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聂泓 ...

  •   等丫鬟把洗得香喷喷的阿奈送回房,薛冬来开了门,朝外头望了望,江少笠人已不在院中了。
      兴许他又回了竹里馆,她想。
      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烦闷,薛冬来便催着还想做游戏的阿奈上床睡觉去。
      阿奈哪里肯,在榻上蹦来蹦去耍赖。
      薛冬来便唬他:“你再吵,我去折那杏花树枝打你屁股!”
      闻言,阿奈顿时捂住屁股坐了下去,总算消停下来。
      薛冬来倒来了灵感,兴冲冲真跑去折了开着花的枝条回房来。
      阿奈吓得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只留个脑袋看着,却并不见自家姑姑动粗。
      薛冬来举着开满花的枝条,开始摘花瓣,摘一片,说一句。
      阿奈竖起耳朵听。
      “喜欢……讨厌……喜欢……讨厌……”
      阿奈从被窝里钻出来,半跪在床边,歪着脑袋望向坐在窗边桌子旁的薛冬来,“姑姑,你在施法吗?”
      “施什么法!”薛冬来仍然撕着花瓣,头也没抬,“我是在……”话音一顿,她满脸愕然,怔怔地把花枝放在桌案上,哭笑不得自语道:“我这是在干什么啊?”
      她脸热得慌,转头嗔怪道:“你怎么还没睡?!赶紧睡!我一会儿回来必须看到你睡着!快!”
      阿奈一脸茫然,压根儿不明白自己哪里招惹了姑姑,可是迫于姑姑淫威,又不得不听话缩进被窝里躺下。
      薛冬来把摘下来的花瓣捧在手里,拿出去丢在土里养根。却不料刚一转身就看见江少笠正从院门往庭中走,看样子是去而复返。
      两人一抬眼,四目相对。
      江少笠便停了脚,清咳一声道:“忘了提醒你,近日夙和公主私自出宫,宫里派了不少人找,禁军都出动了。为免招惹麻烦,你还是少去街上走动。”
      薛冬来脸还热着,一时反应不过来,颇不自在地耸耸肩:“哦。”
      直到江少笠看她一眼转身走了,薛冬来才想起江少笠说的是“夙和公主”出走。
      薛冬来跑回房中,翻出那块白玉牌来,上面的的确确是一个“夙”字。
      所以,白日里那个人,是夙和公主?
      但她也终究没法求证。
      阿奈才来江府没几日,就被薛家大哥派人强行接了回去。传话人说是薛家大哥给阿奈找了个厉害的先生,这位先生游历四方,此次只在京都停留两个月,须得阿奈亲自回去拜师。这理由找得正正当当,薛冬来也没得争,只好跟阿奈约定等先生走后再到江府小聚。
      凝秋没回来,阿奈也不在身边,薛冬来实在无聊,甚至都开始想念大理寺的狱卒们。
      前段时间因着江少笠搬去竹里馆,老夫人还专门训了他一顿。但江老侯爷长期不在府中,老夫人降不住江少笠,训一顿也就训一顿,江少笠照样不回来。
      老太太为此日日忧心,一边陪着薛冬来,一边派人劝江少笠回府。阿奈来这几日,老太太也对阿奈极好,简直像对自己的亲孙子似的。
      然而阿奈走后,老夫人却没再派人硬要江少笠回来了。渐渐的,老夫人也不常在府中。
      薛冬来越发觉得孤独,又见府中终日死气沉沉,不由更加郁闷。她干脆花了几天时间,与江府上下都混做了一堆,学着曾经外祖父沙场点兵的阵仗,组了个“强身健体”小队。
      不论是厨房的帮工,还是打扫的仆人,抑或是内院的丫鬟小厮,只要自愿加入,通通被薛冬来编了号分了组,每日按约定时间跟着她做一些简单的锻炼。
      薛冬来自然没有真教他们武功,也没有照搬练兵场上的训练项目。她因地制宜、因材施教,把从外祖父那儿学到的练兵手段,稍加修改,以团队竞技游戏的形式呈现给众人看。众人自然兴趣高涨,尤其是年轻些的,简直快要唯薛冬来马首是瞻。
      待到老夫人注意到府中精气神大变时,薛冬来的强身健体小队已经初见成效,一众下人对少夫人心服口服。
      有一回夜里,老夫人便将薛冬来叫到房中,问她怎么忽然想到这样做。薛冬来也不好说不喜江府的清冷氛围,只道自己在薛府时都这样训练下人。
      老夫人面容肃然,不知是喜是忧。最后她深深看了薛冬来一眼,微微叹气,到底只握着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
      这期间江少笠也回来过一趟,只是彼时薛冬来正在院子里纠正小队众人的动作,压根儿没空搭理他。
      两人这么长段时间说冷战也像冷战,可又偏偏找不到冷战的立场,所以见了面还是搭着话。江少笠倚在树旁调笑了她两句,被薛冬来一瞪,闭嘴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待到小队休息,薛冬来得了闲,他却拍拍衣裳转身走了。
