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吉娜》毕二虫

24、第五章 绝望（8）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微微露出头，万物还未苏醒，蕾吉娜就催促着莫德回去了。
　　蕾吉娜认为，既然莫德是法王，就不该长时间地陪她在外面玩，应该回去认真工作。莫德的性格一向是不务正业的那种，平时勤政全靠有人督导，而现在蕾吉娜也成了督导他的人，在莫德的哀叹声中，两人乘上了回去根古一努的骨龙。
　　回去了根古一努，就像蕾吉娜说的，两人一回去莫德就被罗德利抓走了，一叠叠的文件不断地往公务室里送，莫德整个被淹没在了公务文件的海洋里。
　　莫德每天回到寝殿睡觉已经两三点了，第二天一早又被抓起来，如此反复，后来为了不影响蕾吉娜的睡眠，莫德甚至换了一个寝殿。
　　这样，两人每天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但蕾吉娜还是每天坚持和莫德一起用餐，在莫德有空的时候一块儿待着，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靠在一起晒晒暖洋洋的太阳都感觉很舒服。
　　就这样又过了一周。
　　这天莫德前一夜好不容易将文件处理完，第二天一早开完早会去敲蕾吉娜的寝殿门，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应声，推门进去蕾吉娜没有在寝殿里，而寝殿的小桌子上蕾吉娜留下了一张纸条：

　　写给莫德

　　米娅终于有男朋友了，准备介绍给我认识，原本想带你一起去的，毕竟我相信你的出现一定会让整个精灵族的女生都羡慕死我的！但是你太慢了，所以我先走一步，空了就来卡帕多奇亚找我吧！

　　你的女王陛下 蕾吉娜

　　莫德看到这张纸条的同时，罗德利就快步赶到了：“蕾吉娜小姐离开王宫了。”
　　罗德利对蕾吉娜的掌控欲让莫德微微蹙眉，但又不好发作：“我知道。”
　　“不派人找吗？”
　　“她去卡帕多奇亚了，而且我有派人24小时暗中保护她。”莫德放下纸条，转头看向罗德利面色有些凝重道，“她不是囚犯，想去哪里都是自由的。”
　　言语里的话已经表明了一切。
　　罗德利还是坚持道：“还是小心比较好。”

　　上午又有外使来访，之后还有新的文件要处理，等接待完做完事已经傍晚。
　　一轮鲜红的落日即将沉入扎那湖的另一头，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橙红色，扎那湖中倒映着天空的影子，湖色和天色融为一体，美得仿佛幻象一般。
　　莫德来到王宫门口，艳色的落霞为他整个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他掏出怀表默念咒语，准备前往卡帕多奇亚。
　　这时，派去保护蕾吉娜的护卫匆匆来报，看到他的出现莫德是诧异的。
　　对方带来的消息是：一路跟到了红泥海峡，蕾吉娜就不见了。
　　那派去的护卫是第一骑士团的团长，这不可能是不小心地跟丢，而是刻意甩掉的，蕾吉娜一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莫德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摸索一遍身上，圆镜不在，这才想到不久前将它送给了亚博。
　　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诞生，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莫德的直觉一向很准，命人去寻找亚博，得到的消息是亚博人在巴德里，没有这么快赶回来。
　　莫德站在王宫门口的台阶上，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是捉拿布鲁，周围的人已不敢再多靠近，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令人胆颤。
　　不消片刻，一道猩红的光照亮了他的周身，下一秒，莫德便消失在了这束光里。

　　同一时间。
　　蕾吉娜已离开红泥海峡。
　　要前往卡帕多奇亚必须跨过红泥海峡，而她没有前往卡帕多奇亚，也没有回去伊古耶鲁森林。而是一路重新往北返回，她一边奔跑一边抹擦掉不住落下来的热泪，终于在奈杰儿港乘上了当天最后一班开往卢瓦尔部落的船只。

　　到达塔莫克已是深夜。
　　天空中没有星星，云层压得很低，空气很潮湿，似乎快要下雨。
　　塔莫克是卢瓦尔部落一个最外沿的小镇，曾经这里和伊古耶鲁一样是一片沙漠，随着格勒大峡谷被扎那河水填满，现在塔莫克的黄沙消失，贫瘠的土地也逐渐长出了植被，生活在这里的人以锻造维持生计，所以出了很多优秀的神金匠。
　　如今的塔莫克因为地理原因成了希勒部落的港口城市，虽然不如奈杰儿港那样有巨大的贸易往来是希勒部落的重要经济城市，但也是卢瓦尔部落沿线的重要港口之一。
　　据说希勒神族的王后嘉兰，就是出生在这个曾经被黄沙吞没的小镇，她神力等级很低，魔力几乎为零，但她特别有锻造方面的天赋，年纪很轻就在神金匠的领域成名，更在之后几场战役中赢得了很好的荣誉和口碑。
　　蕾吉娜跟着人群来到夹板上准备下船，发现下船口有人拿着画卷在排查。
　　没想到莫德的速度这么快。
　　蕾吉娜早就换了穿着，用魔法药剂改变了发色和长度，很容易就过了关。
　　上了岸，在塔莫克镇中绕了几圈，岩石堆砌的房屋，不少都已经成了历史遗迹般供人参观。时间很晚了，路上也鲜少有人在逛，一道熟悉的哨声响起。
　　蕾吉娜跳跃上屋顶，分辨了方位后离开了塔莫克的镇中，往它后面的山丘而去。

