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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虽然皇帝是扯了个顺路的幌子实则送婉仪一程,但到底还是拉不下脸子。所以等到了启祥宫,他老人家照样端坐在金舆上八风不动,连意思性的送一送都没有。

      邓满和冯祥瞧了心底又是一声长叹,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气馁——都说万事开头难,万岁爷前头不是做得很好嘛,都知道送一送姑娘了,那是多不容易的改变哇!怎么到了地方连句软和话都不肯说,好歹对姑娘来句早些歇息吧?结果连金舆都没下脚!不该是这样的啊,不该啊……

      婉仪呢,大概是从未指望过他能体贴人的。于是站在宫门口闲闲抄手,瞧着那个孤高的后脑勺消失在拐角,突然有了种她在依依不舍的目送丈夫远去的错觉。这种感觉实在太过诡异,吓得她顿时狠狠一哆嗦,唾弃地一拍脑门:“成天瞎想什么不着三四的东西呢!无耻,太无耻了!”

      可是这种诡异之感就像拔丝山药的糖稀,越想甩开,越是千丝万缕的裹缠上来。她的脑瓜子信马由缰的从皇帝那颗漂亮的后脑勺,转变成他那张不可攀摘的俊俏脸蛋儿,接着又转变为她不经意摸到的那一手鼓胀精干的胸肌,确实手感不错……

      她回过神来,脸如火烧,连呼出的气都是热蓬蓬的。她觉得自己此时情绪很不稳定,连忙转头瞧瞧大敞四开的宫门。虽然门口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但还是让她感觉到了踏实和安心——瞧瞧,无论在外经受了多大的风浪,启祥宫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着。

      这么一想,果然热泪盈眶,她吸着鼻涕感动地迈过了门槛。结果才进门,根本没看到她想象中一群忠仆正翘首以待主子归来的温馨画面——怪不得大门四敞呢,看门太监都不在,哪来的人关门!

      有了冷清的大门口做对比,启祥殿是一片灯火通明,简直热闹的像是在过年,丝毫没有主心骨还没有回家的忧心忡忡氛围。

      心里头的诡异之感仍然挥之不去,婉仪恍觉自己在此刻就是个形单影只的可怜人,于是打扫了下嗓门大喊来人。

      这一嗓子倒是有奇效,远处廊庑下顿时涌出了一大帮子小太监,撒蹄子迎上来就热情洋溢地说主子您可算回来啦。

      她伸手指指外头的宫门,大有要清理门户的派头:“四两和二钱哪儿去了?怎么我回来了都没个人接驾?”

      人堆里一下子挤出身量相似的两个人来,正是看门太监四两和二钱。

      他们极欢实地凑到她跟前,呵腰嗳了声:“奴才在呢!”

      她说在个鬼:“让你们守门,守到围房去了?主子来了都不知道?苗福呢?底下人这都乱了套了,难道也不晓得管管?”

      这些人都是跟着她从应天启程的福船一道儿回的京城,能值得主子千里迢迢的带回紫禁城的,当然都是忠心老仆,最是了解她的脾性不过。

      所以对于她雷声大雨点小的斥责,四两和二钱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主子您甭喊苗总管啦!奴才们就是看他和虎大爷耍把戏,才耽误了差事的。您气不过,就赏奴才们一顿板子吧!反正奴才皮实,禁得住打。”

      头疼啊!主子成天吊儿郎当,下头人上行下效,也跟着不着调儿。她有些郁塞,板子自然是不可能打的。她向来对下头人善性,在她手底下做事只要不触及根本,寻常躲个懒一概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是她感觉很没面子,于是扬着语调恶声说哦:“苗福又逮着二五眼做什么道场呢!回头我就去瞧瞧,若是把戏不讨我喜欢,你们这一帮皮猴就挨个儿等着收拾吧!”

      说完顿了顿,又是咦了一气儿:“二果儿呢?怎么也不出来迎我?”

