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垣记》喜鹊报灯花

172、自伤伤人（二）

　　眼前的手握着一张鲜艳黄纸，上面的符文纠纠缠缠，闪着猩红的暗光，好像只要他再靠近一点，就会如蛇信子一般般缠绕住他，并将他吞噬，永劫不复。

　　黄纸后是陈轩璃得胜的冷笑：“我就等着你呢。”

　　“难道是……不可以，绝对不可以！”阴风咬牙切齿，恨不得杀死眼前这人，却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恼火。“呵，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个本事？当初你在居英峰一通胡闹，明明你父母下令所有人不得教你符术，更何况煞系的灭魂符？除符师之外的修士一律不学，分明是禁术！”

　　“总有人愿意教我，也总有人被允许学习禁术。”陈轩璃后手还拽着一脸懵的胡唯，一手举着符箓朝他慢慢走近。“霍环，这不是吓唬你，我要斩草除根，要你永远都威胁不了我。”说罢开始掐诀。

　　阴风踉跄一下，转身就跑。

　　“上至碧落海，下至黄泉引，近在眼前路，远到归墟边……”

　　那口诀声让他眼前出现了重影。阴风战战兢兢，口中喃喃喊着：“妖呢？妖过来夺走她的符，我再下手抓人！”

　　然而看向岸边，活着的妖只那么几只，纷纷在往水中跳。阴风只好往火海里冲去，他就不信陈轩璃还能继续追过来。

　　“无声，无影，无气息；无踪，无迹，无记忆……”

　　背后一股强大而阴冷至极的力量向他笼罩，像巨大的爪子要覆盖下来，带来无尽的黑暗。阴风脑海里突然就冒出自己最初苏醒时眼前的场景，兰崖山上也是无边无际的黑夜，还有燃也燃不尽的熊熊烈火，都是一样的恐惧。

　　这时，火海中迎面又跑来一个陈轩璃。阴风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心道：“这就是灭魂符的威力吗？已然出现幻视，我竟然就这样活到头了……”

　　却听疑惑又颤抖的一声：“霍……霍环？”

　　那陈轩璃后退了一步，不知该不该跑。她感知到了怪异的力量，脸上很快浮现出不安。

　　“这是……”

　　一瞬间，她看到无数的黑色触手从阴风的背后和头上包围过来，将他牢牢捆住，眼珠子突了出来。

　　“救……我……”阴风向她伸出手，脸上布满了绝望。

　　陈雾萦头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不禁讶异。触手仿佛感知到什么，又伸出几条来抓她，她连连后退。

　　“别走……救我！”

　　触手只伸到一定程度，停在陈雾萦身前，便再也拉不长了。而那黑绫却用最后的力气缠住了她的手。陈雾萦下意识的挣扎，却发现黑绫上什么力量也没有，而且，阴风的身体忽明忽暗，时不时爆出的亮光好像要绽开。

　　“魂散六界中，魄灭七灵外！”

　　口诀声瞬间让她清醒：“灭魂术？！”

　　她忘记松开黑绫也忘记逃跑，只是僵立在原地，感觉那些威压瞬间重了好几倍，手脚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不——”阴风发出惨叫，身体开始扭曲。触手快要将他全部包围，裹挟着他升到空中去。真切明显的五感全部出现，他此刻无比窒息，夹杂着的海风忽然滚烫难忍，又忽然冰冷刺骨；周围的声音一会儿极致嘈杂，一会儿死一样的静；他还闻到了焦、咸、臭，第一反应是如若自己有身体，受了此术就是这般气味。各种情绪也轮番上阵，最强烈的便是恐惧，还有迷惑惊讶，悲伤惆怅……最后涌上来的是后悔与眷恋。

　　缠绕在陈雾萦手上的黑绫突然绷紧，她不由自主地收住并后退几步，紧紧拉住。那团黑影停在了空中，意识到了她的阻碍，阴风绝望的眼睛里顿时生了一丝希望。然而她突然疑惑，皱着眉头松开了黑绫。

　　黑影继续向上空升去，阴风的身形淹没在黑影里。
　　眼前已经出现与自己一样的容貌，满是获胜后的自得与自信，那笑容狰狞，但陈雾萦又恍惚觉得很是灿烂。

　　她马上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颤着声音道：“你用了灭魂术，可是……这是禁术，施术者要遭天谴的。”

　　陈轩璃笑着看她：“向来听大家这样说，可是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天谴，不如我先替你们试试看。”

　　陈雾萦慌了：“你在胡说什么？”

