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周搞投资》糖若生花

5、夏祭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珩对这首流传了几千年的，后人们耳熟能详的诗句倍感亲切。万万没想到，在三千多年前的西周，她能亲历当时的场景。
　　原来这就是夏祭。古人对祭祀及其看重，几乎一季一祭。西周人的祖先是更遥远的先民，他们那时还没有家禽和农作物，只能吃野味和野菜。为了表示尊重，祭祀祖先的也必须是祖先们当时常吃的野味和野菜。
　　难怪这些天姬虎和公子纠他们会四处打猎。至于野菜嘛，须得由贵族未婚女子们去郊野的河边采摘。
　　《关雎》这首诗中形容的场景正是贵女们在河边采摘野菜的情形：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未婚女子们全到郊野采摘荇菜，男子们自然而然会去物色心上人，久而久之就成了大型相亲现场。
　　珩作为王室倒不必去河边抛头露面采摘荇菜，不过在听寺人羚说起许多贵族公子也会在这一天去郊野游玩的时候，陡然生起了兴致。
　　或许公子纠也会去？，正巧瑶也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去散散心也是好的。珩为自己找到了充分的理由。

　　三月尾，珩和瑶早起装扮，嬿已经装扮好了。她穿着一件簇新的粉色衣裙，鬓间还别着一朵鲜艳的桃花，白皙脸颊泛着自然而健康的微粉。
　　瑶选了一件蓝色的罗裙，在床上躺了半月，整个人娴静中带着点病态，竟也是别样的一番美。
　　反而是珩，小丫头身量没长开，梳着两个总角髻，可爱是可爱，到底比不上少女鲜艳光彩的容色。
　　嬿得意极了，她向来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
　　马车悠然行在官道上，嬿卷起帘子吟吟一笑，“镐京的天比燕京要澄澈，燕京的天风沙席卷，那里能看到这样从容悠然的景致？”
　　她口中从容悠然的景致是贵女们乘车出行，踏青采春的情形。瑶不赞同她的话，“镐京有镐京的好，燕都有燕都的秒，我倒更喜欢燕都，风卷黄沙壮阔无极也不是人人都能看到的。”
　　“珩觉得呢？”瑶偏头问。

　　络绎不绝的马车阻挡了珩的视线，公子们有的骑马有的乘车，公子纠那样注重仪态的人大抵会乘车。不同封国马车卷帘上印着不一样的图腾，珩探着脑袋，不但没有回答瑶的话，反而问道，“齐国的图腾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玄鸟。当年姜尚辅佐武王建立大周，他的封地就是如今的齐地。那个地方是传说中少昊的部落，少昊部落的图腾就是玄鸟。齐国建国承自少昊的封地，自然也承袭了少昊的图腾。”瑶博览群书，不仅回答了珩的问题，而且引经据典提到了图腾的来源，“小丫头，你寻齐国做什么？”
　　“莫不是春心萌动，看上了齐国哪位公子吧？”嬿捂嘴偷笑，竟一语戳中珩的心事。
　　瑶眼前一亮，握住珩的手，仔细审视珩的眼睛，想要看到珩心里去。
　　“是么？珩长大了，是齐国哪位公子，人怎么样，……”瑶恨不得把这个人祖宗十八代的事儿都挖出来，珩叹了口气，嬿也催促道，“还真有这样一个公子？珩，快说说究竟是谁？”
　　“是……公子纠。”珩一咬牙，闭上眼睛把什么都招了，“可他见过我出丑的样子，他一个俊美公子，到处都是好看的姑娘，又怎么会在意我这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呢？”
　　瑶噗嗤一笑，苍白的病容上多了几分颜色，“原来是忧心自己年龄小，不需三载，珩就会出落成标志淑女了。”
　　嬿捂嘴吃吃地笑，美目流转间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若珩真能同公子纠成就一段好事，对自己而言不但少了一个阻碍，反而多了一份助力。她是庶出，想要成为周王后少了兄弟姊妹的帮扶可不行。

