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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到了午时,魏青才带着抱玉从另一户亲戚家里出来,大门在她们身后被人猛地关上,没有人送客。
      魏青没回头,掸了掸袖子上不存在的灰。转头时瞧见路边有两个小乞丐,穿着破衣烂衫,便给了几个铜钱。
      抱玉回头朝刚才猛烈关上的大门方向啐了一口,道:“三小姐,这些人怎么这样?占着别人的东西不还,还有理了?真不要脸!”
      魏青呲笑道:“他们觉得我跟我娘都是立不起来的女流之辈,家里没有顶粱柱,算是绝户,欺负了也是白欺负。吃绝户在咱们这样的人家虽不常见,可也不是没有。”
      抱玉当然知道吃绝户的事,贫民为了活着,干出这种事来不稀奇,可奉节城魏家这一支虽然不是家家富得流油,可也都有谋生的门路,不愁吃喝,何至于如此?
      抱玉将地上冻硬的一块土坷垃踢到一边,随着魏青一路走着,又回到了头一天发生刺杀的现场。
      长街上的血被人特意用细纱盖住了,已经看不出来昨日这里曾发生过惨烈的战斗。小贩稀稀落落的来了几个,气氛比头一天冷清多了。路边门店都开着,有个面目普通、过目即忘的年轻男子坐在当街的面食店靠门的位置,要了碗热腾腾的馄饨坐在条凳上慢慢吃。
      魏青同抱玉站在街边没了叶子的树下,向四面张望,除了小贩和偶尔过来买东西的顾客,看不出来有什么人来找东西。她们向周围小贩问了问,也都说没见这样的人。
      俩人便继续等,等了半晌,脚上慢慢没了知觉,只好在地上来回走动,让身上尽量暖和些。至于魏青早上出来时带的手炉,早就凉了,她为了暖手,特意买了两个热腾腾的烤山芋同抱玉在手里拿着,却并不吃,只是来回倒动着捂手。
      “啊欠……”魏青打了个喷嚏。
      “三小姐,咱们这么等下去也等不到吧?要不咱们走吧,别冻病了。”
      “嗯,走吧。”魏青紧了紧披风,想着实在没办法,就找机会问问东府广安伯家里的二哥魏无涯。他既来过现场,又在京兆府干活,遇刺的人是谁他应该知道。
      魏无涯与她多年没见,虽然生疏,可昨日在路上他能提醒她在家待着,别到外边乱跑,应该是能说得上话的。

      …………
      每年年底,京兆府里事儿就多的让人头皮发麻。小偷也要过年嘛,这时候便格外活跃。一到这时节,法曹参军魏无涯和他手下那帮人,就要散到街面上来回巡逻。腊八这一日他又照例忙到天擦黑,才扶着腰回了广安伯府。
      还没走到自己的院子,魏澜就不知从哪儿出来在身后叫住他,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拽着他袖子就往父母住的正院走去。
      “哎,你干嘛?我腰疼着呢,你慢点。”魏无涯白天抓人闪着腰了,还疼着。
      “嘘,跟我走,到地方了你就知道了。”魏澜神神秘秘地领着他轻轻走到正院会客厅旁边,找了个便于偷听的地方躲着,示意他听里边的人说话。俩人从小一块长大,这方面格外有默契。
      “族长,老五留下来的丫头就是个混不吝的,再不管管,都把咱们老魏家女孩子的脸丢尽了。你看她哪有半分贤良淑德的模样,一点规矩都没有。也不想想,当年老五去世的时候,咱们这些亲戚出了多少力,那时候她在哪呢?她娘能活下来,不还是靠着咱们这些亲戚照应着,要不然早就没了。做了这么多事,用他们家点东西怎么了?真的,她要不是个丫头,你看我不拿柳枝子抽她?”
      魏无涯兄妹俩在外听着,能听出来这是二伯在说话,兄妹俩往上一代的堂兄弟们都是在一起论的排行,广安伯在这一片大家族同辈兄弟中排第三,魏青父亲则排第五。

      “就是,老五走的时候,从头七到七七,不都是咱们这些人帮忙操办的吗?还有啊,这么些年,她家里没男人,要不是有咱们这些族人在旁边住着,就老五媳妇那样,那空院子早进坏人了。这些她怎么只字不提?”
      又是一个对魏青不满的,还有一个倒没那么恨,磕了磕旱烟袋,说道:“青丫头家院里一直没什么人,有好东西在那放着也架不住别人惦记是吧?这几年放咱们这些人家里,就算是帮忙保管了。现在她既然回来了,想往回要也不是不行,可族长、老三你们也看着了,眼瞅着要过年,街面上人来人往的,让人瞧着咱们来来去去的抬东西,该怎么议论老魏家。可这丫头咬死了让咱们年前给她送回去,这是一点都不打算给咱们这些叔伯留脸子了。”
      听说他愿意奉还,之前发言的俩人不大高兴,都没接话。倒是有个苍老的声音咳了几声,忽略那几个人的抱怨,直接问道:“都说说,要是你们几个不把东西送回去,她打算怎么着?”
      说话的人是族长,他没拿魏青家的东西,自没有这些人那般恼羞成怒。作为族长他也不是个爱管事的,这次倒是很好奇,很想知道老五家的丫头是怎么凭一己之力把这几个老魏家的掐尖货气成这熊样的。
      “她,哼,这丫头一点也不像她爹娘,心眼多着呢。她说她爹跟礼部的员外郎还有我家三丫头未婚夫婿的一个亲戚是同榜进士,以前他们几个常在一起喝酒。我家常守可就在礼部呢,她这么说不是威胁人呢吗?是不是不如她的意,她就打算出去跟人乱讲?”
      这时一直没做声的广安伯忽然直率地说道:“我觉着她就是这意思啊!她要的东西不给她,她就不让你们好过,她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刚刚怨恨魏青的那几个魏家亲戚齐齐瞪着广安伯:你到底哪伙的?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明白事,这时候怎么倒显出来你了?
      魏无涯兄妹扶额,真怀疑他们这位爹都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居然没被人打死。
      广安伯夫人在旁边悄无声息的用脚尖踢了下丈夫的小腿,示意他闭嘴,偏广安伯扭头嘀咕一句:“你踢我干嘛?”
      魏氏兄妹都不忍直视了,摊上这样不通事务的男人,广安伯夫人委实辛苦。
      族长睨了眼广安伯,这样一个伯爷,在族人中实在难有威信,他看向另外两个人:“都说说,那丫头是不是也威胁了你们两家?”族长还没听够故事呢,广安伯无心插了一脚,耽误别人说话了。

