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是你》祟祟suisui

3、清风

　　我顿时睁大了双眼，不会吧！这边心中轻念着，却只觉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在我的血管里，如同洪水猛兽般横冲直撞、不断上涌，在头顶处汇聚，然后“嗡”的炸裂开来，只剩下思绪纷飞、七零八落。
　　清风，是你吗清风，真的是你吗？快一百年了，你过得好不好？这么久未见，有没有想我？
　　又怕自己是因酒劲发作而导致的头晕眼花，我探着身子，扒开人群，从窄窄的夹缝里努力向前挤去，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
　　是不是，到底是不是呢？如果是的话，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是来寻我的？
　　终于来到了人群的最前排，当看清楚了地上那个人，并确认了他是谁之后，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怔怔地站在原地。
　　面前的确是那张我再熟悉不过的俊秀面容，浓密乌黑的头发，柔和舒缓的面部线条，一双漆黑灿烂、有如繁星的明眸，一对虽微微低垂却更显浓密颀长的睫毛，两只微圆可爱的棋子耳，不是清风本人又会是谁？
　　可是曾经的“冥界美男”清风又怎会变成眼前这副落魄样子？
　　他身着灰褐色粗麻布衣袍，仔细观察，竟能看到袖口上微微脱落的跟跟线头。脚下一双黑色的布靴虽看似体面，却已经被岁月淘澄得隐隐泛白。头发已有些松乱，些许发丝从发带中脱落出来，垂在额前。冷汗从额角渗出，顺着他脸部的轮廓缓缓滑落至下巴，只是滴落的一瞬，便快速被这紧张焦灼的气氛蒸腾得烟消云散，不见踪迹。
　　此时的他，正被一名身着黑色云祥蝠纹束袖帛袍，乌发半束，武卫模样的年轻男子反手按在地上，不断挣扎，却动弹不得。
　　他的身边散落着几个药包，他口中嘟囔着，眼睛却死死盯着地上的几个药包，“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快放开我！我娘卧病在床，还等着我回去煎药呢！”
　　娘？清风在这里怎么可能有娘？我心下疑惑顿生，只听见那黑衣男子开口道，“我还想问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呢，拿了我家公子的东西，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你告诉我，是你遇到过，还是我遇到过啊？”
　　“你有什么证据啊？你如果非说是我拿的，就拿出证据啊！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欺负人呢？”他身上挣扎着，口中念念有词道。
　　那黑衣男子冷笑了一声，言语中带有意一丝嘲讽，“我呸，若不是你拿了我家公子的玉佩，那适才我找你讨要时，你怎会连这东西是什么都不问我一句，而是一口咬定没有拿呢！”，他继续道，“况且，这一路上只有你和我家公子有过接触，你定是装作不小心撞到了他，然后趁机偷走我家公子的玉佩，我说的对不对？”
　　这人说的话，表面上听起来是在问他，可实际上，不就是在指控罪行，让人乖乖束手就擒，不要再做无谓挣扎么！
　　我理顺着黑衣男子之前说的话，若清风一口咬定没有偷人家的玉佩，我是信他的，可那男子所说又的确在理，被诬陷时的反应确实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但若清风偷了玉佩，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这人是谁呀，怎么这么粗鲁，对人这么没有礼貌！”人群中一位头发略微有些花白的老婆婆率先开了口。
　　“是啊，是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呀？穆小哥在我们这儿可是除了名的大孝子，怎么会拿你家公子的什么玉佩呢？”
　　“你家公子呢？不如叫你家公子出来确认一下，也好过冤枉人家！”
　　紧接着，人群中又响起了几个声音，大致都是在向他解释清风是个好人，或者诸如认错了人之类的话等等。
　　那年轻男子大概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只得讪讪道，“我家公子有要事在身，先行回去了。这点小事，自是不必亲自出面解决。”
　　也许是觉得多说无益，或是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黑衣男子将清风从地上一把拎起，“走，既然你不承认，那就跟我
　　去见官，到时候你是黑是白自有定论，现在无需跟我辩驳！”
　　眼见清风就要被那男子带去官府，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让事态再继续恶化下去。我一个箭步冲到他二人面前，“这位兄台请等一等！这位兄台，这是在下的弟弟，这件事情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看这里这么多人，不如找一处清净之地，我们坐下来把事情解释清楚。若是家弟拿了您的玉佩，在下定当让他双手奉还，并严加管教。若是他没有拿您的玉佩，您也要给他一个说法，您觉得怎么样？”
　　那男子还未来得及开口，我便接着道，“这里人多口杂，不管我这弟弟有没有拿您家公子的玉佩，一旦在这里聚众久了，我们兄弟倒是无所谓，只是，怕影响了兄台和您家公子的声誉，如此，便得不偿失了。”
　　余光扫向身边因被他手臂紧紧勒住而动弹不得的清风，在目光交错碰撞的那一刻，我却感到了现实向我投来的重重一击。因为在那双依旧漆黑的眸子里，我看到的既不是旧友相遇的欢喜，也不是久别重逢的激动，而是一份茫然，一份无措。对我，对过去，甚至是对未来。在他眼里，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空白和空洞。
　　脑中思绪纷飞，只觉一波无力的眩晕感逐渐向我袭来，好似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晃了晃。我将双腿微微岔开，试图稳住身形，可是当脚向外迈出的那一瞬，却如同踏在棉花上一般虚软乏力，险些打了个踉跄。
　　咦？眼前怎么有三个清风，还模模糊糊的？
　　不好，我心中暗自叫到，一定是那“凌霜傲雪”的后劲开始发作了，我忙强撑着开口两字一顿道：“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这......公子，您来了！”那黑衣男子的目光落在我身后的方向，高声唤了一句。
　　正主来了？一波不知是困意还是醉意的感觉再一次向我袭来，真是该死，居然会在这节骨眼上掉链子！
　　此刻的我只觉天旋地转，一片树叶落下，世界仿佛静得出奇。我再也难以控制此时飘飘然的身躯，眼皮也不受控制的目然垂下，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栽倒过去。
　　良久，我却没有感觉到着地时的疼痛席卷，亦没有感受到触地时的凉意蔓延。
　　仿佛是一双极其有力的手，又仿佛是一个十分温暖的怀抱。我努力地将一只眼睛撑成一条细小的缝隙，眼前却只浮现出一个男人近乎虚幻的面部轮廓，实在难以看清具体模样。
　　当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生生抽走，消失殆尽时，我终于停止了“挣扎”，脑中也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

　　这一觉，我睡得很沉，仿佛是睡了许久。昏昏沉沉中，无数个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连我也辨不清是梦境还是回忆的若干片段，也纷纷接连不断地涌来，在我的脑海中跳跃纵横、咆哮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