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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宫里传出的消息,元庆公主就要进宫做贵妃了。哦,本王竟是忘了,她也不是公主,不过是个半路儿认来的野种罢了。真是想不到啊,那个风流老头糊涂到如此地步。一个异域贱民也配当成自个儿的亲生血脉!真丢慕容氏的脸!”

      泾宁王撑手扶着栏杆看着楼下莺莺燕燕翩翩起舞,语调状似戏谑,可略显不愉的面色却泄露出他内心的挫火。

      终究人算不如天算,他满心筹谋了数月就差临门一脚,结果功亏一篑在他最想不到的地方。谁能想到先帝宠爱有加的元庆公主只是个捡来的异域孤儿?谁又能想到,先帝居然临死前又下一道可笑至极的遗旨呢?

      想到浪费了那么多精力和财力,泾宁王就如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这事儿真是倒霉到姥姥家了。

      透过他身后层叠如云的纱幔,只能微微看见一袭月白僧袍正斜躺着的朦胧影子,此人正是谢殊。

      藩王入京本应在朝廷指定的别院下榻,可泾宁王偏不,直接在花楼里住了下来,生怕别人不知晓他是个放浪形骸的人一样。而这僧人出现在如此风月场所,离经叛道之极显然也反应他不愧为泾宁王的好友。

      谢殊仰面淡笑,身形懒散,几乎要陷进身下这绮罗锦缎,极致的白与这俗艳的色彩相撞,竟平白增添十分的妖冶。

      他不同于泾宁王的嗟叹愤恨,只玩味一般摸了摸自己的唇。心说难怪初次见面时那女子眉间流动着不同寻常的气息,当时只道她将逢突变大事,谁知如今竟有如此一场风波。

      事情好像越来越好玩了呢……

      谢殊极善看相,因此泾宁王格外看重他,花重金特意将四处云游的他拖来京城。此人面容拔群又出身显赫,乃是当今皇后的母家谢氏公子。没出家之前便是个万花丛中过的多情风流子,就算出家也没舍得脱离这红尘嚣嚣,连貌美尼姑都对他一见倾心。

      泾宁王见他一脸无所谓,心中更是气闷,暗暗骂他果然是万事不上心的花和尚,如今事情成了死局也不着急,徒留他一人大伤肝火。

      泾宁王如意算盘打得极妙,本想让容貌极佳的谢殊去招惹元庆公主的芳心,助他一跃成为驸马爷。听闻公主极得皇帝疼爱,那自然驸马爷也会多得皇帝几分青眼。心腹爱将变为天子宠臣,随之而来的名利和便利,岂不是为泾宁王的大业如虎添翼?

      可如今一朝事变,筹划的一切都如镜中月,无情的破碎了。

      越想越窝火,泾宁王重重一拍栏杆,转过身来阔步走至帘幔前,冷冷说道:“怎么,看来你还很高兴?想必是用不着你去出卖色相,心里头高兴坏了吧!本王劝你一句,莫要高兴太早,皇帝在本王身边可埋了不少眼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摸出来你谢家也趟了本王造反的浑水!”

      这话可不怎么留情面,简直是在堂而皇之的威胁。

      谢殊却不以为意,翻了个身散漫地打了个哈欠:“关我什么事儿?您知不知道,小僧如今已经看破红尘,就算抄了谢家也砍不了小僧的脑袋。这就叫四大皆空,学着点儿吧您!”

      泾宁王气急,却又拿他没有办法。这花和尚就算拿香灰给他埋了,也洗不掉他那股浑然天成的京油子痞气。只好软和了声气,用诱骗一般的口吻说道:“旁的不论,你也见过那女子了,长的还算入你的眼吧?如今她成了贵妃,要是你能与她春风一度,不仅便宜了你,还能在咱们手里落个把柄,你想想,岂不是两全的法子!”

      谢殊斜斜瞥了他一眼,腾地一下从塌上坐直身,伸手拂开帘幔径直走了出去,连一句话都没扔给他。

      泾宁王也习惯了他这怪癖性子,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徐徐说道:“要说本王那个皇叔也真是窝囊,你说这老头子都死了,一道遗旨还值当个什么呢!”

      谢殊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走到案桌旁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末了将白玉酒杯随意抛给楼下卖力歌舞的舞娘,唇上还余有来不及擦拭的潋滟水泽:“赏给你们了!”

      楼下顿时传来一阵的嬉闹声,舞娘们当下也不顾跳舞,都忙着去争抢那值钱的酒杯,边娇声抱怨:“释空哥哥真是偏心眼儿,光给一个杯子,教奴家和这么多姐妹们一起抢!”

