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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狡诈的斗兽 ...

  •   接下去的几天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照例去醒龙寺念书,一直精神紧绷使我筋疲力竭,不堪其苦。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偶尔也会后悔让少女给顾北秋带那样的话回去。虽然总是为自己的行为找客观的理由是知错不改的行为,但是我必须要指出,自大自傲、屡立强敌的弱点甚至可以说是,习惯,已经成为了虎党的最致命的软肋,更是我们家族随着血脉遗传的诅咒,至少我父亲和他的朋友、大臣们还有我的母亲,他们走向失败直至灭亡的原因都是傲慢这个顽疾,而现在,我也走上了这条不归路的第一步。每每想到这里,都仿佛看见一只指明了命运方向的手指,让我不寒而栗。
      听了主人的话之后,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出身不大好,一个劲儿地要求面谈接触,难免招来别人的怀疑,也深知此行虽不至于是一场凶多吉少的灾祸,必定少不了一番愚弄和讥讽,实难达到目的。但是这种事情,除了铤而走险,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我只好催眠自己,暂时忘记拉拢的打算,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瞧瞧曹由彰的仇人而已。
      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同样的感觉,最煎熬可怖的不是最终盖棺定论的审判,而是漫长等待的过程。我构思了几百种现场的情况,但是最后证明,那种无意义的行为只是空耗时间、白白消磨斗志罢了。怀着这种心情,根本什么事都做不好,大白天望着窗外发呆,整日闷闷不乐,这也是为什么,我在另一个艳阳高照、清凉温暖的午后看到那匹在我梦中奔跑过无数次的白马时心情会产生如此大反差的原因了。
      “顾先生同意见我了吗?”我的声音都要颤抖了。
      “是的。”少女冷冷地答道:“他为见你的事准备了很久,好不容易明天上午所有重要的大臣们都腾出了时间,所以拖到现在才派我来见你,还请你不要见怪。”
      “我会的,我一定准时到。”
      少女点点头,把通关文牒交给我,那是一只箭,箭尾系着红绫,长短和一只手掌差不多,握在手心沉甸甸得。关于明天进宫的事,她又多讲了几句,尤其嘱咐我不要忘记告诉祝先生,见我唯唯诺诺全都应允了下来,她放心地冲那匹站在远处、打着响鼻的高头大马打了个呼哨,同我告辞了。

      吃过晚饭,我、少年和厨子并肩坐着,对着桌上摆着的那把通关文牒面面相觑,一筹莫展。我托着腮,打了个哈欠:“怎么样,想起什么了吗?”
      他们俩拨浪鼓似地一齐摇头。
      我气得拍了一下桌子:“你家主人不是搞情报的吗?这大敌当前,你们什么风声儿也没听到?”
      厨子不为所动,依然像是一尊面无表情的佛像坐在那里:“且不说我们能不能和主人一样享有那么高级的知情权,单说顾北秋为首的‘六死士’,除了自己家的人,别人一律不见不信,这点你应该清楚的呀。。。别说和他们谈判了,他们新内阁的人我还没认全呢。。”少年不住地点头称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你居然认识他们的人?”厨子果然不是等闲之辈,我欣喜若狂:“这个也可以,赶紧把这情报给我交出来。”
      厨子被我喜怒无常的狰狞笑容吓住了,少年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侮辱似的,气不打一处来:“这破玩意儿也能算情报那我有他们进花鸾的采购清单,也能算是情报咯。”
      “那当然也算了!”我索性死马当活马医了:“你把你的也给我交出来。”
      厨子摸着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思索了一下:“晚宴当晚守城卫士那里道听途说来的呢?”
      我咬了咬牙:“也算。”
      “哈?”少年简直给惊呆了:“卖鸡蛋的大娘唠的闲嗑呢?”