　　陈轩璃看她眼神飘忽，鄙夷道：“你还装什么？我分明看到，你也想要他死。”

　　“我没有！”她否认，声音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我没想要他死……他是作恶多端，罪不可赦，但我没想过他死……”

　　陈轩璃仍旧是笑。可当她抬头时，那笑容逐渐消失。

　　只见那触手包围的黑影原本正越缩越小，到了极致后，又扩散开来，形成八条触手抓着阴风的身体，向上一提，直抽出一层魂影来抛至空中，与其原体分离。

　　而后黑影便慢慢消散了。那阴风的身体只成了半透明，被抽出来的魂影像泡沫一般，正在朝四面八方散开。

　　“不好，把这些魂气收回来！”莲心在不远处叫道，吩咐剩下的妖赶紧行动。然而魂气散得极快，妖手忙脚乱，终于只收集了一半，勉强用宽阔的黑绫包裹了。莲心上去接住昏迷的阴风。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没死？”陈轩璃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符箓，朱砂已经黯淡，说明符箓效用已过。然而她还是不相信，重新掐诀。

　　陈雾萦惊觉，心乱如麻。一旁的胡唯还在猜测：“你刚刚在干什么呀？”

　　“我不信！肯定是我刚刚哪里出错了，符还没有发挥真正的效用！”陈轩璃追赶阴风不得，忽然将符箓对准了陈雾萦。

　　对面连连后退：“你疯了！你要杀我？”

　　“杀你又怎么样？你如果不在了，也就没有人用那身份来压我了，听说金字盟约在内涵我们？那也就没有把柄了，不是么？”

　　陈雾萦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庞大的恐惧重新拢上心头，掉头就跑。

　　“不……不……怎么会变成这样？”

　　下一刻，她被捆住了，被使劲往后拽。

　　“你这个恶人，害死我们那么多同伴！还想跑么？！”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很快她就被拉入海中，眼前还是陈轩璃扑空的样子。

　　“放开我！”陈雾萦拼命挣扎，那绳子就是莲心最初带下来的那条法宝，可以绑缚六界内任何东西，她的挣扎无力。“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要回去了吗？”

　　墨黑的瞳孔看到天空隔上一层海水，越来越暗。

　　陈雾萦的身体也暗下来，她漠然地听着前方莲心和妖们急匆匆的对话。

　　“我听那女修说是灭魂术？”

　　“不可能，如果真是灭魂术，他早就魂飞魄散了。应该还是克系的符，攻击力很强。”

　　“那要把这些魂气送回他身体吗？”

　　“废话！”莲心骂道，而后声音弱下来，“只是魂气没有收集全，恩人不能恢复到从前了……”

　　而后，它们听到陈雾萦的笑声。笑声很轻，但听来并不舒服。妖们十分厌恶，其中一只上去便拿符来刺激她。陈雾萦见状仍旧是笑，一把握住了符，直让身体都扭曲起来。那妖觉得诡异，夺过符骂了几声便远离了。

　　“她毕竟是重灵，算了。”莲心吩咐道，“何况恩人吩咐过不要随意与她动手。”

　　陈雾萦的笑声逐渐响起来。她看着阴风昏迷的样子，喃喃自语着：“这个人如此假惺惺，害死望天教无辜之人，又让我陷入这不得安生的地方，如今遭受这些也是应该的。只是老天爷，你既给了这个公道，为什么不做得彻底些，又为什么不让我顺利逃脱，甚至让留儿也存了害我的心思？这又属实不公道，让我怎么接受！”

　　即将到达碧犀的府邸，远远看去除了碧犀，还有一只陌生的妖，说了一会儿什么便往上游去。它们返回后便开始帮阴风输送那些脱离的魂气，将陈雾萦关在旁边的房间看守。然而几个时辰过去，效果微乎其微，那些魂气仿佛不认得主人了一般。它们只好猜测是否需要鬼修之法才有用。

　　于是不得不去叫陈雾萦来，逼着她施法。

　　当陈雾萦将其中一团魂气终于送回，众妖放下心来，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神情也逐渐消失。

　　陈雾萦望着双目紧闭的阴风，眼下他的身体如此单薄，与过往完全不同。那条还扯在手中没有放弃的黑绫，和他的眉目一样带着后怕铺在其身侧，没了过往的气势。

　　陈雾萦去抽黑绫。黑绫大概具有一些灵性，在此时产生了一股抗拒的力，不肯脱离阴风的手。她拉扯了几次不成，忽然用劲，那黑绫就完全落入她手中，皱皱巴巴，似在颤抖。

　　“你也会真的害怕吗？”陈雾萦轻轻说道，微微皱眉，心潮涌动。她轻轻地安抚黑绫，把它收起来，低声道，“放心，把他交给我就好，我会让他醒过来。”

