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石吟》不识青天高

31、不识君

　　我关上窗子，随手布了个阵，隔绝了外面那群聒噪女修的尖叫，放下佩剑，做到床上开始调息。
　　并非是不喜欢肤白貌美大长腿，不过是家仇不报，没有心思谈情说爱罢了。
　　三年来，我一心苦修，什么捉妖任务都接，踏遍万里山川，只为找到当年灭我沈家一门的凶手，但时间越久，线索湮灭，希望也越来越渺茫，随着我不断向上突破修炼的境界，才明白当年不学无术的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证据，假如我当年有今日的修为，恐怕第一时间就能找到那杀人的妖物。
　　“知善，恭州美食天下闻名，走，咱们出去逛逛，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俞师兄在推开门，轻松走近我的隔音阵内，“我就知道，你又开始了，怪不得在外面敲门半天也不理。”
　　“不用了，你们去吃吧，还有三日就到青城山了，这三日说不定还能突破一个小境界。”说完，我又闭目调息，恭州灵气很是丰沛，正当分秒必争地修炼。
　　“你啊你，咱委羽山离恭州可远了，这次不尝，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俞师兄还想诱惑我。
　　“不用了，师兄让店家给我煮碗面上来即可，出去记得把门带上。”我真的很急，如今只有三件事值得我去做：练功、捉妖、找仇人。当然了，捉妖也是为了练功，因为报仇心切，我常常接下师门任务出去捉妖，遍体鳞伤或者奄奄一息都是常有的事，师父看不下去，悯我孤弱，教了我一个法门，可以将身负杀孽的妖怪炼化，妖怪的身体和魂魄都会归为灵体，修道之人将灵体炼做补气丹，食之可疗伤，但我后来发现，这种丹药吃了还能助长修为，就更致力于捉妖炼药。
　　俞师兄见说不动我，再懒得浪费口舌，便带上其他委羽山弟子出去逛街。
　　我重新闭上眼睛，方才那群女修的样子却在我面前不断浮现，特别是其中一个穿湛蓝色衣服的女修，明明有一双沉静的眼睛，看到我的时候却闪过一丝惊慌，明明是匆匆一瞥，不知为何那画面却愈发清晰。
　　“妖物。”我睁开眼睛，浑身一震，放出灵力去探测四周，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发现，甚至抹掉了隔音阵，倾耳去听，也没有听到什么不同的声音。那女修明明也与我在同一客栈，如果是妖，我不可能这样也探不到，除非她离开了。
　　不等我做出反应，只听一声尖叫“妖怪啊——”，让整个热闹的客栈都安静下来。我连忙推门出去，只见几个男子背靠着关上的客栈大门软下去，有人出声问询，他们也不停地发抖和重复“妖怪，有妖怪”。
　　这间客栈并不全是修士，但这几个被吓得瘫软的人却实实在在是修士，且与我那些师兄弟的实力差不多，如果是连他们都恐惧的大妖，正在外面闲逛的师兄弟们恐怕也危险了。
　　“恭州不是在青城山的治下吗？怎么也有妖怪横行？”楼下有一个疑惑的声音问起。
　　“青城山，哼，青城山的人，长袖善舞，修为毫无寸进，妖怪打了他左脸，都要把右脸送上去，还能指望他们除魔卫道吗？”又一个声音回答道。
　　我虽知道青城山一门对捉妖不太上心，但没想到竟然沦落到如此境地，越想越担心俞师兄他们的安全，客栈大门紧闭，我不能再等，飞身从窗户出去。出来之后，我才发现外面妖气浓郁，仿佛笼罩全城。
　　师父给我的佩剑名叫“青天”，是委羽山名剑，也是师父对我实力的认可，此剑比一般降魔剑更有趣的地方，便是能引路识妖，而且是识出方圆十里最强的妖，可省去我不少功夫。
　　在“青天”的指引下，我竟然来到一处青楼，思前想后，我还是由着青天剑领路，来到一处飘着异香的房间。
　　这间房内挂了许多粉色轻纱，香炉就放了四五个，环境很是旖旎，可是妖气熏天，我正在四下查看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和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的声音：“御史大人……”一听就是妖怪，青天剑果然灵敏。
　　我环视一周，迅速滚进了床底。
　　可床底也有人！
　　因着床底无光，我只能感到这是一个女的，还活着！
　　虽然此女没有妖气，却不知为何躲在此处，她喘息之间，热气喷在我的后颈上，让人心烦，我反手给她脸上贴了个敛息符，心想可别被妖怪发现。