      “也算也算也算。”我兴奋地拍着桌子:“要是有他们逛窑子的证据就更好了,我明天拿去羞死他们。”

      少年和厨子果然不愧是挖情报的好手,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期间两个人还为同一情报意见不合吵了起来,但是在他们共同的努力下,最后终于圆出了一个两个人都能接受、不伤害自尊心的版本。我很感激,也很崇拜,为他们超凡脱俗的记忆力和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的讲解,但是转念一想,这大概就是八婆吧,大闺女小媳妇的话全都记得,一找到机会就唾沫横飞和盘托出,没讲完还拉着人家袖子不让走。等我反应过来,时钟已经转过了十二点,我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一拍桌子,做最后的战前动员:“好!二位的能力我已经领教了,再接再厉,再探再报!”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我看今晚就到此为止,散会!”我小心地站起身来,转了个圈,把凳子抬起来重新塞回桌子下面,期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把主人吵醒了起来骂娘。但是少年和厨子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我都蹑手蹑脚开始爬楼梯了他们才意犹未尽地离开长桌,弄出吱呀吱呀的噪音吓得我心惊胆颤。
      我躺在床上,催促着自己赶紧入睡,但是越这样,反而把睡意驱赶得无影无踪,一个原因是时间确实晚了,担心睡过头,但是另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在于,我压根儿就不困:祝先生的话、曹由彰的话、今晚听来的情报再加上我自己的臆想,可真是热闹极了。我在脑子里又开了几个小时的会,睡着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但是少年敲门提醒我该起床的时候,我一秒钟就清醒过来,一个鲤鱼打挺翻下了床。
      “刀、背包、文牒。。。”临走的时候,厨子特别贤妻良母地又帮我检查了一遍东西:“还有鸡蛋。”他把一只塞得满满当当的小红锦囊交给我:“祝你好运。”
      主人抱着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撅着嘴探头探脑地看着挤在门口窃窃私语的我们,一脸怀疑的表情。

      我到溪涟宫的时候,少女已经在门口恭候多时了,我紧跑了两步,和她互相施了一个礼,她朝我身后张望了一下:“祝先生没和你一起来吗?”
      我万没想到一见面就有人抛出这样的问题,连忙搪塞说:“她有别的公事要做,你知道的。。和顾先生一样。”
      少女微张着口看着有点慌乱的我,不住点头,完全相信了我的话:“这样。。请进吧。”
      溪涟宫是一座修建在巨大园林中间的宫殿,除去赏心悦目的花园,收藏着各种刀剑兵刃的展馆才是更令我心生向往的,如果有时间,我真想在展馆里逛一天,好好看看父亲讲过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宝刀,再在凉亭下小溪边吃个晚餐,但是我并不是游客来的,这里也没人拿我当客人。想到这儿,我整理了一下衣装,跟着少女的步伐,爬上漫长的大理石阶。
      进到宫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缴武器,我按着少女的话“鞋脱在这里,刀放在那儿”一切安放妥当,便被准许踩上比地面高出一截的木地板继续往里走,又穿过了四尊目测是监测是否随身带着凶器的狮子雕像,才算进到了内阁。
      我刚赤着脚走进铺着红色地毯的房间,坐在房间正中心大椅上的那个男人就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他裹着条蓝色的印着很多狮子图像的披风,胡子刮得太过了以至于泛起了青灰色。这应该就是顾北秋了,我心里想,真是出乎意料的年轻,以匹夫之勇,就敢挑战曹由彰的狼骑营,不知道该说是英勇,还是有毛病。少女——现在是顾怜,和顾北秋同姓但看不出是兄妹,禀报说:“蒲小姐到了。”顾北秋和她耳语了两句,顾怜点头应下,回过头来冲我招了招手,就站到顾北秋身边去了。
      我抬起步子,目光从与会者脸上一个一个扫过去:站在最外面的相对的两位分别是一个矮小的老头儿和一个浓妆艳抹的讨厌女人,脸上都挂着讥讽的微笑;站在曹由彰左手边顾怜对面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大概是因为经年累月过度疲劳的原因,头发所剩无几,身穿铠甲,腰间挂着一把大刀,刀鞘上装饰以雷电一样的金色纹路,瞧这位的架势,定是冯传符无疑,他目光暴烈,从进门开始就死死盯着我,这激起了我同等程度的敌意,我并不怕他,相反激发了一种不死不休的冲动。
      话还没说一句,这个小房间的温度就接近沸腾,怕是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房顶就要给掀到天上去,顾怜轻轻咳嗽了两声,提醒我公事为重,我整理了一下思绪,但还没来及开口说话,坐在房间正中间的顾北秋抢先发难,他眯着眼,缓缓地吐出几个字,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是想展示出一种他并不具备的威严:“你见了曹由彰?”