　　塔莫克的后方有一个山丘，原本是个沙丘，在二十几年前成了一个山丘，那山丘上原本是空的，但就在前不久立了一座墓碑。
　　蕾吉娜来到那座墓碑前，此时的天已经阴云密布，四周席卷而来的云像墨一般浓郁。
　　墓碑上是一张年轻的黑白照片，那人面容冷峻，一头如瀑布般柔顺的长发，双目淡漠，仿佛不理世事默然地看着前方。
　　再往下看去，是一行金色的字，根据颜色来看是新著的：

　　巴利维克，神族新历628年——1273年。

　　长久地活着
　　不如短暂地死去

　　一句极简短的墓志铭。

　　巴利维克是卢瓦尔神族的首席大祭司，也是前任卢瓦尔神族法王艾尼奥尔的胞弟，性情冷淡，不太露面。战役里只要有他在，一个大魔法就能让一整个军队起死回生，特别难对付。而对他传颂最广的不是他的战绩和强大的治愈能力，而是他的美貌。普通神族的寿命在200-300岁左右，他的哥哥艾尼奥尔开始衰老，而巴利维克的容貌一直保持着年轻的模样，这样一个人应该可以活很久很久，生命却在六百多岁时戛然而止，没人知道他保持年轻的秘密，也没人知道他突然死亡的原因。
　　蕾吉娜再次看了一眼上面的黑白照片，确实很年轻。

　　“这里原本是法王萨迦的墓，将墓修建在塔莫克，墓碑朝向西面正对希勒部落，这个法王对希勒部落的王后爱得很深啊。”布鲁从墓碑后面走出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脸上的伤已经完全愈合好了，面容和神色都比之前一次看到他好了很多，布鲁与蕾吉娜并肩而站，伸手抚摸过面前的石碑，“但萨迦复活，巴利维克却死去，那之后巴利维克便把自己葬在了这里，据说王后在希勒部落的四十年里一直是巴利维克陪伴着她，很多人都在猜萨迦的复活与巴利维克有关，谁知道呢。”
　　布鲁蹲下来，看着墓碑上下方的那行文字：“真是个幸福的女人，卢瓦尔神族的法王，大祭司，还有希勒神族的法王……都围着她一个人转。”布鲁一边说着，眼角余光一边看向蕾吉娜。
　　蕾吉娜神色淡漠，没有回音，她只是就这样淡淡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墓碑。
　　布鲁的话没有引起蕾吉娜多少的情绪波动，她对那个男人已经没有感情了。
　　没有爱，也没有恨。
　　她现在一心想做的事，就是为父亲和母亲报仇，让巴肯罪恶的嘴脸暴露给族人看。

　　天空中开始响起了闷雷，隆隆而至，分明很远，却仿佛就在身边。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蕾吉娜终于开口，转头看向布鲁，“就剩我们两个了。”
　　布鲁避而不谈，递给蕾吉娜一个纸包：“没吃过吧，这里有些面包和水。”

　　……

　　暴雨倾盆而至。
　　没有路灯，没有光线，只有倾倒成雨幕一般的暴雨。
　　蕾吉娜奔跑在黑暗的丛林中，雨水将她全身打湿，拖重她的脚步。
　　但其实都是于事无补的，道路瞬间变得泥泞不堪。每踩一步在上面，混着青草和雨水的地面就会被碾压出一个很深的印记。
　　蕾吉娜感觉吃力极了，靠在一根树干上休息，四肢不听使唤地有些瘫软，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她的体力怎么会这么差劲。
　　她大力地呼吸几口，伸手去抠自己的喉咙，想将前面吃进去的东西抠出来。
　　反复呕了几次，还是没有抠出来一点。
　　蕾吉娜气急地一拳打在树干上，树干禁止不动，发疼的倒是她的指关节。
　　没有神力……使不出来……
　　蕾吉娜再一次尝试使用魔力，并且更大力地打击着面前的树干，依旧屹立不动。

　　漫天的雨水笼罩了这个丛林，周围的一切都是漆黑，啪啪的雨声落在植被上声音特别大，听不清对方来的方向，这让身在其中的人更加恐惧周围的黑暗。

　　“布鲁！你疯了吗！我是你妹妹！”蕾吉娜奋力地对着黑暗的一处呐喊。
　　磅礴的雨声完全将她的声音淹没。
　　蕾吉娜抹了把面上的雨水，想要看清周围的事物，但雨水太大，又很快遮蔽住视线，蕾吉娜起身，继续往前移动。

　　……

　　一道闪电将黑夜劈得彷如白昼般明亮，暴雨还未止息。
　　哗哗的雨声遮掩了万物的声响，一个山洞口，地面上有重物被拖行的明显痕迹。
　　山洞内部，空气潮湿，环境昏暗。
　　刚亮起的火把的微弱火光将黑暗的山洞内部隐隐照亮。

　　蕾吉娜仰躺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身上是污泥和鲜血，只剩几片破布遮掩，四肢的位置异常地诡异。
　　布鲁上前将她扶起，为她披上一件干净的衣服，并将她的手和腿摆放回正常的位置，布鲁握起她的手疼惜道：“你不挣扎的话应该会好很多，但你的脾气太倔了，等这些伤好起来恐怕会需要很长的时间，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带你去城里找大祭司治疗。”
　　没有得到回应。布鲁将另一只手覆盖在蕾吉娜的手上：“你不会白白牺牲的，等我打败了巴肯成为了首领，你就可以恣意地想做任何想做的事，我们会和从前一样，不会再有人逼你结婚，甚至可以和其他部落的神族结婚，你会活的很自由。”
　　此时的蕾吉娜眼睛睁得很大，却是一片黑洞一般，原本仿若星子的双眸黯淡无光地直视着前方的岩壁，没有任何焦点。
　　仿佛一个被拆散重组了无生气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