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冷血藩王》烟波碎

4、第 4 章

　　夜寂静，冷月照雪，城内主街上不时有被甲执锐的守城兵路过，士兵们脚踏薄雪，腰间长刀与铠甲相撞，小巷里不时响起鞭炮声，这些声音交汇起来，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两个黑衣蒙面人躲过了巡城兵，轻轻跃过高墙，进了空旷的广安伯府西府。

　　让他们惊讶的是，偌大院内连个守夜人都没有，他们毫无阻碍地就摸到了魏青所住的小院里。

　　屋内一片黑暗，能听到室内传来轻微的鼾声，显然里面有人在睡着……

　　魏青当天晚上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并没发现屋子里有什么异常，她甚至特意打开荷包看了看，那个猛禽牌还躺在里面。她打算上午把要办的事办完了，再去一趟头天打斗的地方瞧瞧，万一能遇到那个人呢？

　　抱玉听到动静，猛地从小床上坐起，抹了把嘴角，轻呼一声：“哎呀，三小姐，什么时辰了？我怎么会这么晚才醒？”

　　说着，咕咚一声爬起来，草草梳梳头发便要去烧水做饭。

　　魏青瞧着她：“可能昨天担惊受怕的，又挺累，所以睡得这么沉吧，我也才起来。”

　　是这样吗？三小姐总是对的，抱玉想，她很自然地就接受了魏青的解释。

　　…………

　　魏氏一族在京城奉节的族人大都住在城北吉祥胡同一带，吉祥胡同靠西有一家，家主同广安伯是堂兄弟，主母姓迟，人称魏迟氏。

　　魏迟氏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指挥着下人把头天泡好的各种米和豆子等物混起来熬腊八粥。她家里人丁比较兴旺，三儿二女，除了一个小儿子和一个小女儿，其他子女都已经成亲了。

　　魏迟氏这边正热火朝天的忙着，大丫鬟便匆匆过来，道：“太太，伯爷家西府上的三姑娘来了，说要见见老爷太太。”

　　“她来做什么？”魏氏一听见是魏青，皱了下眉，今儿是腊八，谁家都挺忙的，下午他们家里人还要聚在一块做个小型的家祭。除了这个，礼部还会来人施粥，因为她家二少爷去岁就被提拔为礼部主事了。还有皇觉寺和普济寺等寺庙都会派僧人来施粥，这些人都不知道什么时辰会过来。届时她还得令人送上回礼，总之这一天有得忙。

　　魏青这丫头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时候过来，让魏迟氏不大痛快。可她不想落人口实，自不好将魏青挡在门外不让进，因此让人把她领进来。她想着三言两语的，说几句安慰的话，等走时再给拿些年货和补身子的药给她娘带上，也就把她打发走了。

　　魏青在丫鬟引导下，一路瞧着院内的景观，发现多年没来，这位伯父家里的境况比以前可强多了。引路的丫鬟不热情，也算守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的把她领到会客厅。

　　一进门，魏青便瞧见了厅里用来挡风的十二扇镶螺钿山水人物屏风，还有南墙上那一幅前朝名士所画的山水图，西边靠墙放的一溜八个太师椅，这些她再熟悉不过。这些物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被这伯父一家摆在大厅上，别处她没看到的地方还有多少呢？

　　魏青侧头仔细瞧着那镶螺钿屏风时，听得杂沓的脚步声传来，回头看时，除了为首的魏迟氏身子微胖，跟着她进来的几个丫鬟，皆行路轻盈，容貌不俗。魏迟氏家里的现状，比之十几年前，有着天壤之别。

　　“哎哟，青儿，这么冷的天儿，你怎么不说一声自己就过来了？”

　　魏迟氏面上很热络，上前拉着魏青的手，似乎浑不在意她在外人眼里不详的命格，一路拉着她，把她按坐到挨着主位的太师椅上。然后紧着命丫鬟上茶，给三小姐暖暖身子。

　　魏青接过茶，同她客套了两句，抿了口茶。茶是好茶，魏迟氏面子上一向做得很足。

　　“青儿，伯母一直说要去瞧瞧你和你娘的，可是你看，最近要过年了，我这家里人多事杂，一直也腾不出空来。而且我岁数大了，有些事儿啊，要是没人提醒下，我还真想不起来，你别怪我就成。正好你今儿过来了，等一会儿走的时候，我让人陪你回去一趟，给你娘带点东西。”

　　她急着把魏青早点打发出去，也是怕一会儿府里来了人出点什么意外的状况。

　　魏青放下茶杯，笑道：“伯母有心了，我听说二哥去年在礼部升了主事，三姐也许了人家，是河阳氏张家的小公子。”

