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仲心宛琴

6、夜巷

　　心里有些慌乱，路小蛮一个人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真后悔刚刚夜自习听阿果讲什么爱情分析，害得好好的心情被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忧伤冲散了。
　　莫天遥啊。
　　忘不掉他的忧郁，他的温柔却又像是一颗小小的石子，沉在了他的忧郁里，看不到，但却有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这种感觉真是奇妙，难道说，心动，是这么容易吗？
　　夜风徐徐吹来，路小蛮伸手收拢了额前的乱发，轻轻叹了口气。
　　“耶，女人，这么衰又遇见你！”
　　莫天远的声音从一条小巷里飘了出来。
　　路小蛮停下脚步，刚刚所有的忧伤都被这一句话冲得无影无踪……为什么，为什么莫天遥这么唯美的人会有个这样的弟弟？真是人生一大缺憾啊啊啊！
　　很不情愿地后退了几步，回到刚经过的巷口，路小蛮眉头立刻拧成了一团。“又是你个臭小子！”
　　僻静的小巷里，这一声显得格外刺耳。
　　一群不知名的鸟儿惊飞，“扑啦啦”一片扑腾声。
　　莫天远就倚在路灯下，身影被昏暗的灯光拉得很长很长。他的宝贝篮球落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书包也好像失去支撑的木偶般落在脚边。
　　“你怎么啦？”路小蛮立刻觉察出莫天远有些不对劲，他的身体竟然在不停地颤抖！
　　莫天远缓缓抬起了头。
　　灯光下，他的脸庞苍白无比，优美的唇瓣在昏沉的光影里显出诡异的淡紫色，有些病态的恐怖。
　　“你不舒服？”路小蛮被他的样子吓住了，这个小子的情况，看起来十分的糟糕，她快步走上前，“怎么了？”
　　“我没事！”莫天远倔强地转过脸，忽然有些后悔叫住眼前的女孩了。
　　可是，真的好难受。嘴唇上的淡紫正渐渐加深，与之相匹配的痛楚也正从身体里某个地方传来，仿佛有一个魔鬼，正在体内不顾一切地噬咬着！
　　路小蛮皱起了眉，不客气地伸手探向莫天远的额头，不发烧，可是皮肤却如寒冰一般！“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没事，拜托，别把我当这么没爱心好不好？”路小蛮扶住莫天远，他真的很虚弱，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下来。
　　莫天远咬着嘴唇，紧盯住路小蛮，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紊乱，甚至困难起来。
　　痛楚正以难以忍受的速度蔓延！
　　莫天远知道，如果再不采取一些措施，他很可能就直接倒在这个小女孩面前了……欸，才不要这么丢人！他终于放弃了抬杠，微微喘着气：“你，可不可以，帮我……拿一下药。”
　　早说嘛！路小蛮没好气地点头，按着莫天远的指示从他包中翻出一小袋用透明密封袋装好的药丸。
　　“这是什么药啊？”路小蛮一边问，一边利索地倒出两粒在手心，送到莫天远唇边。
　　莫天远微微喘着，看着路小蛮，明澈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忧伤，竟是与莫天遥如出一辙：“呃，咳……哮喘！”
　　“哮喘？”路小蛮惊讶地重复，这个症状……似乎不是哮喘的样子。可是她已经没时间去刨根问底了，因为莫天远的情况正越来越糟糕。“呃，没有水，你吞得下么？”
　　莫天远没有理睬她，伸出舌头，卷走了她手心的药丸。
　　路小蛮侧过身，让莫天远倚在她的肩膀上，这小子倒不是很重。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拍着莫天远的背脊，助他平复呼吸。“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莫天远的脸色渐渐好转，“我好的很，你真的很罗嗦欸！”
　　刚刚恢复一点就开始逞毒舍，真是好心没好报！路小蛮气得差点没直接给这个臭小子一拳。
　　“你走吧，算我欠你个人情。”莫天远推开了路小蛮，别扭地转过头，又重新靠住了墙，真丢人，给这女人救一命，现在还没力气走。
　　“哼，懒得理你。”路小蛮愤愤地转身就走，这小子居然连个谢都不会说，太过分了！
