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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天干物燥,小心爆炸 ...

  •   转眼已经到了中午,小海子非要请我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拒绝虽是我本意,但显然不是我的风格。所以如同我的一贯作风一样,我只好答应,跟着小海子去吃饭了。走到实验楼门口时,我看到一个男生朝我们的方向打招呼。
      “怎么?不记得我了?”他迎上来,一副“我应该认识他”的表情。
      我一脸茫然地盯着他的脸,肤色不算白,也算不上黑,戴着一副黑边眼镜,身材不算高大,也算不上瘦小。瞧我这形容的,真是毫无特色,但好在十分贴切。总之于我这种重度脸盲患者来说,他的长相限制了我的思维。
      “屁股决定脑袋\'同学,那天你的话可是怼得我够呛。”
      这句话犹如一把钥匙,开启了我的记忆之门。
      “哦(二声)——”我高扬着声调,记忆虽已经恢复,无奈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叫什么”这一部分,“你叫……”
      “赵昭,你们认识?”小海子无意中救了我的场。
      “算是吧。”他眼睛看着我,笑着回答小海子的问题。
      我呵呵一笑。
      “你在这里做什么?要不和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吧!”小海子再次救场,他真是个救场大侠。
      江都大学的面积简直是我们仁华大学的n倍。我们走了很久才到食堂,找到了他们的小团队,坐了下来,赵昭坐在了我的旁边,小海子则挤坐在了肖择和原本坐在他旁边的女生的中间。
      “看,我没骗你吧,这就是我们学校的福利,15元自助餐,还不错吧!”小海子指着已经摆满食堂小餐桌的食物,一脸炫耀加自豪地对我说。
      “别笑话哈,就算形容江都大学的厕所,小海子也能说出花来。”我很快认出说话的是那天带我去找小海子的金丝雀,我记得她嘴角的美人痣。“之前我们见过,我叫贾一楠。”她也认出了我,跟我打招呼。
      “我叫乔七一。”
      “是一二三四的一吗?”
      我点点头。
      “我也是,真巧。”
      “我真替你捏吧汗,我真担心你刚才说成一二三四的二。”小海子逗趣金丝雀。可我却想幸亏我不是7月2号生的,不然取名乔七二,咦……不堪设想。
      贾一楠用胳膊肘搥了一下小海子。不,对别人来说是搥,在金丝雀身上,“撩”比“搥”贴切得多。
      接着就是他们专业人士在讨论专业问题的时间,仅能听懂的是他们关于生命选择的探讨。
      “我认为那个病人应该放弃治疗,回家度过她最后的时光。如果保守治疗,无非是化疗和放疗,那么以他的体质肯定撑不到第三期。当然,我们可以期待奇迹的出现,或者相信人的意志力强大到发生奇迹。再说咱们的特效药,暂且不说它在试用阶段的效果,单就它的副作用而言,这个病人也是挨不过的。”
      “按你这么说,我们什么也不做。那我们研制特效药干什么?”