      转眼入了夏,京都渐渐热了起来。
      薛冬来也渐渐心绪难宁。
      五月二十七,是王崇安的祭日。
      王崇安此人,是薛冬来年少时最瑰丽的梦境。只是在那梦境即将实现的时候,王崇安殒身断崖。于是他成了薛冬来不愿提及的痛。
      昔日名动京都的王丞相之子,一袭白衣长街走马,便成为多少高门贵女一生所求。而今尸骨无存,唯留衣冠冢。
      王崇安的牌位和坟冢自然都在王家,薛冬来无法登门祭拜,就在每年的这一日登山入寺祈福。
      她与王崇安的初见,便是在尘微山希音寺。王崇安生时一度对佛家寺庙十分感兴趣,曾游历诸城踏遍山寺,却只独爱希音寺。
      薛冬来着素衣白裳,提一篮子香火,上了山。
      希音寺香火鼎盛,除了尘微山声名远播的缘故外,也因寺中求姻缘最是灵验。
      寺前有道石门,名为相思门,门后一棵相思树。传闻,相爱的男女,将写有两人名字的红绸带系在树上,便能够生生世世在一起。
      今年的五月二十七天色甚好,日光柔和,山上微风轻拂。薛冬来站在相思树下,抬袖望向枝头飘飞的红绸。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王崇安,依旧是昔年寺中初相遇,彼此相视一笑的模样。
      光影交叠,薛冬来猝然回神,眼前树影婆娑,人来人往,哪里有半分王崇安的影子?
      薛冬来照例见了主持,于殿中供奉香火。
      跪地俯首,闭目合掌,一愿亲友安康,二愿逍遥无忧,三愿故人安息。
      三叩首毕,薛冬来立起身睁眼,目中渍渍,恍然感觉身侧有人,微侧头一看,整个人便僵住了——那人同样虔诚地跪在殿前,鹰鼻薄唇,低眉合眸的模样是她熟悉的静谧。
      “……崇安!”薛冬来唯恐是幻象,猛地扑上前抱住他,眼泪无声涌动,“崇安……”
      被抱住的人先是一怔,而后侧身回抱她。少顷,他在她耳边叹道:“薛姑娘……”
      薛冬来猝然回神,推离他一看,面前这人却是聂泓。
      又一次,又一次!
      为什么聂泓的身姿像他,衣着像他,琴音像他,侧脸也像他……聂泓与崇安,究竟有什么关系!
      薛冬来心思百转,却不料无意间已将心中所想倾吐于口。
      聂泓愕然笑道:“在下根本不知姑娘所言之人,谈何关系?”
      薛冬来蹙眉,她并不傻,当日南风馆一事她已觉得聂泓心术不正,后来送香粉又故弄玄虚着意强调那一个“安”字,现今又在此处偶遇?
      薛冬来绝不信他这一套说辞。
      薛冬来擦了泪,神色恹恹,起身后退两步道:“抱歉,失礼了。”语罢便要离去。
      聂泓急急起身拉她的小臂,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转而大喊道:“阿婉!”
      薛冬来脚步一顿,惊诧回头。
      聂泓走到她身前,解释道:“上回,你曾问过我,想必阿婉是你的名字。”
      薛冬来不置可否。
      “我与你所说的……崇安,很像吗?”
      薛冬来别开眼,没有回答。
      聂泓有些许沉默,而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她诚恳道:“你可以把我当做他。”
      “如果这个人对你是特殊的,而我很像他,那我愿意为你变成他。”聂泓眼中透着十分真诚,不似作伪。
      薛冬来缓过神来,眉头越皱越深,“聂公子是在说疯话不成?”
      聂泓眸色迷离,近乎痴迷地凝视她,“实不相瞒,在下对阿婉姑娘,一见倾心。”
      “聂公子,我乃有夫之妇,担不起你一句倾心。”
      “阿婉姑娘……”他伸手拉她胳膊。
      薛冬来拂袖甩开他,一边后退一边疏离地自我介绍道:“江薛氏,请叫我江夫人。”
      “江夫人!”聂泓紧追而上,强硬地拽住她胳膊,“江小侯爷臭名昭著,不过是个纨绔二世祖,也值得夫人为他拒绝一切吗?”
      薛冬来目露厌恶之色,正视他道:“第一,我做什么不为任何人,只为我自己无愧于心。第二,我与聂公子并不熟,何谈一切。”
      聂泓眸光幽深,并不出声,只痴迷地看着她的眼睛。
      薛冬来怔愣了一瞬,他便以指尖拂过她耳边发,目中旖旎若含十丈软红。他温柔道:“阿婉,我可以为你成为王崇安。”
      薛冬来目光涣散。
      聂泓的手已经抚上了她的脸,极尽温柔地摩挲她侧颜,“王崇安也算不得一切么?”
      薛冬来木然立着,眼也未眨。聂泓朝她伸出一只手,笑着一挑眉,她便将手搭在了他手心。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