　　走了几步，路小蛮又停了下来。还是觉得不太对劲，这么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这个病歪歪的家伙一个人留在这里可不太好。
　　回身去捡了地上的篮球，路小蛮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挽住了莫天远，故意拖长了声音装作很不情愿：“走，这里打不到车，我送你回家。”
　　“什么什么，你送我？”莫天远差点一个跟头栽倒，“你脑子抽风呀，我可是男生欸！”
　　“那又怎么啦？”路小蛮几乎抓狂，“看你那样子，还想在这里站一夜啊，走啦！”
　　莫天远一怔，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抓住路小蛮：“女人……真衰，又欠你一个人情！”
　　身体，终于有了一点温度，女孩柔软的发丝轻轻划过脸颊，带着淡淡的清香。
　　一边近乎拖着自己往家走，一边还唠唠叨叨的，说些乱七八糟有的没有的事儿。
　　唉，女人就是啰嗦……不过，也蛮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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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轻轻地，城市里幽僻的一角，抬头，可以看见满天繁星。
　　低头，那几个忽然出现的黑影还真是煞风景啊！
　　不会吧，这么倒霉？虽然盛传这条路晚上经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出没，不过路小蛮走了三年也没遇上，不会现在拖着这个病小子就遇上了吧？
　　“哎哟，这还有一对小情侣在幽会耶！”
　　果然很倒霉！
　　路小蛮侧目看向莫天远，他当然也看见了黑影，下意识地想让自己站得挺直一些，可是依旧没什么力气。
　　“你们是谁？”外在的逞强还是必要的。莫天远的双手慢慢收拢成拳，苍白着脸，瞳仁里氤氲着夜色的深沉，冷冷地看着黑影。
　　黑影慢慢靠近，变得清晰起来，是几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嘴里叼着香烟的小混混。
　　长得好像几只从餐桌上逃下来的火鸡耶！
　　其中一个胖子站在最前面，头发滑稽地竖着：“哟，小子，挺凶的么。没什么，兄弟几个就是想玩玩。”
　　莫天远冰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却明显透出了愤怒，盯着胖子像两把利刃。
　　路小蛮感觉到了莫天远的怒气，忽然有些担心起来，那几只火鸡绝对不是什么善类，这小子万一一个冲动冲上去，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呢！“喂，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话音未落，莫天远突然攀住路小蛮的双肩，用力将她往后拉，沉沉地瞪着火鸡，压低声音：“我来拦住他们，你快点跑！”
　　路小蛮一怔，抬头，看见莫天远苍白的脸，虚弱得好像随时会倒下，可是火鸡们却正狞笑着靠近过来：“那么多人，你行不行？”
　　“啰嗦！”莫天远一把将路小蛮推开了，摆了个空手道的姿势，直冲向为首的胖子！
　　忘了，这小子黑带三段耶……不过，他正生病，行不行呢？
　　路小蛮刚跑了几步，又觉得放心不下，于是又往回跑：“莫天远！”
　　事实更证明了路小蛮的担忧是正确的。
　　莫天远的动作很漂亮，可惜完全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还没来得及出手，胖子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前，举起小西瓜般的拳头，猝不及防地一拳擂在了他的胸口！
　　“呃……”莫天远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接着便摔倒在了黑暗中。
　　“什么东西，废物！”胖子也很诧异自己一拳就击倒了莫天远，轻蔑地嘲笑着，轻轻挥了一下手，其他几只火鸡也开始向莫天远围拢。
　　“混蛋！”看不下去的路小蛮大喝一声，手中的篮球顺势就砸了出去，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安危，直接就冲向了那群火鸡！“住手！”
