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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连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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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色的大门打开,犹如打开另一个冰柜。
南柯耸耸肩上的书包,悄悄踩进拖鞋里,又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
厨房里的莫茜听见声响,探出头来喊道:“南柯你站住。”
“南东绪,南柯回来了。你也过来!”莫茜又朝书房里喊。
南东绪匆匆地走出来,看着南柯脸色也不太好。他径直坐到沙发上,拍拍一旁的位置说:“小柯你坐我身边来。”
“先站着。”莫茜解下身上的围裙,坐到南东绪身边。
“你不要吓着他。”南东绪缓和地说。
莫茜扭头看南东绪含怒说:“他吓到我了。”
“你自己说,你一百元是哪来的?”莫茜又厉声责问南柯道。
南柯低着头没有说话。
莫茜一把拉住他的手扯到自己身边,把他的头抬起,呵斥说:“我知道你不是个哑巴,给我说话!”
“莫茜,”南东绪轻推开莫茜的手,将南柯拉到自己身边,温柔地轻声说,“告诉爸爸,这件事情很严重。但是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爸爸也经常犯错,但是一定要学会承认错误,这样才有改正的机会。”
“是拿同学的也没有关系,一定要学会承认错误。”南东绪摆正南柯的肩膀。
“我没拿他的。”南柯辩解说。
“那你一百元哪来的?”莫茜在一旁又问。
“是不是拿了爸爸妈妈钱包里的钱?”南东绪正眼盯着南柯的眼睛。
“嗯。”南柯缓缓点头。
“哪只手拿的!”莫茜扯出他的手,又把他的手板合在一起,用力抽打,嘴唇颤抖着说,“算了,两只手都打肿你的。”
南柯忽然眼眶湿润,犟嘴说:“随便你。”
“随便我?”莫茜狠狠地看南柯,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把他的泪水和鼻涕都扇出来。
“是不还随便我?”莫茜凶狠地说。
“莫茜!别那么凶,你得好好教育他。”南东绪扶住莫茜的手。
莫茜推开南东绪的手,站起来看向南柯说:“说啊!”
“随便你!”南柯嘴硬道。
“好,”莫茜又反向一个耳光扇在南柯脸上,怒骂道,“还随便么?”
“你反正都不喜欢我,所以随便。”南柯白皙的脸颊变得通红。
“好,随便。”莫茜楞了楞,又准备扇下一个耳光,却被南东绪挡住。
南东绪把南柯护在怀里,朝莫茜说:“你够了!我来跟他说,你去做饭。”
“好,好,你是个好爸爸,你自己管他。”莫茜的眼眶湿润,气愤地走回房间。
南东绪看着南柯轻轻抚摸他的脸,小声说:“南柯这件事你是很不对,妈妈也是不希望你以后会变成那种会偷钱的人,她才会那么生气的。”
“她根本不在乎。”南柯反驳说。
“你不能这么说你妈妈,她已经变了很多了,天天起早贪黑给你做饭,还询问你学校的情况,每周都和你老师沟通。你这周是不是还旷了兴趣班的课,这件事你妈妈还没有说你的。”南东绪揉揉南柯的头。
“你不能变成一个总是撒谎的小孩知道么?”南东绪双手捂住南柯的脸颊,摆正他的头。
“告诉爸爸,你为什么要偷拿钱?”南东绪问他。
南柯嘟起嘴,擦干眼睛里的眼泪,义正辞严地说:“因为想带顾北去医院。”
“他的手好像骨折了。”
冰窖一般的课堂上,苍白的课桌和冰冷的墙壁地让人无处安放身体。
“南柯读一下上节课的课文。”老师喜欢抽点不爱说话的南柯。
南柯坐在座位上,从课桌里翻出语文书,却发现上面用红色的蜡笔写满了“小偷”两个字,覆盖住书面。
他立马塞进桌位里,站起来回答说:“我忘记带书了。”
“上课不带书?”老师把自己的书拍在讲台上,恼怒地说,“以前说过多少遍了,晚上要把第二天的东西先放到书包里。你忘带书,怎么不忘记来上课呢?”
“和同桌共一下书。你站一下子,听别人把这段读完。”老师又抽点另外一个同学。
南柯的同桌嫌恶地看他一眼,将自己的书边移动一点,象征性的超过课桌的间隔。南柯看见班上几个同学在私底下窃窃地偷笑,他愣愣地站着,意识到自己又变成了班上那个悲惨的孩子。
“老师!”南柯举起手,义正辞严地把自己的语文书拿出来拍在桌上,“其实我的书被人用蜡笔涂满了。”
老师走下讲台看着南柯的书,示意他坐下,又把自己的书递给他。
“谁!”老师愤怒地环顾四周,大声呵斥说:“刚才笑的人先给我站起来!”
几个男生缓缓站起来。
“你们才是小学生就学会欺负同学了!”老师骂道,“自己举手说是谁做的,不然我查出来,你们就都回家,永远别出现在我的班上了!”
