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今日头条》以太贩卖机

22、第 22 章

　　宫本百合子在山本常朝离去后，独自在地牢里站了很久，久到她的双腿都快没知觉了。

　　【朋友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不，不是这样的。
　　她已经丧失了和常朝做朋友的资格。

　　宫本百合子回了一趟港口Mafia，她撞见了被太宰治抱回来，浑身是血的山本常朝。
　　紧随其后的，是医用担架，上面孤零零地躺着一个孩子。

　　宫本心中本来还有一丝期待，可等了许久，都没有其他伤员出现。
　　只有一个孩子。

　　“别等了，她只救出了一个。”身后突然传来冷漠的男声，她回头看，是太宰治。

　　“...常朝呢。”

　　“昏迷。”他勾起嘴角，“宫本，你知道那些不仅辜负了常朝，还倒打一耙的人最后都怎么了吗。”

　　“......”宫本没有回答。

　　“都死了。”太宰治拍拍她的肩膀，“当然，是我动手的。你现在回头，我和她都不会说什么。”

　　明明太宰治的表情异常和蔼，可她愣是感到一股寒气从脚下升气，冷得她发抖。

　　即使世家已经主动把她作为筹码，试图与港口Mafia交好，宫本也没有离开港口Mafia。
　　如果织田作之助没有死的话，她想，事情就还有转机。

　　可是她在暗处等了两天后，等来了织田作之助死亡的消息。
　　得知这个消息后，宫本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不要抱有无望的期待了，我说过吧？”清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
　　“...当初，我和你定下的契约，还算数吗？”
　　“算数。”
　　“好，那我更改我的愿望。”宫本百合子看着清和，思绪飘到了她刚刚进入港口Mafia的时候。

　　原定的笔试与格斗结束后，竟然又临时添加了一场考试。根据引领人的解释，因为这次想要加入港口Mafia的人太多了。
　　新增的考试名为“战略测试”，听名字也猜不到要什么，她破罐子破摔，准备随缘了。

　　“下一个，宫本百合子。”

　　宫本走进了小小的房间，在椅子上坐下，小心地打量着四周。
　　各种各样的饮料瓶堆在一起，桌面上还有没喝完的盒装牛奶，面试官直接躺在椅子上看杂志，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这看上去就不像什么正经人。

　　“那个...面试官？”宫本眼角抽了抽，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宫本百合子是吧。”面试官开口了，是女孩子的声音，“现在请听题，如果你和我一起完成任务时遇险，我受了重伤不能活动，把重要文件拜托给你，你会扔下我一个人自己回基地还是坚持救我？请你做出能让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哈？这什么考题？
　　宫本百合子还没来得及问详细信息，就听到她继续说。

　　“一分钟后开始答题，准备时间内不可以寻求考官帮助，计时开始——”
　　然后她把那本杂志往脸上一盖，竟然开始光明正大地小憩。

　　这什么人啊？让这种人来监考真的没问题吗？

　　“你还有四十秒。”

　　“啊、是！”

　　她自己肯定是不会丢弃同伴的，但这个奇怪的考官说了，“利益最大化”......
　　利益的话就是指完成任务带回重要文件吧，如果这个时候选择拯救同伴，可能会被追兵一起抓住，那样的话任务收益就为零了。

　　“时间到，回答吧。”

　　“啊，好的。”宫本百合子本来都准备回答舍弃同伴了，但在说话前，她想起了自己被送到这里时，给她植入芯片的人说的话，“我...”

　　‘我们知道你不愿意，可没人能在这个世界里保持本心，没有人。除了顺应别无他法。’

　　“我会寻找周围有没有迎接的同伴，把资料交给他后再来救你。”

　　面试官沉默了许久，正当宫本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她把杂志拿了下来，凑到她面前，隔着一副滑稽的墨镜看着宫本。

　　“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好的事。就我或者不救，很简单的问题，你选哪个？”

　　“那我选救你。”宫本果断地回答。
　　选不上就选不上吧，她想。现在她面前的已经不是奇怪的考官，而是逼着她来卧底的那些光鲜亮丽的贵族。

　　“......你是傻瓜吗？明明笔试是全对，现在却选择了这么愚蠢的选项？”面试官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抬了抬墨镜，“要是我，肯定不会管我自己。好啦，你走吧。”

　　“是。”宫本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她总觉得从墨镜的缝隙里，看到了细碎的金色光斑。

　　算了，反正进港口Mafia这件事是告吹了。
　　她在听领路人念合格名单的时候还有一丝期许，但念到最后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正当她叹了口气，准备打道回府时，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宫本百合子，在吗？”

　　“啊，这里就是！”

　　“跟我来。”带着墨镜的面试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领路人冲她鞠躬，然后示意宫本赶紧走。

　　于是她就稀里糊涂地跟着这位面试官来到了她的办公室。

　　“那个，请问....我不是不合格吗？”

　　“嗯，你确实在黑蜥蜴的考核里失败了。所以我准备让你当我的直属，可以吧？”

　　“诶？诶？！”宫本满脸不可思议，“可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因为你很特别。”面试官露出大大的笑容，摘掉了墨镜，“你一开始是想顺着我说不救我的吧？但是你后来改口了。”

　　“确实是这样。但不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判定我不合格吗？”

　　“嘛、作为面试官是这样啦。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很想选择救我自己，但出于利益考虑，我会放弃自己。你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吧？”