      “特效药是为了让人们在病痛下,能够享受到生存下来的权利,而享受的前提是能够自由地选择自己生存的方式。关键的是,这个病人讲过,他希望能回家度过他剩下的日子,而不想在医院里多受折磨。”
      “有时我看着那些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的病人,就在想,自己要是老了,走到这里,我宁愿选择优雅地死去,并且希望亲人们能够尊重我的选择。”
      享受的前提是自由选择?这话我不能再赞同了。和惯常这类场合一样,我表面上看起来在“埋头”吃饭,脑子里在反思为什么又把自己置于这种境地。美食当前,却不能静下心来好好享用,真是一大哀事。我挑起铁板水晶粉里的一缕粉丝,当我的筷子夹着这缕粉丝的一边即将脱离它的聚集地时,另一双筷子夹着这缕粉丝的另一边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我的目光顺着那双筷子游走,到达拿着筷子的手时我便猜到那是谁。之后目光继续游走只是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很快就到达了答案之处。我同答案四目交接,谁也没有躲闪,仿佛有某种魔力将时间停止一般。
      “哎呀,老大、七一,你俩干嘛要抢那一缕粉丝?这不有这么多嘛!”一个声音将时间恢复了正常。
      后来我的头脑开始一片空白,我只记得有一股火从我耳后烧到了脸颊。再有记忆时是看到小海子给我和肖择分别盛了好多粉丝。
      “前两天我实习的时候听说了一件既可气又可笑的事儿。一个老太太骑电动车的时候被车门撞了,就是那种一开车门,后面正好有人骑车过来,正好撞上。因为这个老太太本来身体就有问题,这一撞就住了院。后来她家儿女来了,忙前忙后,看样子可担心她了。光看这些,旁人就会认为他们真是孝顺。后来一打听,你猜怎么着?”金丝雀声情并茂地讲着。
      “肯定是装的。”小海子肯定地回答。
      “何止装,简直够得上戏精了。听护士说这个老太太之前得病也在医院住院来着,那个时候也没见她的儿女有这么积极。后来她不小心在医院滑倒,当时没什么大碍。谁知道没过几天她儿女过来闹,说她因为在医院滑倒骨折了,要求赔偿。最后医院赔偿了3万元才算了事。现在不知道又有哪个倒霉的人碰上这一家人了。”
      “听起来有点意思。”赵昭说。
      “现在这种人真不少,奇怪的是他们还总能占到便宜,气死人了,我的三观都快毁了。现在医院真算是弱势群体了。”金丝雀一边用用筷子夹菜,一边细声细语地说。
      “这叫做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赵昭说。
      “这话是这么解释的?”小海子一边嚼着,一边说。
      赵昭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讲:“这个世界的道路呢,默认的模式就好比公共交通的行驶路线,都是大道,可能会绕远,但只要计划好,就算耗时长,最后也会到达你想去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小道,你可能不认同,可能不知道,也可能不能走,但只要能到目的地,什么道又有什么关系。等你到了目的地,谁会在乎你怎么到的。”
      “那你肯定比较喜欢走小道。”肖择终于加入了谈话。他说这话的时候连眼皮都不抬。
      赵昭没有接话,盯着肖择看了几秒钟,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不知是我多想,还是实际上现在的气氛是真的微妙,反正这回小海子再次“挺身而出”。他满嘴米饭,言语间喷出些许米粒儿,他却不以为意,坚持着说完他想说的:“那我肯定属于那种不能走小道的人,因为我不识路。”
      “这么巧,我也是个路盲。”我实在忍不住接了个茬。
      坐在他一旁的贾一楠一脸嫌弃地说:“咦,你恶不恶心,麻烦你下次先咽下去嘴里的东西,再发表言论。”
      “那怎么行,话要及时讲,事儿要及时做,乐要及时行,病要及时治,论文呢,”小海子这回没有在吃东西,“要慢慢写。没听过许多著作都是拖拖拉拉才完成的嘛!还没吃饱,我得再去寻觅点儿食物。”说着他便起身走了。
      “唉,想想下午又要面对那一家人,就算看戏,都要气炸肺,还要给治病,心烦。你说在这种人面前,什么道理、公正、事实,全部瓦解。时间长了,都要怀疑人生了。”
      “当医生第一准则——no judgement but diagnosis.当医生不能有任何思想感情和评判标准,这样很危险。”说着肖择瞥了眼我,而我分毫不差地正好接住。我察觉到他竟然嘴角上扬。我赶紧躲开他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刚才耳后的那把火再次烧了起来。
      天干物燥,小心爆炸。
      “这个臭小海子,吃饭总是没完没了,拖后腿儿。咱先走,我打赌他一会儿保准啃着鸡腿儿来找咱俩。”金丝雀用她柔弱的声音说着。
      “可还有人没吃完。”肖择说。
      “他俩来的比咱晚,让他们再吃会儿。师兄,你吃饭不是一直都是‘迅速解决,快速离开’的吗?”