　　听到魏青提及自己的儿女，魏迟氏心情不由得好起来，她这几个儿女目前情况都不错，在魏氏一族，也算数得着的了，她丈夫在魏氏族里也越来越说得上话，比之广安伯说话还要有份量。

　　她微笑着点头：“你二哥跟你父亲当年一样，都考过了进士，如今确实进了礼部当差。至于你三姐，亲事是头几个月定下的，明年成亲。”

　　如果不是腊八日太忙，如果对面的人不是魏青，魏迟氏是很乐于跟人多聊聊她那几个儿女的。

　　魏青点点头：“二哥是个有出息的，还真是巧了，我记得礼部员外郎是卢凤卿，而张家有个表亲是张贺平吧？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巧了。”

　　“哦，是吗？有吗？”魏迟氏知道这两个人，可是她从魏青的话里嗅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便没承认她知道。

　　她一直在琢磨着魏青过来的意思，瞧这丫头在那端坐不动的模样，似乎全不知道魏氏族人对她的看法，坐的那个安适，好像她真的是受欢迎的贵客！

　　“是真的，所以说巧，因为这两个人跟我爹都是同一年考上的进士，而且当年我爹还在的时候，他们都来过我家，同我爹喝酒赋诗投壶，甚是投缘。当初的事我还有印象呢，他们当时玩投壶的屋子里就摆着这个十二扇的屏风，那时候我还小，趁大人不注意，用刀在屏风下边刻了几个字。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魏迟氏在魏青说话的时候，本来一直在陪笑着，听到这里，那笑僵在了脸上。

　　这丫头捡着这样的日子到底打着什么主意？魏迟氏现在可以确定魏青这次过来绝对是不怀好意。

　　“哦，这，这屏风，好象是你爹送的，我也没细问，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记着。”

　　“当然记得，我这人就是记性好。不过我来前问过我娘了，当时伯父和大哥派人去抬屏风和那几把椅子的时候，说是家里来贵客，暂借一下的。后来陆续又借了好几回东西。这些年我娘病着，我又不在京城，也就没人记着这些。”

　　魏迟氏变了脸，魏青这是要跟他们家算帐吗？那孤女寡母的，想跟他们家算帐？

　　既然魏青来意不善，她也就不再摆出笑脸了，冷了脸子，斜睨着魏青，想看看她到底打算怎么往下说。

　　魏青瞧了瞧立在身后的抱玉，朝她伸了伸手。抱玉立刻掏出两张纸，双手递给魏青。

　　那张纸被魏青竖起来，将有字的一面展示给魏迟氏瞧，两张纸，几十行字，写的都是魏青爹去世后，魏迟氏家里以各种名目从孤女寡母家里“拿”来的古玩字画家具。

　　除了大厅里这几件一撒眼就能瞧见的，尚有几个柜子，数张圈椅、瓷凳，至于各种缠枝花纹盘、青釉渣斗、瓜棱形贯耳瓶、八卦琮氏瓶、仕女游春图等等，合计三十余件，被魏青明明白白写在纸上。

　　她竖着纸，瞧着魏迟氏脸色剧变，然后把那纸轻飘飘放到桌上往魏迟氏手边推了推，然后在魏迟氏露出恨意的眼神里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来意：“这些东西由伯父伯母保管了多年，想来伯母是个会持家的人，保持的都应该不错。虽然都是身外之物，不过我父亲已经不在了，这些都是他生前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一转眼他已经去了十年了，我打算今年除夕祭拜一下我父亲，所以请伯母转告伯父一声，年前将这些物件运回我家里去，好告慰我父亲在天之灵。”

　　魏迟氏手指死死捏着椅子扶手，才克制住想站起来朝着魏青扇一巴掌的冲动。

　　这时魏青已经站了起来，道：“我知道这么说伯母会不高兴，不过我不想在拜祭我父亲的时候，让他在泉下知道，他生前喜爱的那些物件全都没了。”

　　说着，徐徐朝魏迟氏福了福，也不用魏迟氏做出什么反应，带着抱玉施施然走出大厅，穿过耳房间的甬路，过了垂花门，从阔大的府门出去后，她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家里没个能依靠的人，凡事也只能靠她自己筹谋着了。

　　至于名声这东西，她还有吗？

　　“三小姐，咱们现在去哪儿？”

　　“去下一家，今天把那三家都走完。你那儿不是还有两张纸吗？今儿个咱们都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