但是短短的题目蕴藏着大大的解题步骤......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吧苏冶。

　　之后，苏冶也没顾得上提醒他桌上有早餐。

　　何煦南走出房门，路过餐厅的时候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眼熟的包装袋，里面的面包早已凉透，就像现在他把苏冶气走了，自己的心好像也不在炙热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苏冶这几天到是睡得安稳，反正苏母出去上班了，苏歆在外婆家过暑假，家里就苏冶一个人，虽说冷清，但一个人生活也挺舒服的。

　　何煦南自己在家反思了很久，终于放下面子，打算去苏冶家道歉。他站在家门口踟蹰了很久，才伸手打算敲门。

　　“咚咚咚——”门被敲响。

　　木质门隔音不好，何煦南站在门口都能听见里头的脚步声，有些拖拖拉拉的，不一会，门被打开了。

　　苏冶头上别着个夹子，身上穿着睡衣，懒懒散散的模样，很居家感，“谁啊......”

　　开了半扇门，见到是何煦南，苏冶下意识要把门关上，奈何，他手疾眼快，一脚抵住在门边，门没关上。

　　“你要干嘛？”苏冶学着他平时说话的语气。

　　何煦南目光深邃的注视着苏冶，刚刚满腹草稿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屋外树上的蝉鸣吱吱叫着，夏风轻拂，两人的衣角不自觉的飘动，室内的老式电风扇还在运作，发出噪音。

　　他们都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对方，夏天的声音正在衬托他们俩。

　　苏冶没耐心和他耗下去，语气果断的说：“我要去洗澡了，你回去吧。”

　　苏冶伸手推了他的胸脯，何奈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生，对于苏冶这个小矮个来说，她的推搡根本就没多大的作用。

　　她的小手软软的贴在何煦南的胸膛，他一时间竟然有很奇怪的感觉。

　　“你要干嘛啊！”苏冶气了。

　　何煦南厚着脸皮说：“家里电风扇坏了，我过来吹吹风。”没等苏冶反应过来，何煦南便推开门，从苏冶身边走进客厅。

　　虽然是老式风扇但还是给夏天带来凉快，不比现在的空调。苏冶家每天都会拖地板，开着电扇吹着地板，再铺上凉席，别提有多凉快了。

　　就算是停电，躺在地上不动，扇着扇子都会给人带来凉意。

　　苏冶看着何煦南的背影，疑惑不解，这人怎么这样？

　　何煦南走到沙发上，坐下，姿态有些懒散，抬眸看着苏冶说：“去洗吧，我在这坐会。”

　　苏冶没理他，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直径走进浴室。

　　不久后，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何煦南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抽了要进来，还听着这洗澡声，是个正常青春期男生，应该都会浮想联翩吧......

　　他把手机掏出来，故作镇定的摆弄一番，被迫自己的心静下来。

　　没持续几分钟，顿时，眼前一片漆黑，屋外皎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地板。

　　之后就是伴随着一声尖叫声，是苏冶的。

　　何煦南有些头疼的拧着眉，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起身，走到浴室门口，犹豫地敲了敲门：“小冶，你还好吗？”

　　苏冶害怕地摸索着浴巾，还好把泡沫冲干净了，不然她真不知道要在浴室呆多久，只听见何煦南站在门口问她还好吗，苏冶哆哆嗦嗦的回答：“还，还好。”

　　何煦南知道她小时候怕黑，没想到现在都长这么大了还怕黑，他只好安慰她说：“可能跳闸了，我看对面的灯还亮着，你穿衣服了吗？”

　　苏冶摇摇头：“没有。”

　　何煦南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隔着缝隙，照进去。

　　“快穿衣服吧，别着凉了，等你出来了，我去看一下电表箱。”

　　有了微弱的灯光，苏冶加快穿衣速度，赶紧把衣服穿上，生怕何煦南照到一半跑路。

　　须臾，苏冶说好了，把门打开。

　　女生身上沐浴乳的香味飘散着，何煦南见她副受惊的模样，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都这么大了还怕黑？我去看看，你先去沙发上坐着。”

　　苏冶这时还不忘狡辩：“我没怕，就是有点吓到了。”

　　行行行，不怕不怕。

　　何煦南转身就准备走，苏冶连忙叫住：“你，你去哪？”

　　何煦南蹙着眉头，一副疑惑的模样，刚才不说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去看电表箱啊，还能去哪？你......”

　　没等他说完，苏冶便抢先和他说：“我跟你一起去，顺便学习一下物理路线。”嗯......着理由有点牵强，苏冶自己都不相信。

　　“行吧。”何煦南答应。

　　苏冶脚步挪的不大，手缓慢地伸出去，摸索着何煦南的衣角，攥在大拇指和食指中间，何煦南在前面探路，发觉自己好像被什么钩住了，便回头看了一眼。

　　女生还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一双大眼睛，泛着点点泪光，看起来楚楚可怜，被吓到了还硬撑着说不怕，何煦南看着她那双小鹿斑比似的眼睛，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把苏冶的手拿下来，苏冶下意识觉得，何煦南在嫌弃她，没想到，他换了个位置，手掌握住了苏冶的手腕，温温热热的触碰，让苏冶的心情的放松下来。

　　女生刚洗完澡，身上还是冰凉的，带着一股清新的沐浴乳香味，何煦南触碰到她，她还一副害怕的模样，生怕他放手让她一个人面对黑暗。

　　何煦南牵着她的手，走到电表箱，把手机递给她，“帮我照着，我检查一下。”

　　苏冶小心翼翼的应声道。

　　何煦南打开电表箱，看了几秒钟后开始动手，问题不到，就只是跳闸了，重新开一下就好了，几秒后，屋里一片亮堂。

　　苏冶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何煦南却紧握着，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松开，尴尬的摸了摸脖颈，扯了个话题：“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和你道歉的。”

　　苏冶眉眼微敛，自己也觉得害羞的垂下了脑袋，只听他说：“那天是我不好，因为志愿的事情，所以把不好的情绪带到你身上。”

　　苏冶一听到志愿两个字，缓缓地抬头看他，“是志愿出什么问题了吗？”

　　何煦南摇摇头，“我没报清北，要去留学了，就下个月中旬。”他看着苏冶，脸上神情复杂，“我给你补习也没多少时间了，如果你觉得压力大的话，我可以和阿姨说，因为个人原因不能帮你补习了。”

　　苏冶轻叹了口气，解释道：“我也有不好的地方，太斤斤计较了，不喜欢说话直的男生，也不喜欢强制给我施加压力的人，这不会让我变得更好，只会让我越来越抑郁。”

　　何煦南与她敞开心扉的聊着，语气温和了些：“对不起，我的问题，那天你迟到就是为了那个面包吗？”

　　苏冶嘟着嘴，神情淡淡的说：“不然呢，我怕去晚就卖光了，毕竟每天都限量出炉，你和我都喜欢吃可颂，所以就去给你买了......”后面的事情也就那样了。

　　何煦南这会，愧疚心都快溢出来了，想到那天凉了的可颂，他毫无心情的一口一口的吃下去，简直就是辜负了女生的心。

　　他低下头看着苏冶的小脑袋，应该很好揉吧？他目光一沉，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是我的错，明天，你还来吗？”

　　苏冶还没意识到什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嗯，我会去。”说完，她才缓慢地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何煦南难得对苏冶眉眼含笑，眼眸深邃的注视着她：“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等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