      “你俩先走吧,别等我俩了。”赵昭说。
      “你看吧!咱们在这里等着,人家吃着倒不自在。是吧,七一?”
      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我应了一声,随即点点头。
      就这样,贾一楠拉着肖择走了。
      他们前脚离开,后脚小海子就回来了,举着两盘“食物”。看到金丝雀和肖择已经走了,他赶忙把盘子放在桌子上,从盘中拿了一个鸡腿儿,叼在嘴里,大致说“我也走了,拜拜”,一边摆手一边跑走了。因为他这一套动作极快,我和赵昭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来过又离开了。我们接着吃饭,过了几秒钟,大概这个信号才跑完了我的反射弧,我噗嗤笑出了声,赵昭也跟着笑了起来。
      “对了,上次你喝醉了,我本来要背你回去,可惜临时有事走了。”
      “上次?”我再次被迫想起“上次”的窘态,嘻嘻地回应,“真是失态了。”
      “完全没有,还有些可爱呢!”
      我不知如何回应了。
      “平时和肖择吃饭,都像和时间赛跑。今天多亏你,我不用和他们一起走了。”
      “难道和他们一起走很可怕?”
      “主要我怕肖择。他总时不时讽刺我,比如刚才。就算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他这样我也会不舒服。”
      “一起长大?”这个倒是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其实,没多少人知道,他是我堂哥。”他小声对我说,仿佛这是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赵昭欲言又止,但显然,这只是他希望与人分享某些信息的铺垫。
      这样故弄玄虚,彻底勾起了我的好奇之心。我虽不是个八卦之人,但如果感受到有人表达出希望分享某些八卦意愿的时候,我也不会冷场,要不然会显得不礼貌。
      “听起来好像不能让别人知道?”我问。
      “我觉得没什么,但是肖择不愿意我跟别人说。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我和肖择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是我的榜样,他比我高,比我帅,比我聪明,比我优秀。所以,他上哪个学校,那就是我的目标;他有什么目标,我也要以此为目标。也许正因为如此,他\'很\'不高兴。”他特意强调“很”字。
      “听起来确实有些让人有些不舒服,但也不至于到\'很\'不高兴的地步吧!”
      “其实,真正让我堂哥不高兴的应该是在我们教授这个问题上。”
      “你们教授?”
      他点了点头。“就是冯远航。说来也巧,冯教授是我妈妈上山下乡时的老战友。这个也是我念博士以后,一次聊天中无意知道的。后来,堂哥总认为因为这个,冯教授处处照顾我,给我很多额外的机会。有时我们一起做项目时,他会刻意刁难我。这些我都忍了,直到最近一次,明明是我们一起搞的一个研究,他却只署名自己为第二作者,当然,冯教授是第一作者,在一个国际著名的ccs刊物发表了。”说到这里,他委屈到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这个听起来有点儿过分了,你没跟你们教授反映反映。”
      他摇摇头,说:“毕竟我俩是亲戚,这样揭短我实在做不出来。就算现在,我仍把他作为我的目标。”
      “可你不能为此放弃自己应得的。一个人如果善良到不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争取自己应得的利益,那不是善良,是罪恶。”
      哎哟,我惊奇地发现,游姑黑语已经成功将我渗透了。
      “你说的蛮有道理,这件事以后我也在想是否再继续忍让下去。跟你聊完,我的心里舒服多了。这些我从没有和别人说过。不知怎么的,我竟然和你说了这些。”
      “没关系,你可以相信我,我是一个可以保守秘密的人。”我冲他比划了一个zip up的动作。
      “七一……”
      “嗯?”我看着他。
      “其实上次相亲我对你印象蛮好的。”手机铃声响起。赵昭接通电话,嗯了几声,挂断手机。
      “七一,我有急事,得先走。我加一下你的微信吧,回来咱们联系。”
      就这样,我俩互加了微信。他走后,我翻看了一下他的朋友圈,简直正能量爆棚,差点儿把我炸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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