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九天》兮归

14、14.伪装的宁静

　　入夜，已沉睡了一天的烟寒方醒来，精神奕奕的梳理过后换上干净的衣物前往揽月阁，楚逸飞今日特意在那摆下了盛宴为他接风。

　　天色已微微有点暗了，庄内到处点起了灯火，往来的仆从看到自家的少爷皆是一脸喜色的作揖，烟寒的脸色却还是带了些沉重。原本以为出门这么久，自己已经能够克制自己的情绪了，可是刚一回庄见到烟织，才发现他已经思念欲狂，若不是因着爹在场，恐怕他早已做出什么失格的事了。这婚事真的该继续下去吗？

　　在揽月阁外的外廊远远便看见了相携而来的烟织和式微。一身紫色衣裙的绝色女子与一袭白色的优雅男子，那幅画面不可谓不是才子佳人，那相依相伴的亲昵姿态看在烟寒眼里却甚是刺眼。他们竟有这么亲密了吗？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将自己的身影隐在墙角的阴影中，注视着他们一路进了揽月阁，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态久久地站在那里。

　　“楚大哥，你为何站在这里？不进去吗？”

　　烟寒闻言回头，来人正是轻尘，一反往日的红色衣裙，今天的她穿了一身淡蓝色，褪去了那张狂的气势倒显出些温婉知性。原本浓厚的墨眉也精心地修饰成柳叶眉，唇边挂着羞涩的笑容。烟寒一阵恍惚，这就是他未来的妻啊，可是这样的他如何能成为她的夫，她的天呢？

　　许久没等到他的回答，轻尘忍不住露出了狐疑的表情。烟寒的表情在暗处分辨不清，仍是沉默不语。气氛陷入了凝滞中。

　　“对了，楚大哥，我有东西要送你。今天一直没找着机会给你。”轻尘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但是脸已然红得近似要滴血。扭扭捏捏的自怀中掏出样物事递了出去。

　　烟寒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那是一个香囊，虽用了上等的丝绸，做工却是相当拙劣，接线处时有干花露出来，上面绣的是墨竹，但是歪歪扭扭，不复挺拔之态。

　　见烟寒不言语，轻尘羞愧难当，“很难看对不对？算了，还给我吧。”说着就伸手要拿回去，虽然语气轻描淡写，但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烟寒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小巧的手轻而易举的完全被包在他的掌心之中。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虎口因常年握剑而结的薄茧。五根青葱白指上都是纱布，厚厚地缠着。

　　“我是不是很笨手笨脚？学了这么多天还是做成了这样。”轻尘用另一只自由的手胡乱地擦着脸上的眼泪。烟寒的手无预期地停住她粗鲁的动作，转而轻柔地擦干她的泪痕。

　　“为什么想到要为我做这些？”低低的声音，似是在问她，又似在自问。

　　“我，想要为你缝补衣服，想要为你洗手做羹汤，想要为你生儿育女，想要陪你白头到老。”轻尘的声音很平静，很轻柔，“所有的一切我都想为你做，因为我想成为你的妻，让你不可缺少的妻。”

　　那样一双坚定的眸子，没有羞怯，没有犹豫，也没有后悔。那一刻，烟寒觉得只要一直注视着这双眼睛，他或许就可以无怨无悔地走下去了，他就能从对织儿的迷恋中得到救赎了。如果对象是她的话，或许他可以做到的。

　　“你，会成为我不可缺少的妻。”夜色中烟寒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灯火通明的揽月阁内，佳肴都已摆上桌，所有的人也都已入座。楚逸飞端坐首位，左手边是烟寒，再则是轻尘，最后是傅少雅；右手边则是烟织，再则是式微，月儿候在后边，同平叔在一块。

　　楚逸飞的兴致格外的好，几杯酒下肚，脸颊已然绯红。

　　“再过几天寒儿和轻尘就要成亲了，这两天宾客也将相继赶到了。织儿，招待客人之事就由我俩了。”

　　“是，爹。”

　　“再过些时日，你也该出嫁了，到时候就该你嫂嫂代替你打理了。”楚逸飞一句话让烟织及轻尘皆羞红了脸。

　　原本在一边饮着酒沉默不语的烟寒闻言脸色僵硬了，爹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么快烟织的婚事就已经定了下来？抬头正对上式微低着头对着烟织耳语的画面，血色一点点从脸上消退下去。

　　一杯酒下肚，火辣辣的燎烧着内脏，直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心里苦笑着，原来这才是爹派他出去的原因。怎么？还怕他会搅局吗？如今的他还能做什么呢？现在婚讯已经传遍天下，难道他还能枉顾凤起山庄和轻尘的声誉做出什么事吗？

　　“没事吗？”轻尘体贴地轻拍着他的背。

　　“真是羡慕楚大哥，看嫂子多会疼人。”式微调笑着，一双丹凤眼笑得弯弯的。

　　烟寒强笑着抬起头，“式微难道是嫌织儿不会疼人吗？”

　　式微温柔地牵起烟织的柔荑，看着她一脸羞红，“会不会疼人都一样，只要是织儿就好。”

　　烟寒逼迫着自己不能转移视线，他要将她现在的所有表情、所有动作都刻进脑海里。只有这样看着她幸福，他才能痛到心死后不再痛。

　　与此同时，楚逸飞也在看着烟寒，他知道此刻的他正在受着煎熬，但是不给他迎头一击，恐怕他会一直深陷在其中不能回头。这份感情必须断，而且要断得彻彻底底！

　　一场看似平和实则暗波汹涌的家宴终于接近尾声，女眷们早已先行休息去了。剩下几个男人家继续喝着酒，聊着天。

　　“时候也不早了，大家各自散了歇息去吧。”楚逸飞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由平叔搀扶着回了房间。而其他三个人神色清明，没有半分醉意。

　　“式微，你同我过来一下，我有话予你说。”烟寒出言留住了正欲离开的式微。

　　“既然你们有话要谈，我便先告辞了。”傅少雅行过礼后便先行离开了。

　　烟寒却并没有讲话，只是一径地喝着酒。

　　“楚大哥，你想要同我说什么？”式微在他身侧坐下。今晚席间，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到烟寒的举止有点异常，脸上也并没有即将新婚的幸福，只是不知是何缘由。

　　“你是真心要娶织儿吗？”

　　“此心日月可表。”式微脸上雷打不动的微笑消失了，露出了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

　　“你能向我承诺一辈子呵她护她吗？”烟寒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睁着一双赤红的双眼凌厉地注视着他。式微的心不禁一颤，这是种什么样激烈的情绪？这真的只是出于一个大哥对于妹妹的保护心态吗？

　　“我不用对你承诺。我早已许诺予织儿，今生今世只有她一个妻子，会一辈子宠她护她爱她。”

　　“这便够了。真的应该够了。”烟寒已然情绪失控，失神地坐在座位上喃喃自语，脸上挂着奇怪的笑意，似是愉悦却又透着绝望。而后失魂落魄、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揽月阁。

　　式微若有所思地注视他的背影。他心里隐隐的觉得有什么事是他根本还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