“你们谁知道?”老师走到那些男生身边,低声质询,“如果没人知道,这节课就都别上了。”
“我们上思想品德,全班除了南柯,给我把整本书抄下来。”老师又朝全班同学高喊道。
此时班上很多同学都低下了头,但有些乘老师不注意向南柯投射出怨毒的眼神。
简明析缓缓举起手臂站起来说:“老师是我涂的。”
“你为什么要在别人书上写字!”老师走到简明析面前,举起他的书拍在桌子上。
“因为他是个小偷,我想让他记住,偷东西的人我们不会喜欢他。”简明析也义正严辞地说。
“谁说南柯是小偷了?那件事没有查清楚,不要就给同学下定论,”老师的语气明显弱了下来,“而且为什么不能给同学一个改过的机会呢?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们要学会包容,因为我们是一个集体。”
老师后来半节课都在教育同学要团结包容,讲到一半又让简明析坐下,但是为了惩罚他让他抄一遍学生手则。
下课之后简明析身边围拢了很多人,因为南柯的书根本不是他涂画的,但是他却自高奋勇成为了班上的大英雄。
许多人也自高奋勇地要帮他抄手则,同时他们看向南柯的眼神更加寒冷了。
活动课后,南柯来到自己座位上,发觉一股恶臭。仔细检查臭味的来源,竟发现是自己的书包。他又伸手摸了摸,发现湿漉漉的,还有一些黄色的污渍。南柯翻开书包,发现书都不见了,全被塞进了座位里。
他拿出来看时,每一本里面都用蜡笔写满了“小偷”两个字。
“谁做的?”南柯站起来大声问。
班上没有人回应他,只有些人嫌恶地转过头来看他,还有个同学说:“不要大喊大叫好不好,能不能有点素质?”
课代表走进教室,吩咐大家抄完作业就回家。
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散去,南柯安静地坐在桌子上,愤怒地把书包丢在一边,拿起橡皮用力擦除蜡笔的痕迹。
可他发现即使书页擦烂了,仍然擦除不去。
这时一双小手递来一块白色和一块蓝色橡皮。
南柯抬头看,是连艺。
连艺已经因为女孩发育的缘故,现在已经比南柯高一些了,但脸上却仍然带着一股柔弱的气息。
“我自己有。”南柯倔强地推开连艺的手。
连艺没有说话,直接拿过他摆在桌上的一本书,坐在他面前擦拭起来,自顾自地说:“白色是画画专用的,蓝色是钢擦,画的比较重的蜡笔是擦不去的,只能擦淡一些。”
“没有盖在字上的,就用钢擦。盖在字上用白色擦皮让颜色淡一些,能辨认出来字就好了。”
她又把钢擦递给南柯,南柯愣愣地接过说:“谢谢。”
“对不起。”南柯擦了一会儿,涨红着脸说。
“为什么?”连艺楞了楞,又继续擦拭起来。
“我都没有帮过你。”南柯低头又说。
“我知道你往我书包里塞的画,每周都有一幅。”连艺也没有抬头看他,反过身继续擦拭。
南柯愣住,不知道怎么接话,他们本身都是很沉默的人。
连艺打破僵局说:“书包要放在洗手池洗一洗,就是一下干不了。”
“那我怎么背回家?”南柯担忧地问。
“你可以抱着书回家,把书包晾在这,”连艺假装漫不禁心地说,“或者去我家,我有吹风机。”
“我不是小偷。”南柯擦了一会儿又突然说。
连艺点了点头说:“我相信你。”
晚归铃敲响,静谧地午后连艺和南柯一前一后走在林荫路上,小小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像两个巨人。
连艺帮南柯提着湿漉漉的书包,南柯则在她身后抱着书紧跟着。两个都是太过于安静的人,也是习惯于安静的人,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连艺的家离学校不远,但是要跨过一条铁轨。
悠长的火车从缓缓开来,像一只缓慢爬行的毛毛虫,连艺和南柯则站在火车面前等它爬过。
“每天都会有很多火车从这条路上开过,去向不同地方。”连艺静静地背着南柯说,她的发丝顺着风轻轻飘动,好像随时会被风吹走。
南柯多年以后会想起这一幕,这里让他做过关于火车、关于远行的梦。
南柯跟着连艺到了一个狭窄的小院里。
老旧的水泥地坑坑洼洼,在一栋旧的居民楼下,有一间小小的车库改造的房子,房前种着一盆君子兰。
连艺把房门打开,反过身对南柯说:“这就是我家。你在外面等一等,我帮你把书包吹好了再给你。”
“谢谢。”南柯站在门口,探过头向往里面观望。
“连艺回来啦?”是一个老婆婆的声音。
“外婆,我回来了。”连艺朝屋内说。
“你和外婆住?”南柯问她。
连艺点点头,屋内又传出声音:“还带了同学么?要不要请他进来坐坐?”
