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有病》七七捌捌

19、逆向选择

　　没了肉松，除了工作的负担，吃饭也成了负担。没有固定饭伴的我无比凄凉，但却激发了我敬业的一面。每天中午我都会找一个空桌，快速吃完饭，然后回去工作。可今天刚刚找到了空位坐下，便有人坐在了我对面。不看不知道，一看吓我一跳。原来是齐菲和风向标。
　　事务性地打过招呼后，我加快了自己吃饭的速度，吃相又不能太难看。风向标看看我的手，又看看齐菲的手，说：“你俩的手表好像啊！”
　　我看看我手腕上的表，忙解释说：“林总，我和菲姐的表哪一样。我这块表是网上买的，才15块钱而已。”还没等话落到地上，我就已然意识到我又说错话了。
　　“哦，我就随便说说而已。齐菲的应该可不是吧！”风向标用手捋了一把自己头上的“拔丝红薯”。
　　齐菲转转自己的手表，说：“怎么可能一样？我这块表可是‘LONGINES’的，5万多呢！”说完瞥了我一眼。
　　她修完眉毛之后，我都避免正视她。因为实在太有喜感，让人忍不住发笑。眉梢上扬，像是随时准备挣脱面部的束缚，越狱而逃似的。不知修眉的大师做到眉梢处受到了何种惊吓，才会创作出这种惊世之作。
　　“哦，看来我的眼光不怎么好了，哈——哈——哈！”风向标自然流畅地接着开玩笑，但我注意到齐菲的脸色已然晴转阴了。果然，她拔了两下眼前的饭，说：“我吃饱了，回办公室了。”然后不关心周围人的感受，抬起屁股趾高气昂地走了，正如她一贯的作风。就在齐菲起身的一瞬间，我发现风向标板了一下脸，随即又变回之前开玩笑的模样。虽然只有那么一霎那，可还是被我恰好捕捉到。
　　饭桌上只剩下我俩，本来以为风向标会去追齐菲，可剧情并没有这样发展。风向标叫了碗面，吃了起来。于是我的尴尬症又发作了，只闷头吃饭。再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碗底正对着我。我盯着看，碗底翻开，噔噔噔噔，后面是风向标的脸。这只碗口设计得竟然和他的脸一样大。
　　“哈……”放下碗的风向标表现出“酒足饭饱回味无穷”的幸福感。他看到我直勾勾地盯着他放下的碗，便说：“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吃得太干净了？”
　　我莞尔一笑，没有回答，意识到自己刚刚看得走神显得有些不礼貌了。在很多场合，我们会碰到这样的情况：诚实回答显得很无礼，而说谎会显得很虚伪。在无礼or虚伪的选择中，最好的回应方式就是傻笑。
　　“没办法，小的时候，我爸就严格要求我不能剩饭，任何饭和汤都不行。直到现在，就算我爸没在面前，我也要吃干净，总觉得剩饭就要挨打似的。”他接着说，“唉，没办法，年岁越大你就越体会到，一个人可以摆脱他的家庭，却很难逃离他的出身。”
　　我礼貌地笑了笑，说：“林总，您这话说的好像您有多大岁数似的。咱俩也就差个几岁而已。”
　　“小乔，你还没结婚吧？”他突然问起。
　　冷不丁毫无防备地被不熟悉的人问起这样的问题，脸僵得连假笑都困难起来。
　　“没有男朋友？”他继续穷追不舍地问。
　　这时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高速旋转的大脑竟然在众多备选答案中选择了一句“还没，林总，要不您给我介绍一个？”
　　不知是他演技好，还是真的，他听后若有所思，说：“你要是找有钱人又年岁相仿的，我好像没有适合的。我原来家周围的那些邻居们倒是有这样的，但好多都得了白血病。”
　　“白血病？”我惊讶地问。
　　“哦，是那种精神上的白血病。失去自我供给的能力了，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了，还乐在其中。”
　　“哦，您吓我一跳，我还以为真的白血病呢。”
　　“小乔，你别总您您您了。你不刚说，咱俩年岁也差不多。”
　　“林总，还是叫‘您’吧！听您说话，我觉得更应该叫‘您’了。”
　　“成熟这个定义无关乎年龄，也不是心态，而是……”他指指自己的眼睛，“有些人活到80，这里还是盲的。”
　　这顿饭吃得我超级饱，因为我没有剩下一粒饭。心想这以后吃饭可千万不能落单，发誓再不和宋青一起吃了，谁要她总是撇下我。谁料不巧，刚躲开一个手榴弹，又迎来一个炸药包。在茶水间本想来杯咖啡消消食，不巧又碰到了菲姐，我惊奇地发现她手上那块和我“同款”手表不见了。这时一位清洁阿姨从我们身边经过，嘴里念叨着“逆向选择、逆向选择、逆向选择”。
　　所谓逆向选择，就是好货不长命，次货活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