　　“呯！”胖子还没反应过来，篮球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鼻血“哗”地一泻千里。
　　“嗷！”胖子发出一声惨叫，其他火鸡更是目瞪口呆，只看见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像风一样狂冲过来，抬起修长的腿，死命一脚踹上了胖子的死穴！
　　胖子完全没有防备，像皮球一样惨叫着向后跌了几步，仰面摔倒：“啊！啊啊！”
　　路小蛮不顾一切地扑向倒地不起的莫天远，这小子虽然不中用，也不能白白让几个小混混欺负成那样呀：“喂，你没事吧？”
　　莫天远紧捂着胸口，苍白的唇角，一缕鲜血潺潺滑到下颔。看见路小蛮，他强忍住将要逸出的呻吟：“女人，你怎么还在？”
　　路小蛮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晶莹地滚落在莫天远唇上，咸咸的感觉一直沁到心底：“混蛋，你不是说你黑带高手么？”
　　莫天远勉强抬起眼。火鸡们才如梦初醒，有赶着去扶那胖子的，也有瞪住眼前正在哭泣的生猛女孩不知所措的，一团乱糟糟。
　　“骗你的啦，是那块炭太菜。”安慰的笑靥静静绽开在莫天远脸庞上。
　　路小蛮的泪更止不住往下落，死死抱着莫天远的手臂，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给我……给我上！”胖子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了起来，立刻就凶恶地指挥火鸡们继续攻击两人。
　　巨大的阴影渐渐填住路小蛮的眼睛，她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用上了最简单的急救办法，扯开嗓子就喊：“救——命——啊！”
　　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小巷里。
　　“女人，你叫也没有用。”到这个时候，莫天远戏谑依旧，猛得推开了路小蛮，于是重重的一拳落在他的肩上。
　　接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住手啊！”路小蛮下意识地大喊，想要再度扑向莫天远，后领却被人揪住了。
　　“小妮子，踹我？”令人恶心的声音淌在耳边，路小蛮被一股巨大的力掀倒在地，疼痛在身体内每一个毛孔里迸发出来。
　　路小蛮忍着剧痛抬头，看见胖子揪起了莫天远，那少年像一支被折断的玫瑰，瘦弱地叫人心疼，也倔强地叫人心疼！
　　“住手啊！”用尽力气的喊声，并不能阻止胖子的动作，高高举起的拳头再度落向莫天远。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救星终于赶到。
　　伴着冰一般冷漠却饱含怒火的声音，一个黑影闪了出来。迅速扳住胖子正要落下的拳头，然后飞起凌空一脚，正中胖子心窝！
　　“嗷啊啊！”胖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巨大的身躯居然被踢得飞了出去！
　　黑影并没有停下，快速折向另外几只惊呆的火鸡，几个漂亮的过肩摔，直把刚刚还趾高气扬的火鸡打得满地找牙！
　　这才是正宗的黑带三段啊！
　　路小蛮几乎是热泪盈眶地望向救星，无限的崇拜还没有开始狂泻，就忽然间呆住。
　　惨淡的灯光下清晰起来的脸庞，熟悉的冷漠透出了陌生的焦急。
　　莫天遥完全没有注意到路小蛮的存在，急急忙忙扶住正在软下去的莫天远，一贯冰冷的语音中，清楚地显示了他内心的恐惧与懊恼：“天远！天远，你没事吧？”
　　“哥……”莫天远虚弱地唤，接下来就轻轻伏在了莫天遥怀中。
　　“天远！天远！”莫天遥的声音，第一次让路小蛮推翻了“冰山”这个结论，他居然这么紧张自己的弟弟！
　　莫天远毫无反应。
　　莫天遥毫不犹豫地背起了莫天远，冲出小巷，像一阵狂风消失了。
　　“喂……”路小蛮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小巷中回荡。
　　被一个人遗忘在这个地方……呜……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么？
　　呃，莫天远……他的宝贝篮球又被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