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黃花不愁》一見心

5、第 5 章

　　約了梓浚到公司樓下接她，沒等多久，梓浚的車就已經到了。昭彤本來想各自去餐廳的，但感覺好像太冷淡了，所以她臨時決定讓梓浚過來接。

　　梓浚從公司過來不算遠，但也需要點時間。昭彤在旁邊的商場沒逛上一圈，他的車就到了。很明顯，梓浚是一接到昭彤的指示就立刻出門，沒有任何拖延。對此，昭彤心裏有些竊喜，人家真的想走前一步，行動就是要表明態度。光說不做，或者又說又做，這個很容易分辨得出。

　　他們開車去了蝸居附近的一家餐廳。這家餐廳他們以前來過好幾次，畢竟是在他們舊居的山腳下，這裏還有些美好的回憶。當初剛租下山上的那套房子，他們也是在這家餐廳慶祝的。希望曾經的美好能重燃這段冷卻了的感情。

　　桌上玫瑰水晶球透出暖暖的光，映紅了兩人的臉龐，看着像是喝過酒一般的陶醉，他們各自吃着自己碟子上的食物。

　　除了剛才商量了一下點餐之外，其餘的時間兩人都比較沉默，像是沒有話題可說。

　　好些話題在昭彤的腦子裏打轉，諸如『最近過得怎麼？』，『老爺奶奶好嗎？』，『上班的交通方便嗎？』，『回去住習不習慣？』，『你那個餐味道好不好？』等等的話題轉來轉去，就是問不出口，說出來自己都覺得低能。

　　正不知說什麼才好，梓浚切了一小塊銀鱈魚扒放到她的碟子裏，說：『這是你喜歡的，嚐嚐。』

　　昭彤對他抿嘴一笑，然後用叉子叉起魚扒放進嘴裏，邊咀嚼邊點頭，說：『水準保持得不錯，還是以前那種味道。』

　　『你看看我的碟子裏，哪樣你想吃的？』梓浚攤開手板，做了個『請』的手勢。

　　梓浚這樣打開話題，昭彤感覺輕鬆多了。這是他們以前的習慣，叫上兩個不同的餐，然後她要嚐一下梓浚碟子裏的食物，偶爾梓浚也會吃吃她碟子裏的東西，有時候還交換着吃。雖然這種做法在大宅用餐時是絕對禁止的，但他們私底下卻經常這樣做。不記得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嗯……我要旁邊那個櫻桃，還想多要一塊魚扒。』昭彤的眼睛在梓浚的碟子上搜索。

　　梓浚面無難色，乖乖地把她點的東西奉上。

　　『禮尚往來，你看上我這裏的什麼了？』昭彤也讓他選擇。

　　『我就要一小塊牛扒吧。』

　　昭彤爽快地切了一點牛扒給他。

　　『這牛扒過熟了一些，不夠嫩。』梓浚給出評語。

　　『我就覺得剛剛好，我不喜歡看見血淋淋的樣子。』昭彤說。

　　兩人圍繞着食物還有餐酒聊了起來，感覺氣氛也融洽了。

　　雅文說得沒錯，兩個有感情的人，只要向對方稍微靠近，接下來繼續走就容易多了。昭彤想，他們之所以陷入這個境地，皆因雙方都不服輸，要面子。從發生問題時的爭吵不斷，到變相分居，互不往來，一步步地讓感情冷下去。或許是短暫的分離讓他們看清楚了一些事情，所以梓浚才有行動想主動和好，只要自己配合一下，自然水到渠成。

　　『想要告訴你，上星期收到這個，都是要我們出席的……』梓浚說着轉移了話題，只見他從公文包裏拿出兩張請帖，遞給昭彤。

　　昭彤放下刀叉，把帖子接在手中，慢慢地打開來看。

　　『一張是今個週末的，堂伯父的壽宴；另一張是下星期二的，堂姑媽嫁女的帖子，她的女兒思敏。』梓浚解釋說。

　　『一連兩場？都是要去的嗎？只去堂伯父的壽宴可以嗎？』昭彤有些不情願。

　　『不行，都要去。他們是汪家的長輩，在社會上有頭有臉，邀請的都是各界精英，社會名流。我們汪家的子孫，是一定要到場支持的。』梓浚語氣肯定。

　　『堂姑媽那兒就你去不可以嗎？』昭彤還想爭辯一下。

　　『不可以！寫的是伉儷，當然要兩人一同出席，哪能夠不給堂姑媽面子呢？你也一早知道，作為汪家的媳婦，這些公務應酬是不能免的。』沒有商量的餘地。

　　很無趣！確實一早知道，汪家的『公務』特多，不能厚此薄彼，每次都像開公務會議一般。生活的圈子不同，昭彤跟他們沒有什麼話題好聊，又要沒話找話說；聽不懂的，還要擠出個禮貌的笑容，然後就是吃吃吃。每次拍大合照，她哪一次不是被擠到邊角位，當綠葉也輪不到她，她大概只能做做旁邊那些就要被剪掉的枯枝。幸好她一心想低調，拍不拍到她無所謂，她的出現只是為了搭個人腳。

