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吉娜》毕二虫

28、第六章 真相（4）

　　光明殿堂。
　　数不清的水晶灯将整个殿堂照亮得仿若白昼。
　　利昂睁着眼睛，表情呆滞木讷，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明晃晃的灯盏。
　　他已经死了。
　　罗德利起身，手上托着一个水晶球，那透明的球体中仿若浮游生物般飘动着几个光团，那些光团带着细小的尾巴，在球体中缓缓移动。
　　罗德利仔细端详其中一个最为明亮的，满意道：“库洛一族果然都很简单，这个灵魂很纯，回去注入傀儡身上，会是个相当优质的傀儡。”
　　西蒙斯道：“所以布鲁在复仇的过程中失手杀了自己的母亲？现在布鲁能去哪里？库洛族他是回不去了，杀了利昂他也就得到了一个蕾吉娜将会继任首领的消息，又没什么好处……”说到这里西蒙斯不由抚额，“利昂是先行使，他没有回去，反而死在了根古一努，依利昂所说的，库洛族的战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真是个好计策。”
　　“其实也都好解决。”罗德利收起他的水晶球，命人将利昂的尸体抬走，“只要蕾吉娜小姐出面，什么事都解决了。”
　　王座上，莫德身体前倾，双手肘撑在膝盖上，下颚放在交叉的十指上，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许久过后，他起身。
　　“陛下？”罗德利问道。
　　莫德的说话状态不似平时那般果断：“我……去看看蕾吉娜。”
　　“外面集结的军队呢？”
　　“都散了吧。”

　　空荡荡的走廊里，两边挂着历代法王的画像。
　　希勒神族冷峻的外表以及硬朗的五官线条都是特别明显。
　　只有最前端的那张，不论是年轻的程度，还是精致的五官都是令人不容忽视的存在。
　　空旷的走廊里，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她一手缠着绷带挂在胸口，一手拄着一根拐杖，站在那张画像前。
　　蕾吉娜扬着头，面色苍白，银白的头发凌乱得没有光泽。
　　“你醒了？”看到蕾吉娜，莫德快步过去，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并帮她整理好：“神官给你咏唱过了？怎么着急就出来，外面有风的。”
　　蕾吉娜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依旧注视着墙上的画：“我已经对你没用了，还带我回来做什么？”
　　不明白蕾吉娜话里的意思，莫德此刻更关心她的身体状况，扶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上带，让她少一些负担：“有什么事回寝殿再说吧。”
　　蕾吉娜驻足在原地，对莫德的关心视若无睹：“你心里还想着凝练之刃？”
　　放在她肩上的手顿住了，令人不容忽视的话语，莫德低下眼来与蕾吉娜对视：“你以为我喜欢你，接近你，是因为这个？”
　　“你的把戏我已经看穿了。”蕾吉娜瞥过头去，冷漠道。
　　看着面前这个面色苍白还如此这般的人，莫德面色很复杂。
　　空荡荡的走廊里，两道黑色的影子在银白的地上拉得很长。
　　“我的人捡到了利昂。”莫德低沉的声音响起，这终于引起了蕾吉娜的注意，蕾吉娜没有生气的双眸终于有了一些光，但莫德接着道：
　　“不过他已经死了，死之前他说了一些话。”

　　空旷如洗的根古一努上空。
　　云层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将日光逐渐遮蔽起来，逐渐形成了浓厚的云层。
　　冬季的扎那湖早已完全冰封彻，另一端，与地平线交接处，一场大雨倾泻而下，下游所有的城市建筑，阡陌的道路，都被这场大雨浇灌。不少的骨龙和骨凤在这场雨水里飞舞，接受着这场雨水的洗礼。

　　皇宫走廊，蕾吉娜本就发白的面色因为长时间的站立白得仿佛一张纸页，她咳嗽了几声，最后冷冷道：“所以我母亲还活着，又被布鲁错手杀死了？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布鲁都对你做出那种事了怎么不可能！
　　原本是想这样说的，也确实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但莫德并没有。
　　“这都不重要。”莫德上前温柔道：“你伤得很重，不要说太多话，情绪也需要稳定。”
　　蕾吉娜推开莫德再一次扶上来的手：“我讨厌你。”
　　再一次被拒绝，莫德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我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啊。”
　　呵，他是没做过什么错事。全是她自己一厢情愿，而事到如今他还想再继续伪装下去吗。
　　蕾吉娜挥动手中的拐杖向莫德掷去：“因为你这个人本身就让人讨厌！你的虚假的好意，你伪装的善良，你的存在就让人讨厌！你不要再编故事了，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理智一点。”莫德轻松地躲开，拐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莫德冷静道：“你现在的情绪不是很好，我过会儿再来吧。”
　　说完，他让两个侍女将蕾吉娜带回寝宫：“带她回去休息……派守卫看守。”
　　“莫德！你又想关我？”蕾吉娜朝着莫德即将离开的背影大声喊道，“你关了希勒王后四十多年，现在你还想关我！”
　　莫德停驻下脚步，微微侧头：“你休息吧，我会再来看你。”
　　“我不想再见到你！”
　　莫德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抬步离开。

　　会议厅，莫德召开了紧急会议，专门商讨兵力的部署问题。
　　希勒神族擅长打仗，不论是征战还是防守，不论是平原还是冰原，他们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但这都是针对卢瓦尔神族而言，毕竟这两个部落自从神界初始开始就从没真正地和平过。可这次的对手是库洛族，那个传闻中的神秘一族，加上利昂临死前的述说，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整个氛围都很紧张，言语激烈，一个会议持续了三个小时都还没结束。

