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秣马厉兵 ...
-
看过并销毁了纸条，我不由得想，一方面要压抑了作为现代人的热血，不要一激动就开始向皇帝宣传民主共和；一边还要让一个彻头彻尾的微生物门外汉对这个全新的陌生学科产生足够的兴趣；同时还要不露痕迹地适当恭维一下这个“明君”。这些真是难为翼昭了。
而她的努力，显然也是收到了相应的结果。再看到宇文翼昭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在乾清宫了。
不知康熙出于什么考虑，我本不是乾清宫当中的宫女，却被临时调去负责端茶倒水等等琐事，原本的那些宫女反而都被屏退。大概还是因为我和宇文的“旧识”这一层关系？不过我懒得去深入揣测，反正这样对我并无坏处，反而方便我了解翼昭都和皇上说了些什么。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也更方便我暗示、帮助她。
从翼昭的表情，任何人都看得出她现在显然已经知道那天在酒店听她“演说”的就是康熙皇帝。不过她也料到了皇上一定会召见她，因此她在康熙面前显得很从容，这令康熙有点讶异。尽管如此，康熙却反而更加佩服宇文翼昭。
翼昭的态度始终不卑不亢：“在下不知那日原来是皇上微服私访，言语或有冲撞得罪之处，望皇上见谅。另外在下离乡已长，归国不久，早生疏于礼仪，也还请皇上恕在下不能全礼。”说着微微鞠躬，却不请安，更没有下跪的意思。
我偷偷抬头看了看坐在几案旁的康熙，康熙欣赏翼昭的才华，因此似乎并没有认为这几句话是冒犯：“朕准许先生，不必多礼。先生请坐。”说着示意翼昭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面。翼昭没有客气便坐了上去，在我印象里似乎她对她的老师们还更尊敬一些。不过康熙既然能任用西洋传教士，自然有他容人的度量，作为“特殊人才”，只要翼昭没有触动实质就是可以宽容的。
“如先生所知，为我边疆百姓和平，朕将亲率大军荡平噶尔丹，不知先生所说的那种‘小战士’能否用于此？”康熙当然是在关注这件事，直入主题。
翼昭闻言，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可以。只要设备齐全，同时操作正确。”我听了这话有点不解，她说的设备包括什么？莫非是要显微镜和细菌培养的那一套东西？清朝明明不可能有这些东西的。
康熙显然也没能理解，于是认真地问她要什么装备，翼昭想了一下，说：“不难，不过不知皇上要用什么疾病攻击噶尔丹部？”康熙沉吟片刻，道：“朕出兵为安民，不必伤人太甚，只要令噶尔丹叛贼无力与我打清朝抗衡足矣。”
宇文翼昭闻言皱眉，大概是先入为主地认为她眼中的独裁者应该是不顾庶民性命只要拓土开疆的吧。我倒觉得，这是她欠考虑之处。平民是国家税收的来源，一个有常识有远见的君主断不会杀光所有人只留下一片焦土。又不是后世捞一笔便走人全无发展的私人煤窑，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康熙怎么会做呢。
“既然这样，在下认为，不如转而攻击噶尔丹的战马。”翼昭的话也有道理，就凭现在的总体医疗水平，抗生素在民间显然远远没有普及，那么无论是霍乱、鼠疫还是在我们的时代一度“名扬天下”的炭疽杆菌，都会造成大规模的死亡，至于翼昭平是最感兴趣的那些四级病毒，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在这种情况下提出攻击战马，虽然提出这样的计划其实并不符合翼昭“生态保护”的倾向，却也没有更好的方法。我的心思完全在翼昭和康熙皇帝的对话当中，不过这并不妨碍我训练有素地为他们添茶续水，间或为康熙铺好写字用的宣纸，待一张写完之后再拿到一边，换上另一张。
不知不觉当中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四个小时，其间翼昭一直在侃侃而谈，包括生物武器袭击的低廉成本——最低级的生物攻击不过是投掷一堆染病的动物尸体；广阔打击面——病原体可以进行繁殖和传染，从而达到自动扩散的目的；简便的操作——用做果冻的原料就可以制成培养基，普通的民窑就可以烧制出用作培养皿的瓷盘，而且只要随便派一群不太笨的人，她就可以教会他们进行菌种培养。