      “哎,差不多,她说她可能初二还过来,那天我有两闺女要带着夫婿回门。她来做什么?她想做什么?”
      族长想笑,族里日常事务琐碎无趣,难得听着点有意思的新鲜事。
      “你呢?她怎么着你了?”族长本着公平原则,指定另一个人发言。

      “她说下个月我儿子成亲她有空就来吃喜酒……”
      白胡子族长听美了,压了压手示意他们先别说了:“行,这事我记着了,这两天我找她说说。你们也收敛着点。”
      “那好吧,这事八叔你上心点,就这几天让她那头想明白了。她也不想想她一个姑娘家,以后嫁人了,没娘家亲戚撑腰帮衬着,哪儿那么好过的?”那几个人以为老族长终于愿意管事了,要替他们劝住那姑娘,免得事情闹大了,全族都不好看。
      “就是,要不这么的吧,我看她也老大不小了,不如咱们这些人都帮忙找找看有没有年貌相当的少年郎,有合适的就把她嫁过去。”有个人提议道。
      其他人却没接话,给魏青找婆家这个活难度太大,不好接。一则岁数不小了,二则她克父克母的名声还在,谁家都忌讳,谁不想求个顺遂平安?

      …………
      魏氏兄妹俩蹑手蹑脚走远,穿过花园,顺着墙边的梯子爬上去,先后翻过围墙。
      他们俩敲响魏青房门时,她正和抱玉一起在纳鞋底子。魏澜过来她不意外,魏无涯能来,倒省得她特意去找他了。算是来了瞌睡就遇到了枕头。
      “三姐,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要是不给你把东西送回来,这事就没完?”
      “是真的。他们以前从我爹手里都借过钱,不是很多,我就不要了,就当是他们帮忙安葬我父亲的谢礼。但是东西必须拿回来。”
      “想要回来的话,可能没那么容易,而且你得小心,万一他们不甘心,难保不会报复你。”魏无涯很清楚那几个亲戚的尿性。魏氏一族整体素质尚可,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偌大宗族里出几个刺头或咬尖的货这奇怪吗?
      “我知道。”魏青神色没什么波动。这些事,她已经筹备了几个月,箭在弦上已经发出,是不会半途而废的。
      魏无涯腰还疼着,回来后也没顾得上回房擦药,此时问完了事,便说要走。
      魏青拦住了:“二哥,别急着走,之前在街上不是有刺客吗?当时我也在场,见着一个人,比你高点,穿着黑色大氅,这个人是谁呀?”
      魏澜:……他们在说什么?刺客?
      “你当时也在?!”魏无涯没想到魏青当时就在现场,想到记忆里歪七扭八的尸体,魏无涯有些后怕:“以后可别乱走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然后他才告诉魏青:“你说的那人,是黎王,我原先也不知道,是府尹说的。他是先帝的九弟,跟庆王,东平王一样都是藩王。”
      “黎,黎王,二哥,你和三姐遇到黎王了?有人要刺杀黎王?!”黎王凶名在外,长在深闺的魏澜都熟知他的大名。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刺杀黎王?

      “嗯,黎王没受伤,当场死了七八个刺客,抓了一个活的,其他人逃了,案子交到刑部了,还有得审!”
      “二哥,那案子都怎么审的,刺杀的人都是谁呀?你要是去刑部就打听打听啊。”
      “刑部是我能随便去的地方?案子怎么审我怎么知道?”
      魏无涯没好气地说道。他只是个京兆府的小头头,那个级别的大案不是他能接触到的。
      “哦……”
      魏青自听到遇刺的人是黎王之后,便一直没出声,两兄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没注意到魏青脸色苍白。
      天晚了,抱玉检查好门户回来时,发现魏青正有些烦乱地抓挠着头发,便走近了扒拉着她头发看。
      “三小姐,不会是白天离小乞丐近了,他们身上的虱子传到你头上啦?我瞅瞅,不行的话我明儿去药房抓点侧柏叶什么的回来弄药水给你洗洗。”
      魏青:“……”她竟无言以对,她这样还真像是头上长虱子了!
      她不是痒,她是焦虑啊!
      她就觉得那天丢牌子的不是一般人,可万万没想到那人居然是黎王,是刀剑上染过鲜血,能止小儿夜啼的黎王,她也害怕啊。
      当时她跟黎王是打了照面的,若有一天他找到她头上,会不会觉得她故意把他的东西捡走的……
      她若说不是,当时急着逃命,没注意那么多,他会信吗?
      他信不信魏青不知道,不过她知道黎王若想要了她的小命,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年纪轻轻的,没人不想活着。
      这一晚,魏青难得的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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