　　碧犀等妖将信将疑，但也无法，只得让她留在阴风身边。

　　……………………

　　陈轩璃望着空荡荡的海面出神，手里的符箓不知不觉掉落。胡唯不知所以然地捡起符箓，又被陈轩璃一把夺过。

　　“到底有什么问题？画法我没有记错的，难道，是墨夕你骗了我？为什么？”

　　她自语着，将符箓捏成一团，最后丢进锦袋。

　　胡唯小心地问刚才怎么了，是有什么鬼修吗？

　　陈轩璃没回答。胡唯又问现在应该怎么办，自己是不是可以走了。陈轩璃谁也没搭理，只是拽着她往岸上走。她健步如飞，手劲很大，胡唯一连跌了好几跤。

　　天上多了一块阴影，她也没有抬头。胡唯向她喊着：“是船来了，船来了！你们可以走了！”

　　云边果然停了云舟。那船没有降落靠岸的打算，放大声音道：“扇贝岛的，有没有人要上船？下面着火了我们不停靠了，要上来自己接住梯子！”说完从船上放下一段铁梯。那四个散修见了，毫不犹豫地飞过去。

　　陈轩璃运气，也带着胡唯飞。胡唯道：“哎？你带我走干什么？我的伙计还在岛上！”

　　“陈姑娘！”脚下传来巴突的声音，他似乎想带着娄青遥飞上来，那身姿一点也不稳当。“麻烦你先带公子……”

　　谁料他话没说完，脚下水域突然掀起高楼般的波涛，迎面朝他们吞来。沉重的海水砸在身上，直接将梯子劈断。胡唯则紧紧抱着陈轩璃的腰，突然往下一坠，紧接着又稳住了。原来陈轩璃随手抓住破碎的梯子碎片，用力扎进了船身之中。

　　胡唯抬头看到破碎的木屑和着鲜血滴落下来，陈轩璃却无痛色。

　　剩余几个散修，全部已被冲回了海里。

　　“等一下！我们要上船的，别走！”好不容易爬出来的散修吐出水，朝云舟喊道。那云舟又向上飞了一段距离，回复道：“你们快一点，船不好久留！”

　　却不想刚才的波涛只是预兆，接下去海岸边立成滔天之势，原先的熊熊大火早已消失不见。海啸如巨兽之口朝他们张来，其中裹挟着强劲的威压。陈轩璃发现脚下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把她往下拽，手中握的那截梯子碎片又即将断裂。好在船家又抛下了两条捆仙绳，她立刻接住缠绕在自己和胡唯的腰上，慢慢被往上拉。

　　她听到船家们说：“怎么回事？这个鬼动静这段时间从来没有过，难道是那孽畜好了？”

　　海啸在云舟边凶猛一拍，船剧烈地晃动起来。海水扑在她们身上，胡唯被砸晕过去，陈轩璃也感到天旋地转，海水浸透衣裳，冰凉无比。

　　船家又抛下几条捆仙绳：“快，这绳子不容易断！要上船的抓紧，我们要走了！”

　　立刻又有几个身影飞上来，然而随着波涛的拍打，他们来不及抓住绳子便又掉了下去。陈轩璃被海浪打得四处乱撞，额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撞出了血。她忍不住低头，见脚下早已是万千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将人都吸了进去。那漩涡伸出一条形状似手臂的水柱，朝云舟抓来。云舟不得不往上升，她则一脚蹬在船身上，身体向外一晃，堪堪躲过抓捕。

　　而深蓝的海水中还正翻腾着一橘红的光团，时大时小，令船上的人琢磨不透。

　　又一浪花扑来后，还是有什么东西爬到了陈轩璃的身上。

　　“姑娘，跟我走吧！流汐主子见我们遭遇火灾，还是出手相助，你跑不掉了！”

　　一个细小的声音从她身上响起。陈轩璃低头看了一圈，终于发现腰上的捆仙绳上出现了几滴绿色的黏液，要将那金线材质融化。

　　她一把抓过那只蟾蜍妖，莲心毫不慌张地看着她，一口咬在她手上。陈轩璃松开，莲心重新爬到她腰间。

　　“孽畜！”

　　正当她要取出符箓对付，脚下那光团突然破水而出。娄青遥借力朝几条捆仙绳扑来，周身包围的火属性防护障只剩了细小的苗子。他看见了莲心，抛出一团“蚀日”火。莲心惊叫一声，从空中摔入海中，淹没在众水花里。