      人群里的三金接过话把儿,声音又粗又噶,像个公鸭:“冬果姐姐是跟着您出去的,没想到自个儿先回来了。也没听她说缘由,只跟咱们说您怕是在养心殿回不来了。不过晚上在饭桌上大吃特吃了一气儿,怕是撑坏了肚子。先前儿奴才去库房打扫的时候,正瞧见红果姐姐边帮她揉肚子边骂她呢。”

      婉仪听了哭笑不得,她这启祥宫怎么尽出妖怪,一个赛一个的活宝呢!冬果儿这馋嘴丫头的心思,她是用脚都能猜出来。定是以为这回要死,得赶在死之前吃顿饱饭,不撑死不算完。也怕挨红果儿的骂,所以连实情都不敢交代,大概这帮人都以为她这回留在启祥宫是得了皇帝青眼吧!

      罢了,横竖风波过了,也就不提这茬了。她扶了扶额,问郭鸿永呢:“咱们启祥宫可就只剩这一位人才了,他要是也跟着你们躲懒,那我真觉得自己这个主子当的很失败。”

      四两说那没有的事:“郭大哥誉抄您的功课足足抄了一宿,眼下怕是在歇觉呢!”

      郭鸿永果然是个实诚的好孩子,到底没辜负她的殷殷期望。

      婉仪感动的一塌糊涂,自动忽略了是自己指派人家做枪手,帮她写皇帝布置的功课以应付抽查,才让人家累成这样的。

      她啧啧有声,很嫌弃的扫视底下一堆金子银子:“瞧瞧人家,再瞧瞧你们!真是人比人,活活气死人呐!咱们宫里要是排个劳动模范榜,郭鸿永当仁不让是第一,明儿个我就重重赏他!”

      她觉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回总归能激起这帮懒货的好胜心了吧?赛着卖力干活比忠心总归是跑不了的,她启祥宫要一振宫风了,说不定成为后宫模范也是有可能的。想到这儿,婉仪恨不得大笑两声,对自己的御人有道大为满意。

      结果出乎意料的,她底下人是相处的融洽异常,连一个攀比拔尖的都没有。

      大家齐齐鼓起掌来,脸上写满了心服口服的敬佩:“郭大哥值得这样的厚赏,奴才们这辈子是拍马也到不了郭大哥那样的高度了。还是主子您慧眼识英才,看来奴才们没跟错主子。”

      她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快要被生活不能承受之重压垮了。

      此时此刻,她与皇帝前所未有的心意相通,彻底明白他为何会被她气成那副七窍生烟的模样了——这物种不同,根本无法沟通啊!

      大受打击的婉仪双眼失神的迈着莲步进了养心殿,大家落在她身后几丈外,你捅胳膊我捣腰地窃窃私语:“主子瞧着这是高兴大发了呀?你瞧这步子迈的,简直飘的跟成了仙似的。难不成在养心殿听了什么喜讯?莫不是得万岁爷重赏了?”

      大银揣着袖子说你们这就肤浅了:“咱们主子人比花娇,美若天仙,甜美可人,就不兴万岁爷对咱主子看上眼了?主子不是在养心殿待到现在才回来嘛,说不定是刚接受了万岁爷炙热的示爱,内心既慌张又甜蜜。”

      大家听了一声喔唷,对于他的高见表示很是赞同。

      “咱们启祥宫要走大运了,”三金点评道,“咱主子虽然有时候有些闹腾,但还是很讨人喜欢的,万岁爷一定爱不释手。”

      四两高深的一点头,说没错:“本来我还担心万岁爷因着先前哥哥的假身份,对咱们主子爱搭不理的呢!没想到咱们主子魅力非凡,让万岁爷心甘情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啦!”

      二钱一翘兰花指,发表了角度清奇的看法:“主子百年铁树开花,心里怕是很不好意思。咱们应当找机会暗戳戳给个暗示,示意咱们都懂,以后不要这么害羞。”

      又是一阵热情的鼓掌,金子银子们对于他们敏锐过人的观察力表示很骄傲。既然大家都达成了共识,所以很快就四散开来,心满意足的各司其职去了。

      当然婉仪是无从得知他们私下里的官司了,此刻她刚进启祥殿,就运气儿喊了声集合:“都放下手里的活,到我跟前来!”