      我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身后的老头儿和讨厌女人已经窃笑起来,冯传符也恨恨地哼了一声,我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说谎得好,于是点了点头:“家父要我带封信来给曹先生,但没想到意外发生得这样快。。”
      冯传符忍不住打断我的话:“什么曹先生,应该是曹贼吧。”
      顾北秋朝他摆了摆手:“叙旧情嘛,又何必偷偷摸摸的,像是我们不通情理似的。你说有重要的事,是有关曹由彰的?”
      “曹由彰只是一部分。”我回答说:“你们扳倒曹家只能算是迈出去的第一步,前任总管被踢翻了,不日最高议事法庭就要竞选新的花鸾总管,得提前参谋才行。”
      “我们一直在准备。”顾北秋看着我的眼睛:“各个方面,这一点不需要你的提醒。”
      “哦?”我笑着说:“大家同舟共济,我就不瞒您了:我参看了近来溪涟宫的进项和出纳——怎么说呢,说毫无建树太过了,只能用平庸来形容吧。通信簿上也没有联络能左右竞选结果的家族的记录,怎么,难道六位是想故技重施,在议事法庭上来个大闹天宫,砸了金銮殿不成?”
      听到这儿,众人一改刚才闲散的表情,一个个面如死灰;讲到这儿,我才留意到,‘六死士’似乎少了一位,我环顾了一下房间,发现在套间的沙发上,躺着一个年轻人,蒙头大睡。
      “那么,”顾北秋率先打破了死寂,他暂时不想追问宫内消息泄露的事情了:“关于竞选,你有什么办法要教给我的吗?”
      “这个简单,就看您要不要脸了。”
      “说来听听,怎么个不要脸法儿?”
      我眉飞色舞地说:“披虎皮。”
      “披虎皮?”
      “重建虎党,巧立名目收服旧部,这个活儿我可以帮你做,家父也很乐得看到我们的联合。”
      “‘巧立名目’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毕竟也不算是光彩的事儿。”
      “近几年虎党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啊,披虎皮不是找着挨打吗?”——他很明显也看过《虎党的覆灭》。
      “‘有人恨他入骨,有人爱它如生命’,选择这面旗,你不会后悔的。”
      “那么,”顾北秋含笑看着我:“最后竞选赢了,谁来当总管呢?”
      “当然是你啦,我可没这个兴趣。”我拍着胸脯自告奋勇:“我只拿走我的一份儿就够了。”
      顾怜试探着问我:“你的这一份儿,具体指什么?”
      “曹由彰。”我咬牙切齿:“他是虎党的叛逆。”
      “这也是令尊要求的?”顾北秋尖酸地问。
      “是的,他听说了曹由彰的牢狱之灾,特地要我请示你,能不能把他还给虎党处理。”
      “令尊神通广大,十万八千里之外就知道曹由彰给下了大狱,该不会不知道曹先生在花鸾犯了什么罪吧?至于该采取怎样的刑罚,应该也没人比他更清楚的吧?”
      “家父希望能亲自审判罪臣,清理门户。”
      “怎么审?是用花鸾的公法,还是虎党的家法?”
      我不耐烦了,懒得再和他继续扯闲屁:“就是说你不同意把曹贼交出来喽。”
      “不同意。”顾北秋斩钉截铁:“那是我们的战利品,没有交给别人处置的理由。”
      “那借虎党名目竞选的事呢?”
      “不同意。那不仅是不要脸,是不要命。”
      我叹了口气,这个人简直是石头脑袋顽冥不化,和曹由彰是一个鬼样子:“顾先生,曹由彰到底对你们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了呢,比竞选的事还要重要?”
      “那是当然。”顾北秋露出了点惊讶的神色,似乎是在责备我问出了个没有营养没有悬念的问题:“结党营私,中饱私囊,盲目投机;肆意践踏法律,袒护旧党余孽;仅凭自己心意裁官削爵,使各家怨声载道,四分五裂,相攻击如仇雠;未经讨论就削减军费开支,借花献佛,量与家之物力,结四国之欢心,啧啧,那谄媚的嘴脸,真该把他扔到蛇坑里去。”
      还真是少年英豪,我被气笑了:“那么在花鸾布下无相幻术、私闯岗哨、扰乱夏巡晚宴、妖言惑众颠覆政权的你们,又该负什么罪过呢?”