　　陈轩璃低头一看，捆仙绳受到损伤，但是还能坚持。

　　“我是不是要跟你说谢谢，娄青遥？”

　　娄青遥忙着抓绳子，没有听见，他还想使天荒火，但是手抖得厉害，几个关节更为疼痛，体内的灵气和真气完全不听使唤。他终于放弃，紧接着发现连“蚀日”也快使不出来了。

　　陈轩璃眼眸重回冷漠，取出从巴突那儿要来的风属性符箓，将那几条捆仙绳吹得群魔乱舞一般。娄青遥使劲伸手，始终错过，最后向她扑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绳子上的拉力瞬间加大。那船家也是一纵身，险些被拉下船去。

　　“放开！”

　　“不放！你故意干扰我，为什么？”

　　陈轩璃没回答，只是一咬牙把自己的手掌摊开，让他抓不住。娄青遥便握住她的手腕，并掐诀使用木属性符箓。符文向上化作一段弯曲木头扒住船身，又向下伸出一段。

　　“巴突，快带着包承恩一起上来！”

　　底下的人闻声，正见眼前一段木头。巴突用水属性防护障包围自己，大概是感知到类似的灵气波动，那海浪对他的攻击力并没有那么强，他背着刚刚醒来的包承恩抓紧时间攀缘而上。而他刚疾走几步，下面的木头就已经被余浪拍断，紧接着上方又有一股燃烧的烟火气。

　　“陈轩璃你在干什么？住手！”

　　天边晚霞如火，娄青遥眼睛里布满血丝，瞳孔被眼前的火映得更加通红。陈轩璃捏着一张火属性符，将上面那段木头燃烧殆尽。娄青遥原本用来抵脚，此刻身体又成了悬空状态。

　　这时又有一阵海啸张狂而来，直击在他们身上。胡唯又被拍醒，“哎哟”直叫。娄青遥则痛呼一声，陈轩璃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他掐断了，一脚踹向他。

　　“疯子！你这是要我死？”

　　陈轩璃哼一声。

　　巴突在下面见状，厉声喝道：“陈姑娘，你怎么可以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这一路过来如果没有我们保护你，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陈轩璃一听便笑：“你们保我是不错，但如果不是娄青遥把我抓走，我又何必经历这些？只怕连旧伤都好了！可见，罪魁祸首还是他。我反正不帮他，要走就靠自己吧，别抓我的手。”

　　陈轩璃从袖口取出一枚针，扎向娄青遥。娄青遥瞬间感觉失了力，恰一阵海浪来，将他从空中拍落。

　　“公子——”

　　“巴突，你们要走就尽快上来！你们就当这一路从来没有遇到过娄青遥，我不会说出去的，反正死无对证。”

　　巴突惊惧地看了陈轩璃一眼，忽然无奈的眼神一坚定，只将包承恩抛上来，自己又跳下海去。那包承恩见状，也不愿独善其身，接住空中一条散落的捆仙绳，也跳入海中。

　　陈轩璃睁大眼睛，而后回归平静，颇不甘似的：“这两个人明明抱怨他，现在又肯救他，真是奇怪。”

　　胡唯张着嘴看着这一切，突然感到害怕：“你……你你你杀了……重灵？死无对证？”

　　“我不会对你动手的。”陈轩璃催促船家快点拉她们。船已经启动，看来不打算再等其他的修士了。

　　深蓝的海中，那团火红又重新深深浅浅地涌动，但不知是因为距离越来越远，还是的确无法抵抗，火红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淹没在深色调里。陈轩璃眼睁睁看着，忽然有一丝恍惚，仿佛还看到陈雾萦的倒影。

　　胡唯傻了，不忍心道：“你……你真的不管他了？他保护你我也看见了，你说他之前抓了你，可也没有虐待、伤害你吧？你何至于这么狠心，伤他的性命呢？”说罢喊道：“有没有人啊？刚刚掉下去了好几个修士，有没有修为高的好心人救一救他们啊？”

　　船头有人闻声来，但风大声音沙哑，他们便问：“下面的说什么？”

　　胡唯又喊，陈轩璃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她原本想骂胡唯，可见了她如此声嘶力竭的求救模样，越发思绪混乱起来。等被拉上去，众人终于听清胡唯的话，都在犹豫中。有人想试着下去，被其同伴拉住了。

　　“是你同伴么？可我看只能节哀了。”有人道。

　　“是啊，这个海啸，我们可不敢保证。”