      最先来的是常嬷嬷,随后是两果儿,最后是牵着肥虎二五眼的苗福。

      婉仪从常嬷嬷手中接过茶盏润了口嗓子,接着一声清咳:“各位都是我倚重的女眷,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她话音未落,苗福怯怯一抬手:“主子,奴才有事要报。”

      婉仪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口,苗福苦着脸说:“主子,奴才虽然进了宫做太监,好歹也算半个爷们儿吧?怎么到您嘴里就成了女眷呢?还有虎大爷,人家可是如假包换的纯爷们!”

      婉仪听了直翻白眼,说这都不算事:“二五眼听不懂人话,是公是母不重要,反正各位只要明白你们都是可以分享我少女心事的人这个意思就成了。我问你们,如果你对着一个人,有时候有些讨厌他,有时候觉得他人不错;有时候有些害怕他,有时候又不怕他,甚至还会想他。你们说,这人算怎么个回事儿?”

      冬果儿今日被吓的有点缺心眼,当然了,以为自己明天就要被拖去砍头的人,大概听什么都是在说自己怎么个死法。

      所以她刚听了个开头就嚎啕开了,眼泪鼻涕双管齐下:“主子,奴才不是不想救驾,可是万岁爷还没露面儿,奴才就被冯大总管拖走了。您可千万不能讨厌奴才,不然奴才的魂就算到了望乡台,没了头抓瞎也要回来找您交代明白。”

      婉仪被她说得骇然,最后的两句虽然短小,但杀伤力属实巨大,怕是得连着好几宿做噩梦了。

      她说你想什么呢,“又没在怪你,你往自个儿身上揽什么责?放心,有我在你是掉不了脑袋的。”

      冬果儿如蒙大赦,连忙拍着胸脯子说那就好:“奴才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眼瞅您掌灯了还没回来,以为您也要被抹脖子了……又不敢告诉别人,可吓死奴才了……”

      红果儿听了这一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的抬手要打她:“枉我平日里拿你当亲妹妹看待,主子出了事儿你竟连我也瞒!我就说呢,饭桌上你白着一张脸吃的比谁都多,还以为你饿死鬼上身了呢!没想到这么大的事儿你也敢隐瞒不报!常嬷嬷平日的教诲你都跟着肠子一块拉了吧!”

      婉仪还没弄明白她的少女心事呢,抬眼见她们就差扭打起来,又是苦口婆心地劝架:“成啦成啦,冬果儿是个傻大胆,能让她吓成这样也不容易。我不过稍稍挂彩,你何必苛责她呢?”

      红果儿听了又是一声惊叫:“天爷,万岁被您逼的动手了?可曾伤到哪里了?严重否!可要传太医?”

      婉仪被她说得讪讪,连心腹爱将都吃里扒外,一心觉得皇帝是逼不得已才对她动手的。她伸出手腕子要让这帮人见识见识皇帝是如何的心狠手辣,没想到伸出的一双芊芊玉手,腕若凝玉,翻来覆去毫发无伤,原来淤青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

      她大骂皇帝鸡贼:“这是毁尸灭迹,明明白日里淤青还在呢,我说他怎么好心一来就给我抹药,原来是不想授人把柄!”

      常嬷嬷毕竟多活了几十年,也算见多识广,只略加思索便推断出她口中那个人是何方神圣。年青姑娘未经人事,对于情之一字怕是一知半解,若真是两看生厌,平日见了躲还来不及,怎会时常挂念呢?

      心中荡开笑意,面上却不显,仍是端手敛胸,很虔诚的缓声道:“佛有千面,人有百样。奴才冷眼旁观了这么些时日,也算看出些门道来。万岁待您确实跟旁人不同,不然为何旁人只觉万岁天威凛凛,只有您觉出他有血有肉呢?”

      脑内轰的一声作响,婉仪觉得有一扇往日她从未在意过的隐蔽之门突然被缓缓打开,有什么东西正在蓬勃生长,且有挥之欲出之势。

      她登时满面红云,以手掩额冲进了层层叠叠的帏帐,只扔下明显恼羞成怒的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人是皇帝,妄加揣测可是不道德的!”

      这下两果儿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常嬷嬷哪句话戳到主子痛脚了?怎么她们听不出来呢?

      只有常嬷嬷老神在在,对着帘子遥遥道了个万福:“好事将近,这年关岁末的,看来离春天也不远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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