连艺回过头看南柯,南柯点点头,随她进门。
连艺拉动一旁的拉线,屋内被照亮,一个老婆婆躺在床上,一旁还有一个小床,中间一个小桌子和一个小板凳,最里面是灶台。墙体和地板都没有装修,唯一醒目的色彩是水泥墙上贴满的画。南柯从没见过这样的家,一时有几分诧异。
但连艺却似乎没有觉得尴尬。
连艺抽来小板凳,示意他坐下,又从床下的木箱子里拿出一个吹风机去吹南柯的书包。
呼呼的风声盖过了一切,南柯呆滞地看老婆婆,又见她在向自己微笑,便也露出一个笑容。
他又看见另一张小床旁贴满的画,画中的事物似曾相识,竟都是他曾经偷偷送给连艺的画中所画过的东西。
一只长着翅膀的蓝鲸,海底的各种各样的鱼,蓝色的城堡,还有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翩翩起舞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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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忽然阴暗,飘来阵雨,淅沥沥地漫天倾洒。
我抬头向上看,是一只巨大的蓝鲸。它扇动巨大的鳍肢如同扇动翅膀,浮在空中。它的气孔中喷出壮观的水柱,发出火车汽笛般的声音,水柱落下变成雨滴。
世界树上的大火缓缓被浇灭,只留下焦干的树枝。
蓝鲸身后还跟着许多在雨中遨游的鱼群。
一只海豚快速地穿梭到蓝鲸的上颌处,巨鲸上一个蓝色长裙的女孩跃上海豚。她驾着海豚从空中下落到我身边,翻跃而下朝我行礼。
“陛下,我来晚了。你没事吧?”涟漪的头发如同海藻般垂在两肩,一把拥住我,又察觉自己身上湿淋淋的便立马松开。
“你怎么回来了?”我抹干眼睛上的水滴问,“不是向红公爵告急,都返回了么?”
“陛下,是为右翼大人悲伤?”涟漪蹲在我身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悲悯地看着我,又将手附在阿克的脸上说,“他和我阿婆被黑灵伤到后的症状一样,不过更加严重,全身都被黑丝爬满了。如果不治疗的话,他就会变成黑灵。”
“在几次与他们交战后我也发现了他们的能力,黑灵除了有毁灭的力量外,还能够同化其他人,这也是为什么黑灵会有那么多的原因,”涟漪继续说,“紫国入侵时的黑灵大军有那么多,我想大部分都是紫国的居民。”
“你治好他吧。”我对涟漪说。
“陛下,我失去了圣器,能力不如以往了,等夺回圣器才能治好他,”涟漪安慰我说,“但陛下不用担心,我暂时压制他身上游走的黑丝。”
“可以。”我点点头应允。
“得先在他的身上划出一道伤口,我才可以操纵他的脉血,”涟漪将阿克翻过身说,“我听说右翼大人失去了一只翅膀,那里的伤口应该还没有愈合。”
涟漪解下缠绕在阿克的脊背上的绷带,露出烧伤的血肉,又将手轻轻覆盖在阿克的背上。
阿克的血液弹跳起来,体内的血液发出幽兰的光芒,向涟漪的掌心处汇集,黑丝也随着血液的流动缓缓向背脊集中。伤口逐渐愈合,黑丝逐渐汇聚成覆盖在骨骼上的几条黑色纹痕,像纹在背上的黑色翅膀。
过了片刻阿克的黑丝已经不再向其他出漫延,涟漪又抬头看我说:“刚刚陛下问我为什么又回来,其实我是来回救王都的。”
“是呀。”光线昏暗又明亮,透明的空气中逐渐幻化出一个男孩的身影。
他的脸干净而熟悉,露出熟悉的笑容,“我告诉大家都赶快回来,但是只有蓝公爵回来了。”
“黄公爵,明希拜见陛下。”黄公爵明希跪在我身边。
“先前的小丑脸陛下可别见怪呀,那是我们黄国特殊的礼仪,也都哄你开心嘛,”明希也岔开双腿蹲在我身边,看了看阿克说,“右翼大人在这睡可不好,还是回王宫睡吧。”
明希又露出得意的神情。似乎想寻求我的夸奖。
“陛下,黑灵上次只是第一波攻势,他们又要回来了。我用日眼看见大批的黑灵正从四处向王都汇集。”
“又要开战啦!”明希站起来,将手伸直指向一边,做出一个古怪的姿势说,“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打败一切恶势力,让我们继续为这个世界带来爱与和平吧。”
“我知道了。好好,我就下来,”明希又突然对身边的空气说话,“我不会摔的。”
他回身看向我说:“陛下,我在王宫等你哦。我知道你干嘛要红公爵还政给你了,他简直是一个啰嗦怪,我不就站在城墙的垛口上么?”
“好,我下来。”明希一跃,小腿埋进土里。
“陛下笑了真好,不要总是皱眉头,”明希松了口气,又笑眯眯地向我挥手说,“太阳快落了,陛下快回来哦,我在王堡等你。再见。”
“黄公爵的能力是操纵光,刚才的光影是他制造出的。”涟漪帮助我搀扶起阿克。
“他的能力是搞笑。”我摇摇头说。
“这也是他的能力。”涟漪微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