      顾北秋扬了扬眉毛:“我们为民除害,没有罪。”
      “正是如此。”我苦口婆心,尚抱有一丝能改变他主意的希望:“正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赢家是没人能说三道四的,你今日没罪,除非能坐上花鸾总管的位置,否则以后的事,就没人说得准了。”
      “我在北庭的时候听说,猎人们打猎的时候遇见猛兽,判断它是否会发起攻击的依据不是它的脸色,而是它站立的姿势。如果贸然进入防守姿态,它下一秒就会扑上来。”顾北秋换上了一副丑陋、惹人嫌恶的脸孔:“危言耸听,想骗我们过度防范,再坐享其成,这就是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吧。如果你以为我会被黔驴技穷的欺诈者吓倒,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奉劝你清醒清醒,别总是活在旧梦里。如果虎党顶礼膜拜的神是真实存在且秉承公正的,又为什么看见它忠实的信徒受苦,却依然无动于衷?”他正色道:“我们既然敢入花鸾擒逆贼,就不害怕任何人,也不需要那群朝秦暮楚的小人们的垂爱,无论是在溪涟宫,还是最高议事法庭,我们都可以执掌自己的命运。我道曹由彰怎么还敢厚颜无耻请求私见为自己的恶行申辩,原来是受了别人的挑唆,有自己的主子做靠山,关于他的事,烦请你告诉您的父亲,我不负所托,已经把他妥善处理掉了。”
      “是用虎党认为妥善的方式,还是你们认为妥善的方式?”
      “是我们的。”冯传符抢先回答:“你可以走了吗?”
      这是一种微妙的讽刺吗?我长吸了一口气,想起我小时候,那群跪在父亲脚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恳求他回去挽救虎党的人们,有的头发已经花白。这里的人们曾说,人人都觉得“我”美,又美又危险,可惜因为我不善表达,所以没人理解,如今的“我”渴望着共鸣,却被轻率地抛弃,连他们养的狗都冲我汪汪叫,想赶快把我赶走。我恼羞成怒,又没来由得伤感起来,后来回想起那一刻,既是因为替父亲感到冤屈,但是更多的,是对自己能力不足的怨恨:曹由彰、顾怜、顾北秋、冯传符、无论实力高下整个花鸾的人们。。看到我脸上危险的表情,整个房间里的人一齐警惕起来,目不转睛地提防着我暴起伤人,顾怜神色凛然,微微朝着我和顾北秋中间的位置靠了靠,冯传符的手指已经搭在了刀鞘上。
      顾北秋闭上眼睛头向后仰,看上去很疲累的样子,语调也柔和了:“还有别的事吗?”
      “最后一件事。”我抬起头来,目光似剑:“我要进内阁。”
      他们一齐笑起来,除了顾怜,她很费解地看着我,很显然她已经搞不清房间里的形势了。顾北秋极力忍住笑,维持着脸上严肃的表情:“为什么?”
      “因为不能把整个猎人家族的安危交到一群傻子的手里。曹由彰告诉了我关于你们的一切,这样听来,你们不过是一路货色,两只乌鸦而已,没有谁比谁更干净。如此下去你们难免也有树倒猢狲散的那一天。你以为你们造的孽最后遭殃的只有你们自己吗?所有猎人,最后全得抱在一起完蛋。为了我自己的安危,也必须进宫来。”
      顾北秋的瞳孔骤然锁紧,但他强打起精神,装出一副轻松无所谓的样子:“曹由彰的话也能信?贼人妄语而已。”
      “就权当是贼人临死之前想拉人下水的妄语好了。和曹由彰那个混账相比,顾先生深明大义,我想为您效力、为新内阁鞠躬尽瘁这点小事,总不会不依吧?”
      “我们没这个先例。”
      “要什么先例?”我伸手指着冯传符那张望而生厌的脸:“他都能进内阁,对我却要‘先例’,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不就是想进宫吗,又何必挖苦人呢?”那个油腻腻的老头儿的声音甜得像是奶油蛋糕:“蒲少棠的女儿,勉强够当我的小老婆,你如愿以偿我纳二房,这一来不是一举两得?”
      从没有人给我讲过这么有意思的话,我开心地笑起来,:“这可不能算一举两得,家父在位的时候就有‘太监的家眷不能入宫’的规定,您这样欺骗我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可是不怎么地道啊。”我转过头去,对上他阴险的老鼠眼睛:“啊,但是你家将军是现在溪涟宫的主人,不如你跪下来求求他,看看能不能改改规矩?”