　　等我再凝神观察房间里的动静时，听到哐当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撞到柜子上，女人发出“呜呜”的声音，虽然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但我觉得此时恐怕不方便出去捉妖。
　　“御史大人——”这女人的声音更媚了。
　　“行了，他们说你会跳舞？跳吧。”终于听到男人的声音，他似乎走了几步，在案几前坐下，等着看跳舞。
　　我犹豫着现在要不要冲出去捉妖，但那女妖似乎离我有点远，恐怕我还没从床下完全钻出来，她就跑了。
　　“大人，这没有丝竹管弦之乐，如何跳舞？不如，我去叫乐师……”这女妖说着，脚就往门边挪，看样子想逃走，不知是不是发现我了。
　　“不用，就这么跳。”那男人伸出手一把将女妖抓回来，坐到自己身上，真是不知死活。
　　从我这里看不到他们的脸，只能看到女妖挣扎着起身，竟然真的开始干跳舞，也是个人才。
　　“大人，一杯酒，祝您青云直上，官运亨通。”这女妖看起来是个称职又熟练的陪酒女。
　　“大人，两杯酒，祝您福禄无量，寿比南山。”女妖跳一圈，就要去献一杯酒，那御史也真的就一直喝，什么话也不说。
　　“大人，三杯酒，祝您阖家幸福，团圆美满。”一双脚在地上旋转，一股妖力在翻涌。
　　我也提高了警惕，手中捏了符，随时准备出去捉妖。此时，我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个被我用敛息术伪装成不存在的女人，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对着我眨巴眨巴，好像在求我放开对她的禁制。
　　“御史大人……”那女妖的声音娇娇软软，一对男女脚尖对脚尖，似乎抱在了一起，我看见男人的手扣在女妖的腰上，甚至不住地摩挲，好像又到了不方便捉妖的时候。
　　女妖的衣服似乎一件一件落地，我从来只在春宫图上见过这回事，没见过也没听过活的，可我还没来的急看那女妖白莹莹的小腿，那男人就把她抱起来扔到床上，还抖落许多灰在我脸上，相当过分了。
　　“你干什么！”那女妖居然发出了一个惊恐的喊声，不再像先前那样游刃有余。
　　“烟烟，你以为我认不出来你吗？”男人的声音变得充满怨恨。
　　“你，你怎么……”女妖惊得说不出话。
　　“你想说为什么你变了一张脸，我还能认出你吗？呵呵，因为你太臭了……”这男人一定跟女妖有仇，说话我都听着扎心，“焚香再多，还是盖不住你身上的味道呀……”
　　女妖又开始“呜呜”，带着奇怪的喘息声。
　　“我一直在找你，烟烟，现在我不是穷小子了，我是监察御史了，我可以照顾你，可以让你过好日子，谁也不能欺负你了……”男人像是在迷离地自言自语。
　　我以前曾听大人们说过只言片语的朝堂之事，监察御史可以说是大家最讨厌的人了，小时候玩过家家，也没人愿当监察御史，这些人天天告状，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没想到私下里玩得这么脏。
　　“你放开我……”这女妖喘着气，娇斥着。
　　“烟烟，这是捆妖绳，别费力气了，你挣不开，我可是下了大功夫才弄到的呢。”男人说话的时候，我总是听到一些衣物摩擦的声音，一些让人遐想的闷哼。
　　想到此妖已被捆妖绳绑住，我心中舒了一口气，看来不用我亲自动手捉妖，又能炼出补气丹了，便安心闭目调息。
　　“烟烟，这下你再也不能离开我了……”这男人亲得啧啧有声，胜似猪拱槽。
　　“你疯了，你都知道我是妖，你还……”女妖的话没说完，似乎又被堵住了嘴，
　　“烟烟，你是因为自己是妖才离开我的吗？我不怕，就算你要吸男人的精气，我也可以都给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这个男人的声音变得病态，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女妖似乎还在挣扎。
　　“不可能也要可能！”男人暴怒起来，又是一阵裂帛之声。
　　还以为他们要做什么羞羞的事呢，没想到很快床上就不再有动静了。
　　我在一片黑暗中，努力睁眼一看，猛然发现周围是一处风景极好的河滩，绿波荡漾，微风吹拂。我不再躲在黑黢黢的床下，而身侧站着的，是白日里那身穿蓝衣的女修。
　　我还未开口，那女修先道：“小心，这是一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