　　“嗯……”

　　“所以说，在那么多人里，只有你保持了自我啊。”面试官伸出食指，“所以，以后就由你来当我的‘自我’吧。毕竟那么多次考试，只有你选择了救我。”

　　宫本这才发现，面试官的眼睛是水晶一般剔透的金色，那金色的光斑不是她的错觉。

　　“...好的，请您多多指教！”

　　虽然是卧底任务，但她心中，仍然保留着一丝所以温暖的渴望。
　　山本常朝出现的非常及时，和她一起相处时，宫本甚至忘记了自己身上宛如定时炸弹的芯片。

　　在和山本常朝相处了一个月后，她接到了世家给的任务。
　　解决掉山本常朝。

　　宫本看着这封邮件，本来不想去管。但七天后，世家又寄来了一张照片。
　　是她在世家训练时最好的朋友，以及那个总是给她留一份热汤的食堂工。
　　他们俩被绑在石柱上，已经看不出活人的生气。
　　宫本百合子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将这项任务申请成为了长期任务。理由是山本常朝戒心太强，无法下手。

　　其实不是的，山本常朝除了正经工作时，就是个天天围着她，武藏长武藏短的傻瓜。
　　由此，她对于暗杀常朝的愧疚感减少了。

　　第一次产生动摇，是在小菅义野伤了常朝的左臂时。在宫本心中，一直像是朝阳一样发着光的人，突然把所有张狂都收敛起来，只是静静地坐在病床上，看着自己的左手。
　　宫本百合子第一次意识到，这才是山本常朝真正的样子。

　　当常朝看到她，一瞬间露出开心的笑容时，她突然就不想山本常朝死了。

　　就在常朝养伤的这一年，她遇到了清和。清和与她做了交易，她帮清和找龙脉，清和帮她保住某人的姓名。
　　至于这个某人，当然是宫本自己。
　　至于关于清和的其他，在此不再赘述，因为现在讲述的是宫本和常朝的故事。

　　宫本百合子从一开始就隐瞒了关于自己异能力的真相。「路标」不止能点亮物体，还能在点亮的地方引发爆炸。
　　过了整整一年，她下定决心要杀了山本常朝时，山本常朝申请了退出武斗派。

　　那次的任务完美的完成了，但太宰治腹部中枪，常朝满脸绝望地申请调离武斗派。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宫本看着她面如死灰，又推迟了杀掉常朝的计划。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她不是卧底，她和常朝真的会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如果她不暴露，她们也会继续当朋友。

　　可在知道港口Mafia引渡mimic的计划里，世家也有出力后，她就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机了。
　　世家没有通知她，自己行动，说明已经放弃了她这颗棋子。
　　如果孩子们和织田作之助死在这场骚动里，暂且不说太宰治会如何，常朝绝对不会原谅她。

　　于是她提前逃走了，同时给了常朝“我是卧底”的信号。
　　可是这个傻子居然直接追到地牢来还一脸担心她被绑架的深情。

　　她被骗了，就不会恨人吗？
　　宫本在对着常朝尝试「路标」的时候，从内心深处感到一股无力与愤怒。
　　她第一次希望常朝恨她，这样她引爆时就不会犹豫了。

　　可是常朝只是乖乖地站在那里，让她测试。

　　她最终还是没有引爆那个光斑。
　　宫本主动放弃了最后能够杀掉常朝的机会。

　　她潜伏在港口Mafia附近，一直等着常朝回来的那一天。
　　可是她一直没有回来。

　　与此同时，她的身份已经在港口Mafia内部暴露，尾崎红叶负责追捕她。
　　她在常朝的卧室里留下了一串暗号，就动身前往了贫民窟的一栋危楼。

　　“好，那我更改我的愿望。”她那时对清和说。
　　“怎么改？”
　　“自然是，一命换一命咯。”宫本没有发现，她露出了与常朝非常相似的笑容。

　　宫本百合子从正午等到半夜，一直没有等来山本常朝。
　　她无奈之下，只好先点燃了周围的干草堆。
　　正在她看着火舌肆虐，准备平淡地迎接最后时，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划破黑暗。

　　“武藏！！”
　　是常朝。

　　山本常朝在楼下看着二楼燃烧的房间，撕心裂肺地吼着她的名字。
　　和她一起来的应该是刚出差回来的干部中原中也。

　　“你是笨蛋吗？！快下来啊！！！”

　　宫本百合子看着山本常朝被火焰染红的眼眸，突然，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她从出生起就是孤独一人。在训练场时也没有同伴。
　　最温暖的时光，竟然是与暗杀对象一起度过的。

　　“我求你了……武藏你下来啊。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啊，武藏。”山本常朝眼角的泪水被过高的气温蒸发了，“我求你了……”

　　宫本百合子一直觉得她并没有把山本常朝当作朋友，可她觉得这种情感又确实如同友谊一般。
　　在最后的最后，她终于明白了。

　　在最后的最后，她和常朝依旧是朋友。

　　被大火吞的前一秒，她看着常朝，开口了。但那句话太小声，很快便和她一起消失在了火海里。她最后看到的，是山本常朝如同银河般耀眼的眼眸。

　　【愛してるよ、常朝】

　　这句细小到要靠唇语才能理解的话，最后的最后，到底是传达给了山本常朝。

　　“武藏—————！！！！”

　　少女的恸哭声，彻夜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