　　『你過來找我，是特意給我送請帖讓我去赴宴的吧？』她把帖子塞回信封裏。

　　梓浚喝了一口茶，說：『不是。我是特意來看你的，也順便把這些拿給你。』

　　真的假的也不重要，反正她就得去宴會。

　　『穿上簡單的晚禮服裙就可以了，最好兩天不要重樣。』梓浚補充了一下要求。

　　『盡量吧。』昭彤的腦子已經在搜索衣櫃裏有沒有合適的衣裙了。因為新居太小，好多的衣服都放不下，她清理了一批。現在還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適的呢。

　　『如果需要買，你可以告訴我，我買給你。』梓浚提出。

　　『不用了，謝謝。我想想辦法。』昭彤回絕了他。

　　梓浚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吃完飯，走出餐廳。梓浚走在前面，昭彤跟在後面。梓浚走了幾步，然後回頭等昭彤，並向她伸出手，示意她牽着自己的手。昭彤聽話地把手放進他的手中。兩人就這樣牽着手一起在街上走。

　　離新居不遠，可以走路回去。

　　好久沒有牽手同行了，可感覺有點怪。剛牽手的情侶內心會有陣陣悸動，牽得患得患失，就像做賊一樣的緊張兮兮。老夫老妻的牽手一般比較自然，不知不覺就牽在一起了，牽着走好長一段路，自己都沒發現，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那種，左手牽右手的感覺。

　　可他們的牽手，兩種感覺都沒有。沒有悸動，也不自然，甚至還有點生硬。空有一個牽手的樣子。

　　到了大廈門口，他們鬆開了手。昭彤摁密碼開了門，兩人進了小小的電梯間，一同搭電梯上樓。

　　『給你一個心理準備，屋子真的好小。』昭彤邊用鑰匙開門邊對梓浚說。

　　梓浚笑了笑，沒說話。

　　進了屋子，看一眼就差不多把廳房廚廁看個清楚了。詩彤歪在兩座位沙發上，手拿着電話，戴着半邊耳機，像是跟同學朋友語音通話。

　　見他們進屋，詩彤忙對着耳機的話筒說：『我姐回來了，等會兒再聊。』

　　詩彤從沙發上一軲轆地彈起來，喊了聲：『姐夫，請坐。』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讓梓浚坐沙發上。

　　『詩彤吃飯了嗎？』梓浚問她。

　　『吃了，剛在樓下吃了快餐。』

　　『不用做功課？』梓浚在沙發上坐下。

　　『剛和同學研究專題研習。我把這個廳讓給你們，我進房間做。』詩彤說完已進了房間，把門也關上了。

　　梓浚坐到沙發上，環視了一下四周，然後又站到廳邊的窗戶前看向外面。

　　『喝點什麼？啤酒？檸檬茶？罐裝咖啡？』昭彤問他。

　　『啤酒吧。』

　　昭彤從冰箱裏拿出一罐啤酒遞給他，又從靠牆的餐桌下抽出餐椅，放在沙發旁邊，跟沙發呈九十度角。

　　梓浚回頭看了看她，接着又繼續轉過頭去看外面的樓景。

　　『這景有什麼好看的？』昭彤坐在餐椅上看他。

　　『不常見到。』當然，梓浚一直住在景觀開揚的豪宅，如此狹窄的樓景確實不常見。

　　看夠了，他又回到沙發上坐下來。

　　兩個人沉默地坐着，梓浚喝着啤酒。

　　『在這裏住得習慣嗎？』梓浚問。

　　『還好。雖然小了點，但還算方便，步行五分鐘內有超市，有餐廳。』

　　『交通方面還可以吧？』梓浚又問。

　　『還不錯，附近也有地鐵站，巴士站。』

　　『你坐什麼車上班？』梓浚再問。

　　『多數搭地鐵，不用等，又準點，我也不是在上下班高峰時間出行，人也不多。』

　　昭彤突然感到這簡直就是一場尬聊。兩個人，一個坐沙發，一個坐椅子；說着毫無意義、毫無溫度的話題。看似關心對方的日常，卻感覺很生硬，像是接受採訪一般。

　　昭彤想挪到沙發上坐，但好像有一種神秘的力量阻止她坐過去。她想找一個更好的話題，但想來想去都想不出還可以說什麼。在舊居的時候，他們在同一屋子裏又是做什麼的呢？昭彤居然想不起來。為什麼那時候呆在一起竟是那麼自然？是不是因為那間房子大，可以做的事情多或者活動空間比較多，不用像現在那樣近距離『困獸鬥』？

　　昭彤想找點事情做做，好化解尷尬。瞥見牆角的晾衣架上還有幾件衣服沒有收起來，昨天洗的，應該已經乾了。

　　她走過去把衣服從衣架上取下來，抱在懷裏，又坐回椅子上把衣服一件一件折疊好，折好的就放在沙發上，梓浚旁邊。

　　梓浚靜靜地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不知道人家的老夫老妻是不是也這樣，沒有什麼話可說，不吵架的都很安靜。要說的，人家說了幾十年，什麼都說完了。他們說了三年就把人家要說幾十年的話都說了，所以現在無話可說是很正常的。

　　衣服全部折疊好，昭彤捧着衣服進房間打算把它們放進衣櫃裏。

　　『你今晚要在這裏過夜嗎？』昭彤在房間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