　　陈轩璃听到各种声音，思绪越发百转千回。胡唯又听傻了，一着急语无伦次起来，一忽儿说巴突一忽儿说包承恩，还说起自己的伙计来。陈轩璃终于呼出一口气，拽住她与众人说道：“掉下去的是娄青遥，九庭的娄青遥，就是那个重灵。”

　　“什么？！”

　　甲板上的人们愣了一下，而后哗然。

　　有两个船家听闻此事，率先跃下船去，其余几人则在犹豫。

　　有人忽然说道：“下去的人多的话，大伙儿一起动手，也许能救上来。”

　　最终，有不少身影离开了船。

　　陈轩璃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此刻非常迷惑。她看着胡唯：“你瞧，他们肯救的也只是重灵而已。那两个先下去的一定是娄青遥的人。他们也罢，其他人本来不想救人的。”

　　胡唯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微微喘着气：“不管想不想，到底还是去了嘛。而且，那毕竟是几条人命。”

　　“毕竟是几条人命？”陈轩璃慢慢松开手，不得其解，迷惑不已。

　　她喃喃说了几句什么，走了没几步，头像灌了铅一般，晕厥了过去。

　　“哎，哎！别倒啊！”胡唯抱住她，发现她七窍流血。联想到其精力突然旺盛，颇有劲道，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是那螯足血，妈呀！该不会不是什么救活了，而是……而是回光返照吧……”

　　她的脸一下子煞白，同船家一起把陈轩璃送到房中去了。

　　云舟渐行渐远，下面的海域都是平静之态。后来几站虽有点波澜，但也不似到扇贝岛那般严重，一切按部就班。

　　……………………

　　大约三天后，这艘云舟回到岸边。这里天气晴朗，风平浪静，到处充溢着船家催促上船检票的声音，附近还有一些店铺人来人往，修士们配备着出行的物资，也有临时寻找队友组团的，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无比。

　　伴随如龙的下船队伍，海上的新闻也随之传来。

　　“听说了吗？九庭的一个重灵差点死在海上，幸好救回来了！”

　　“我知道，很多修士都去帮忙了，虽说也是九死一生，但九庭都要嘉奖他们呢。当时扇贝岛那站我也经过，早知道就下去看一看了。”

　　“拉倒吧，真的是玩命的！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会遭遇险境吗？是海底那妖物打起了他的主意，不过好在帮手多，九庭的船也赶过去找他，那妖物才胆怯起来没敢再造次。”

　　“据说重伤，到现在也没醒呢。哎，这也奇怪，这重灵怎么单独跑海上历练来了？按照薛掌门的习惯，不得配备好几个弟子一同护着？否则出点事可怎么好？”

　　“好像是他自己跑来的，那薛掌门听说也大发雷霆……”

　　修士们津津乐道着走过。附近有一家云马店，有一个北庐派弟子在那里坐着等候。这弟子见到一个背着人的女子急匆匆走过，通过服饰认出了背上的人，就是当初在辛巳号上托其买一匹云马的，便叫住她们。

　　“你好，这位姑娘她……”

　　背着人的女子一脸苦相：“受伤了，有点急，我拿蛊吊着她一口气呢。”

　　北庐派弟子赶忙将云马牵过去：“这样啊，附近就有医馆，快去吧！”

　　“我不要……我不去那里……你们这帮庸医……”背上的女子似乎想要抬起头，但终归只能微弱出声，气若游丝：“哦，是你啊……你不是说不帮我吗？居然在这里等我……”

　　北庐派弟子道：“灵石在我手上，我总不能不兑现诺言。其实这几天我被派遣的任务就是来这几家店里对账本，所以正好等了姑娘您。”接着又道，“我不是不愿帮您，是要看有没有空。而今可以出行，您还需要半路保护吗？”

　　“不用了……你忙你的。”背上的女子似乎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后，便没了声响。

　　背人的女子谢了北庐派弟子的云马，一蹬跨上，将那受伤女子固定在背后。北庐派弟子帮衬了几下，问：“不去这里医馆的话，还是去宁世居比较好……”

　　那女子摇摇头：“多谢提醒，但我想可能只有那里的大夫能救她。”仍然一脸苦相：“我也需要他们帮我解了头上的针。”

　　“‘那里’的大夫？你们要去的是？”

　　“鹤阳，黄家庄。”

　　“这么远啊。”

　　“没办法，不过我也正好要回那里一趟。”

　　她告别了这个北庐派弟子。一扬鞭，云马腾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