      泾宁王见他仍然如此漫不经心,气得夺下他手中拈着的葡萄,拧眉发狠说:“本王万水千山将你带到这儿,可不是为了让你和舞娘调笑的!”

      谢殊挑眉转过身看向他,竖起一根指头抵在他唇前:“啰嗦。”

      泾宁王被他这举动搞的莫名,慌忙挣脱开来:“你这秃瓢干什么呢你!”

      谢殊也不以为忤,一面慵懒地卷起宽大僧袍的腰带,一面慢声说:“她确实是贵命,不能等闲视之。”

      他口里的她,自然是慕容婉仪了。

      泾宁王心头一跳,咽了咽喉咙:“果真是贵命?倒是和本王极配……明日则是大宴了,要不然本王寻个由头见她一面……”

      他为何异心更炽,一头是他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另一头,则是他十分相信先前有野僧言他是天子命,既有命理加持,又兼野心勃勃,自然恨不得即刻就搞出点名堂出来。

      正展望宏图时,泾宁王忽然眼前一黑,原来是被劈头盖脑的一块布蒙住了。

      他伸手将这块布拽下来,定睛一看简直气急败坏:“你你你……竟然将穿过的僧袍扔到本王头上!”

      谢殊精着上身,只穿了一条亵裤,叉腰站着睨他,那模样简直让泾宁王抓狂,好好的一个男人,作甚么这样亦男亦女的妖,要知道他又不喜断袖!

      “你甭打她的心思。”

      “为什么?难不成她的命格本王碰不得?”

      “因为她是我的。”

      泾宁王目瞪口呆,这花和尚居然有一天也会对女人上了心?他也不是没见过元庆公主,模样是长得颇有异域风情,可惜欠缺几分妖艳风骚,不对他的胃口。没想到这和尚光见了一面就这么认真了?

      “你这是动了凡心,瞧上我那皇姑了?本王可劝你一句,千万别假戏真做,不值当!别到头来事情没办成,反让本王一道儿被你牵连!她如今进宫可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可不能扯出无关事端!”

      谢殊没理泾宁王,单单撂下一句话就转回内室念经了。说来也颇为讽刺,于烟花之地念清心佛号,想来这泱泱大冶也只有他一人了。

      他见识过的美人不在少数,按理说不应被公主一击中心,可他却偏偏如此。比她妖冶的他看过无数,也伤过无数比她更为纯情的少女心。可他从未见过有女子能以无边端庄贵气压住这过分艳丽的容貌,使之不显庸俗,反而更添诱惑。

      于谢殊来说,这便如凶悍将领遇上了旗鼓相当的敌军,使他更想去征服,从而享受极乐。

      *

      “路途遥远,诸位为先帝一事不辞辛苦,特地跋山涉水前来,实在让朕心怀感念,在此特地敬诸位一杯,以示慰劳。”

      皇帝和皇后并肩站在太极殿上遥遥举杯,底下的藩王王爷们都赶紧趴在地毯上又是叩首又是谢恩,奉承的漂亮话说了一箩筐。

      但这些都是场面话,这些藩王往实在论,就没几个让人省心的。其中又属泾宁王蹦跶的最欢,恨不得眼下就来个造反的大好时机,他肯定能打头阵。

      “皇叔为国殚精竭虑,臣等这些镇守封地的自然也得为皇叔排忧解难。听闻元庆郡主的出身,感怀先帝大义之余,臣实在唏嘘不已。遥想先帝当年对公主何等宠爱,如今落得个郡主封号,唉……皇叔莫怪臣直言,臣觉得实在是有些不妥啊!”

      泾宁王举着酒杯洋洋洒洒说了一气儿,中心思想很简单,就是拿捏住婉仪封贵妃的旨意还未下达的时机,让皇帝下不来台阶。

      虽说封妃之事大家早已心知肚明,可不过明面上这一章程,到底说不响嘴。他眼下故意拿元庆郡主当初的受宠和如今的降阶相比,就差没大剌剌地说皇帝冷血无情,丝毫不顾先帝意愿,翻脸就不认人。

      皇帝只略略牵动了下嘴角,优雅地抿了口杯中佳酿:“承毅的心朕明白,元庆为人聪敏淑慧,自然很受宠爱。朕当日听闻她的身世多舛,心中实在怜惜啊!有心徇私,可到底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毕竟血脉正统无法粉墨,与其费心费力遮掩,不若名正言顺佩之以位。颠倒了乾坤,总归不妥,承毅你觉得呢?”