　　西蒙斯道：“蕾吉娜怎么说？”
　　会议室的光线特别强烈，将地面都照成了白色：“她现在不太好，等她恢复一段时间吧。”
　　听到这个答案，利安着急道：“再等？你是有多心疼她，随便一两句话就能完事的事情。我看还是由我和海德威格先带人去一把火将伊古耶鲁森林烧个精光算了，本来那里就是沙漠，烧光了也不算亏。”
　　“利安！”海德威格喝止道。
　　利安明显比较听海德威格的话，海德威格一个眼神利安就哼了一声不再作声。
　　“我会派人盯紧的。”海德威格道。
　　“确实，能用一个人解决的事，并不合适动用武力，虽然我们的军队已经和卢瓦尔神族打了几百年，但一想到又要再打仗，我就头疼，想必我们的民众想法和我是一样的。”说话的是罗德利，他转而看向莫德，“陛下，要不我去和蕾吉娜小姐谈谈？我保证不会伤害她。”
　　“我们在卡帕多奇亚的对话被她听到了。”莫德淡淡看罗德利一眼，罗德利一脸茫然，莫德追加道：“应该是你的话被她听到了。”
　　罗德利依旧不明所以，莫德轻叹口气，看了一遍在坐的人：“亚博呢？又去巴德里了？”
　　这时，一旁的守卫道：“亚博殿下刚刚回来了。”
　　“回来了怎么不来参加会议？”
　　“这……”守卫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罗德利，罗德利立即会意并起身：“我去看看他。”
　　守卫艰难地开口：“他……他在蕾吉娜小姐的寝殿里。”

　　寝殿里。
　　蕾吉娜看着面前的亚博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感觉亚博已经将自己当成心理导师了。
　　虽然他分明年纪比自己大上几岁，但接触到的世界很小，所以并不是跟实际年龄以及外表给人感觉一样的成熟。
　　他是莫德的儿子，结果莫德教不好自己的儿子，反而这儿子还总来找她，这是个什么道理。
　　而听完亚博的叙述，蕾吉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没想到亚博会做这样疯狂的事。
　　亚博喜欢的施佳古尔是他母后的妹妹，而这个妹妹喜欢着他的生父，亚博样貌遗传了他的母后，但气质却与他的生父有几分相似，于是在一天晚上亚博英雄救美之后两人发生了关系。
　　更糟糕的是，在第二天一早他的母后就严厉地批评了他，然后一向听话的温和的顺从的亚博终于将成长以来所有堆积而成的不甘和愤懑发泄在他母后身上，一个魔法就将他的母后传送走了。
　　蕾吉娜刚接受完神官的咏唱，面色有些好转，还躺坐在床上，听完亚博的讲述蕾吉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里可以塞下一个鸡蛋：“所以你将你母后打伤，然后让她‘消失’了？”
　　亚博抿了抿唇：“似乎是不应该。”
　　“很不应该。”
　　“我一时气恼，但我不后悔。”
　　“你这是不知悔过。”蕾吉娜没好气地道，“没有人会对自己母亲做这种事。”
　　“父王就是对母后太宠了，所以养成了她骄纵的性格，认为什么事都应该按照她的想法来，其他偏离她预设的就都是错误。”
　　亚博在她面前不断诉说着他母后的种种不好，可能他的母后在他成长的过程中确实太少参与到，这就像蕾吉娜从小对米勒的偏见一样。但当蕾吉娜真正失去之后，亚博的抱怨就像是一种炫耀。
　　尤其在今天，尤其是知道她的母亲还活着然后被布鲁失手杀死，虽然她不信莫德说的话，但布鲁对她做的事，带来的伤害，让她居然有几分相信莫德说的话。
　　蕾吉娜就更烦躁了。
　　“我不想跟你聊这个话题了。”
　　“好吧。”亚博起身，彬彬有礼道：“她最近在巴德里过的并不是很好，但她自卑惯了，很合适佯装弱小，也不知是否能在我父亲那里得到些许可怜，希望母后经过这一次能有所反省吧。”
　　蕾吉娜更加震惊了，这是对自己母后有多深的误解才能让一个儿子有这样的言辞。
　　她不清楚这个王后的为人，但不论对方是谁，尤其是站在作为一个儿子的角度，都不该在背后这样评价自己的母后。亚博一向给人以温和，礼貌为第一印象，没想到会是这样失礼的人。但可能也是他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倾诉的对象才愿意敞开心扉。

　　对于这样一个“问题青年”蕾吉娜还在思考该如何将他扳回正道，寝殿门就被人由外部一脚重重地踹开。
　　蕾吉娜和亚博同时看去，进来的人正是怒气冲冲的莫德。
　　应该是听到了亚博对王后不敬的言论，莫德充满杀气地径直走进来，拎起还没反应过来的亚博就扔出门外，直直摔到走廊墙壁上，石制的墙壁直接碎了裂缝，亚博笔直地沿着墙壁滑落下来。
　　莫德这样过激的反应让还躺坐在床上的蕾吉娜完全傻了眼，只听莫德声音可怖道：“把他关进地牢。”
　　亚博没有任何反抗地被人带走了，看来莫德的行事作风亚博已经习以为常。
　　莫德回头似乎有话想对蕾吉娜说，但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在对上对方并不友善的目光后莫德的视线下意识地偏离过去，话语都变得陌生：“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