当然除此之外，翼昭也提到了几个问题，其一就是攻击的目标，为了保证自己一方不受到人为流行病波及，要对上战场的人——如果攻击对象是军马那就对自己一方的军马——进行免疫；为了减少制造细菌时的风险，要有杀菌消毒措施，等等。
康熙听得有些入迷，当即决定将这一系列全都交给翼昭去处理，以便应用在朔漠征战当中。翼昭坚决不要官职，淡然说：“在下本市井闲人，况且游学西洋各国，早已不能习惯为官之规为臣之守。倘若在下当真进了官场，平素口无遮拦行为放肆惯了，若是因此扰乱了原本规矩，反而不好。在下愿以在野之身，为皇上治国平天下尽微薄之力。”
“好，朕就许你以在野之身辅佐朕治国安民！”看得出康熙很欣赏翼昭，而宇文翼昭更是像中学得到老师的器重一样，赢得了康熙皇帝的——至少是暂时的，至少是在这一方面的——信任。他让翼昭列出开发生物武器所需的原料和设备，唤我誊在一张纸上，折了两下塞起来：“朕一会儿马上传旨让人准备这些。西征准噶尔请先生随军，先生还要什么，尽管提出来。”
宇文翼昭沉吟片刻，突然说：“在下不知皇上此去亲征，是否会带些宫女？”康熙闻言一愣，反问道：“先生何出此问？”翼昭一摊手，表情显得有些随意：“因为在下突然想起，有些工作相对精细些，大概女人来做比男人更合适。”康熙点头：“既然先生这样说，就是多带一些，也是无妨。”
皇上说着，似乎又在考虑应该将这方面工作交给后宫的哪个妃子。翼昭却猜到了康熙心中所想，补充道：“另外这工作有些脏累，稍有不慎，自身也容易染病。皇上只管派些手脚麻利、身体健康的宫女来。”
果然，康熙点头的同时，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似乎是权衡了一阵，康熙又突然转向了我：“白菡菱，既然你和宇文先生是旧识，这次西征，朕便派你同往，统领宫女，听宇文先生调遣。”
虽然我也正在想如何能有机会这次西征跟翼昭一起参加，但是康熙如此直接就将这个机会给了我，我还是有些意外。好在当宫女的生活早已将我训练出了条件反射，我本能地一屈膝行了个蹲礼：“奴婢遵旨。”
翼昭又想了一会儿，似乎没什么其他要说的。于是她从衣袋里摸出她自制的钢笔灌上墨水，又拿过一张纸，将刚才和康熙谈论的内容罗列成了类似会议记录的一页，当着康熙的面折了几折收起来。康熙也并没有在意，就让翼昭回去待命，准备随军西征。
翼昭走后，我也遵从康熙的旨意离开乾清宫，回到我的住处准备随大军开拔的事情。第二天晚上，翼昭将纸条传到了我的手里。
“叶菱，我现在觉得我一开始的想法可能还是太简单。我那时只想到很多疾病在我印象里都不是致命的。但这是个医学普遍不发达的时代，加上西北朔漠苦寒，任何一种我能够想到的能够用作武器的病原微生物都可能成为大规模杀手。
“可是康熙又说不要造成大规模的死亡，我只能拿战马开刀。虽说摧残战马实在是为动物保护主义者所不齿的行为，在这种处处都是局限的情况下，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秋棠似乎有些不相信我会跟着康熙西征准噶尔。我觉得这也完全可以理解，远征军的军心和内部稳定重要性远远高于一般军队，更何况还是御驾亲征，因此西征军主力必然是靠得住的八旗贵族，统领各旗大营的一定是各位皇子。而我并无旗籍，又不像是御前传教士的一员，能进入远征军队伍确实超出了秋棠的常识范围。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跟她说起过生物武器的事情，说实话我有点怕吓到她。
“我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刀光剑影的白刃战场，这次也当是顺便观光。我让秋棠帮我收拾了一些常规物资，这时代打仗出征应该如何准备、准备什么，她比我清楚得多。另外我自己另外收拾一个包，准备了野外手电和指南针。这年代没有电池，我的一套正在用的加上两套备用电池组不知还能用多久，如果有需要，应急应该还没问题。”
看样子，翼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看现在的情形，康熙不日便要御驾亲征。包括胤祺在内的几位皇子，已经陆续做好了准备。随军的宫女已经挑选完毕，我“统领宫女”的身份也被正式的圣旨所落实。而我本人，也基本上就绪，只等着出征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18、秣马厉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