　　“见不到公子纠，能见到齐国王姬也是好的。齐国来的女眷必定是公子纠的嫡亲姊妹，跟她们打好关系还怕得不到公子纠的心吗。”嬿卷起帘子，极目眺向官道，指着远处官道上一辆马车问，“咦，你们看，那辆马车上的图腾是玄鸟么？”
　　珩蹦了起来，探出身子往外看，顺着嬿指的方向望去，卷帘上漆黑展翅着高飞的鸿雁栩栩如生。
　　心诚所致，那卷帘被人推了上来露出公子纠的一张侧脸。珩猛地放下帘子，坐下身来，心惊肉跳像是做贼被人抓个正着。
　　瑶讶异道，“怎张皇若贼，莫不是那马车里就坐着公子纠？”
　　嬿迭声附和，“是了是了，可不是齐国公子纠么？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说的不正是公子纠么？”
　　闻言，珩再次探身望过去，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公子纠长身玉立，身前站着的女子身姿婀娜，淑女君子佳偶天成。
　　珩眼神黯了下来，嬿安抚珩道，“说不定那女子是齐国王姬，又或许是至交好友。珩，莫要灰心，想要的人就要拼尽全力去争取，总归不能亏待自己，你说是么？”
　　瑶也说，“这回我赞同嬿的，珩，无论终有一日你嫁与何人，都不能亏待自己。心中有悦爱之人，是一件无比快活的事，你只管去做，结果如何自由天定。”
　　是呀，珩顿觉羞愧，自己一个三千年以后的人竟活得不如古人通透，畏首畏尾。即便公子纠不喜欢她，可至少让他知道有一个人喜欢着他，不也是一件快活的事儿么？

　　嬿心思细腻八面玲珑，成功借此机会结识了各国王姬贵女，并且弄来了些小道消息：“听说公子纠是齐国嫡次子，品行端正为国人称赞，且尚未议亲，也并未有心仪的姑娘，珩，莫要胆怯。”
　　在嬿和瑶的合力撺掇下，珩戴上幕离，鼓起勇气走向公子纠。公子纠正同某位公子聊起今年国内收成，齐国天旱，收成锐减，此次进镐京朝拜也是为寻求周室帮扶。
　　面前的楚国世子渠叹息摇头，“往日的周室尚且慷慨，如今这位天子怕不会出手，天灾已是难御，纠还得防着人祸才好。”
　　楚国身处荒服，土地贫瘠，被中原人视为蛮荒之地。姬胡这些年频频对楚国发难，楚国内忧外患，楚王只好自撤封号以示臣服。
　　“渠说的也不无道理，天子意图难测，难免成为祸患。”公子纠赞同道。
　　世子渠压低了声音，“他呀不是意图难测，他的意图简单的很，不过就是想违背先人的约定，把疆土重新收入囊中。”

　　公子纠张了张口，余光中瞥见少女头上被风漾起波纹的幕离，他停了下来，珩跳到他面前，隔着幕离眨眼睛，“公子纠，还记得珩么？”
　　“纠，可莫负了佳人，揉碎一片芳心。”世子渠笑得不怀好意，楚国民风开放，他以为珩是公子纠的露水情缘，现在寻上门了，抱起双臂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
　　公子纠不慌不忙地抬手打断公子渠的遐思，淡淡地解释道，“渠，休要胡言，她是纠的小友。”
　　珩并没有听出他们的言外之意，只听公子纠视她为友很是雀跃欢乐，“上回多谢公子搭救，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公子。”

　　“举手之劳，召伯已替王姬答谢，王姬不必同纠如此客气。”公子纠微微笑道，“不过召伯说王姬擅烹，不知纠何时有幸一尝。”
　　“若公子得闲，珩随时恭候。”珩竭力忍住心里的喜悦，公子纠温润知礼，简直是她的梦中情郎。和这样的人共度一生，该是无比幸福吧？！
　　“不知渠是否也有幸尝到王姬的佳肴？”世子渠歪头盯着珩，微风吹开珩的幕离，恰好对上世子渠那双戏谑的眼。
　　珩一愣，自己想请公子纠吃顿饭联络感情，先是召伯虎，再是世子渠，这是要凑个宴会的节奏啊。又不能明着拒绝，只能答应下来，真真是难办。

　　值得庆贺的是，总算是和公子纠搭上了线。珩也不着急，和公子纠说了几句话之后转身离开，她回头看去，世子渠正指着自己的方向同公子纠说着什么。
　　他们此时谈论的会是自己么？如果是，又谈论的什么呢。

　　“如何？同公子纠说了些什么？”嬿简直比珩还激动。
　　“他说，我是他的小友。”珩咧嘴笑了起来，抓住瑶的袖子，也很激动，“还说希望有机会尝到我烹煮的菜肴。”
　　瑶跟着笑了起来，“那就证明他对你是有好感的，珩。”

　　这一日，大家都很开心。瑶欣喜于珩有了心悦之人，嬿欣喜于珩有了心悦之人，而珩自己既欣喜于公子纠对她有所回应，还欣喜于一切都在往她预想的那样发展。
　　今日之后，嬿不会把自己当作敌对，甚至还会为了她今后的路更加顺畅来拉拢自己，这不是一箭双雕的好事么？

　　夜暮，珩坐在窗边缝制幕离，玄色幕离上绣上一只呆头呆脑的老虎。她想召伯虎戴上这幕离的场面一定很滑稽，寺人羚快步过来说，“姬，良人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