      见老头儿语塞,他对面的讨厌女人替他打抱不平,娇滴滴地叱道:“冯先生、方先生都是北庭豪杰,率挫强敌,又是新内阁的股肱之臣,你是哪来的小辈,敢这样无礼?!”
      终于到北庭了,我奸计得逞,大喜过望:“你们最看不起的吴铜星戍卫北庭的年代,大夏连补给都不需要输送,北庭的铁骑一年几十次越过分境河,强抢粮草补给,那群野人听见马哨声儿,放个屁都不敢见响儿,怎么几十年过去了,守个破城倒成了吹一辈子的功劳了?”我玩味地欣赏着讨厌女人红一块儿蓝一块儿的俏脸:“新内阁的股肱之臣?要是我我可不好意思讲,在北庭站岗,回来花鸾还站岗,冯先生定力倒是不错,宫门口那对儿大石狮子我看可以撤掉了。”
      顾北秋和讨厌女人同时敏锐地觉察到气氛的不对,但还没等开口叫停,冯传符已经被激得暴跳如雷,大刀几次就要出鞘:“臭丫头。”他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的声音,如同暴雨前的闷雷响:“老子在前线砍瓜一样砍脑袋的时候,你还打娘胎里呢,说什么吴铜星,就是你亲爹来了,我照样阉猪一样骟了他。”
      我冷笑道:“别说见了家父本人,就是听了他的名字,你都要吓得尿了你老婆的炕,还自欺欺人,胆敢在这里大言不惭?倒不如让我给你个痛快,你和方先生也能做个伴儿。”
      “好孩子,和你爹一样不知死活。”冯传符怒极反笑:“你若是斗得过我,内阁自然有你的位子。”
      “好!”这真是正中下怀,我高兴地几乎要喊出声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就现在!”面对着我咄咄逼人的架势,他气急败坏,冲门口的卫兵咆哮:“把她的兵刃拿来!”
      顾北秋大惊失色:“冯先生!”
      冯传符怒喝:“大王!”他颤巍巍地指着我:“我们在北庭,何曾受过如此屈辱?毛没长齐的娃娃,都敢来这里撒野,新内阁威信何在?我们杀旧王,就得斩草除根,她上赶着往刀口上送,你还护着她作甚?!”他怒视着我:“你敢立生死状?”
      我袖子都撸起来了,就等着卫士把我的刀兵送到手上,我和他针锋相对:“正合我意。”
      顾怜惊叫:“蒲小姐!”
      “你要死了。”我怜悯地看着他,再也压抑不住心口涌上来澎湃的热浪,狂妄地大笑起来,包围在我身边的卫士们尽皆骇然,连威风不可一世的冯传符都起了畏退之色。那讨厌女人惊慌失措站出来解围说:“今天实在不便,不如改天。。”
      我忖度了一下,这里确实是不方便,而且就算我侥幸斗胜了,他们不认账怎么办?我对着冯传符扬了扬下巴:“尽快定好时间,我还要考试。”
      “明天,就明天。”仿佛一瞬间,刚才嚷着要大斗大杀的两个人一起冷静了下来,像是准备野炊那样耐心地配合对方的时间:“我在剑池等你。”
      “好。”我垂着眼睑,把袖子翻回去,褶子一条一条抹平,房间里的其他人由于惊吓过度,大气也不敢出,空气几乎要结冰。我转过身,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顾北秋说:“对了,你们买鸡蛋的时候少算了大娘的钱,记得去补上。”说罢我向站在那里呆呆出神的顾怜道了声“告辞”,迈开大步扬长而去。
      我重新穿好鞋,提着刀从宫门里走出来,祝先生和吉祥惊慌失措地跑过来,祝先生捧着我的脸,似乎并无大碍,但是神色不对,她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没有大事。”我拂开她的手,哼了一声:“明天我要和冯传符决斗。”
      “什么?”祝先生怀疑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吉祥瞪大了眼睛,面色苍白。
      “我要和他一决生死。”我笑着又重复了一遍,他们看着完全陌生的我,听我又中了邪一样喃喃道:“老小子,我一只手把你的脑袋拧下来。。。”的时候像是在看一头青面獠牙的恶鬼,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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