      还能觉得什么?皇帝老谋深算,旁人走一步他能看十步,心思多的跟藕眼似的。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实则处处给他埋窟窿,好人外人都给他做了,自己还能说什么?白做跳梁小丑惹旁人捂嘴笑么?

      泾宁王勉强一拱手,心里有多不服气,面上就有多心悦诚服:“皇叔说的是,是臣思虑不周了。”

      这是一场小的风波,不足挂齿。大宴又恢复了歌舞生平的融融气氛,仿佛无人知晓其下汹涌的暗流。

      什么是皇权?皇权就是拥有足以蔑视一切的力量。谁不知道泾宁王野心?可皇帝照样用盛大的宴会款待他,这已经体现皇帝坐拥天下的至高无上,泾宁王早就输了一筹。

      宴会正行至洽处,忽闻皇帝悠悠说道:“既然你们都挂念着那道遗旨,想必心中都存了好多疑虑吧?不如趁着这宴会,一块儿挑明了也好,蒙着两眼胡乱猜,倒让君臣生分了,总归不妥。邓满,你来念。”

      邓满得了令,立马抑扬顿挫地念起了遗旨。遗旨内容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总归没见真章,眼下瞧瞧也能安心。

      待邓满念到最后一句,大家都很配合地作出惊讶万分的表情,连声说这样可如何是好。其实封妃的旨意早就拟好了,眼下正搁在皇帝案桌上呢!但是这帮人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大义凛然。

      泾宁王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皇帝这么果断的挑起了话茬。看来论不要脸的功力,自己比皇叔还差点儿火候啊!

      皇帝长叹一声,很惆怅的模样:“朕也没想先帝会有如此打算啊!依爱卿所见,朕该如何是好?”

      所以这就是皇帝的高明之处,他自己早就制定好了事态走向,但是自己不说,反而丢出话来让大臣们来抛砖引玉。

      有人打了头阵,一看原来是皇帝的头号爱将。文绉绉的话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请求皇帝拟个旨意将元庆封妃,不要辜负了先帝的意愿,给天下一个说法。

      随后便是众多人劝说啦,皇帝各种推却啦。反正就一道旨意的事儿,能磨上半天嘴皮子。

      泾宁王冷眼看这帮君臣一唱一和,顿生无趣,只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酒。忽然胳膊肘子被人捅了一下,原来是隔座的瑞亲王。

      瑞亲王是皇帝的十三弟,是年纪最小的亲王,如今才十九。泾宁王人老辈分小,还得喊这嘴上还没长毛的家伙一声皇叔。

      “皇叔好啊,”泾宁王敷衍的喊一句,“您怎么了?”

      瑞亲王天生一副笑模样,成统帝做事不着调,但是生孩子很有一把手,个个拎出去都称得上风流倜傥。他乐呵呵地凑过来说:“皇侄儿,想什么呢?”

      泾宁王见他这副故作老成模样就有些头疼,胡乱搪塞说:“还能能想什么呢?无非是娘们的屁股,丫头的俏/乳。”

      他陡然开了荤腔,倒是很符合他好色的传言。瑞亲王虽然年纪小,但是对这些事也很有心得,不仅没有识趣退开,反而更加兴致勃勃:“哎哟,看来皇侄儿跟我也是同道中人啊!去过八大胡同没有?里面有个姐儿能一边画春/宫,一边唱十八摸!”

      得,这是遇上个同道中人啊!

      泾宁王对此不屑一顾,觉得瑞亲王这是在班门弄斧。自己给丫头开脸的时候,这小子还不知道搁哪儿偷瞧女人洗澡呢!

      他来了兴致,傲慢地看了瑞亲王一眼,一副其中大有文章的深沉:“这些算什么,赶明儿等侄儿带您去见见世面,瞧瞧什么才叫能姐儿!”

      其实他也有别意,有意同瑞亲王结个交情,借故探探京城这趟浑水有多深浅。既然瑞亲王爱美人,那他就投其所好,总归能结个交情。

      瑞亲王自然是万分好,连声应了。

      这厢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侃大山,忽然瞧见侧里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宫女,附耳在皇后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泾宁王来了精神,眯着眼睛盯着那处看,却只能看见皇后和善的面容陡然变了颜色,转过头低声跟皇帝说起话来。

      那边皇后语调惊慌地低声说道:“皇上,彤昭仪方才落胎了,有宫人指认是祥嫔干的!”

      这场大宴因是遍请外男,为避嫌疑,只有皇后出席。没想到这才多会儿功夫,后宫就出了这档子破事。

      皇后简直头疼欲裂,这样的大场合闹出这事,看来这帮闲的没事做的,是想打她的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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