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约定的那时》旎若残阳

4、第 4 章

　　果然。
　　都走了……
　　都走了。
　　还是都走了。
　　一个都不剩。
　　天塌下来的感觉不过如此，这下，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李泯走，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接受，天一和正秀走，为找李泯，我也接受，若云走……丫的，连云都走了，那我算什么啊我？！难道要我自己一个人继续住在这里？我凭什么厚着脸皮住下去呀？！
　　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一走了之得了的时候，我听到了敲门声。
　　此时，在这曹家，除了管家还能有谁？
　　曹家的管家有两个，在威海也都是很有名望的，年纪和天一差不多，但是看上去要比他成熟多了。
　　“我能进来吗？”
　　刘管家的声音也很温柔，虽然和他桀骜不驯的脸不大相称。
　　“呃……哦……可……可以。”
　　舌头有点打结，大脑有点短路，我结巴了，不自然地理了理头发。
　　“酒醒了吧？”他问。
　　“嗯。”我答。
　　他到我床边坐下，转过头来盯着我看了半天，深深叹了口气，那眼神，像是比我还悲痛。
　　“没想到云也走了，你怎么想的？”
　　我噎。
　　猪啊！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
　　你要说李泯走了，我最多苦笑一记，要说天一正秀走了，我顶多捶你一拳，你到是好死不死的直接来句云“也”走了，得，真够省事，那仨都带上了。
　　“希仁哥哥……”
　　话音刚落，我就想抽自己，眼泪还真TM不值钱，没忍住，我立马哭倒在他怀里了。
　　他抬起手，揽住我一侧肩膀，轻拍。我想，我当时一定像极了被主人丢弃的可怜小狗儿。
　　他说，不管怎样，你都得留在这里。
　　我机械地点点头，想想不对，又摇摇头，抬起满是泪渍的脸问为什么，就听见特没正经的声音打门外传来：
　　“因为咱俩舍不得你啊！”
　　下一秒，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就站定在我面前。
　　宋管家，宋起源，我一般都叫他Ki哥。
　　说话的语气有点轻浮又总是嬉皮笑脸的哥，此刻，仍笑着，但那眼神里却也是写满了伤感的。
　　我勉强扯了下嘴角说，哥，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希仁哥冷冷地撇了他一眼，又一脸认真地对我说到：“如果手里握紧了希望，就算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会有奇迹，你信吗？”
　　我点头。
　　信，我当然信！
　　世间有奇迹，而且，每一秒都在发生。
　　我不会放弃希望，哪怕毁灭，也还有重生。
　　当我见他第一眼，当我改名单惜泯，当我住进这个家，我就再没有回头的理由。
　　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而已，即使万劫不复，我也早已抱定执念，退无可退。
　　Ki哥拿来纸巾给我擦脸，又揉揉我的头发，微笑着对我说：“别想太多，有些事情，没法改变的，你就留在这里，有我在，还有你希仁哥，我们陪你，一起等他们回来，好不好？”
　　我点头。
　　还能怎样呢？你许我一个三年，在约定的时间里，我就在这里，等你一个如果。如果你会回来……
　　之后的那些日子，因为哥哥们在，我还不至于崩溃，但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上课时，几乎都在神游，偶尔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也是猪头对不上驴嘴，然后被拎了出去罚站，我到也无所谓，魂都不在了，站和坐就没啥两样。
　　回到家什么事都不想做，别说作业了，鞋也不脱直接倒床上睡，要是睡不着，就胡思乱想一通，想着想着就开始抽泣，然后把脸埋进枕头，哭累了也就睡着了。
　　佣人每天按时送来的晚餐我都倒了，吃不下，不吃又怕那两管家哥哥担心，就给倒了。
　　一连几天，澡也不洗，估计都发臭了，也不知道走在路上身边会不会还跟着只苍蝇。
　　最牛的是，那周测验，我单手托着一颗昏沉沉的脑袋，竟然还能把考卷都给填满了！
　　不过都是重复的两个字：李泯。
　　老班把我叫了去训话，最后直接叫我退学，我还不知死活的说了句：让我考虑考虑。
　　终于，在一次睡梦中，我见到他。
　　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失魂落魄地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他迎面向我走来。我叫了他的名字，但他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看都没看我一眼，淡漠的表情，就那样从我身边走过。我急了，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他停下，没转身，没看我，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叠百元软妹币扔我脚边。我松手，下意识去看，再抬头，他竟消失了……于是，我惊醒。
　　那一刻，我恍然意识到，这如同行尸走肉的生活该过去了，我必须振作起来。
　　我不想哪一天，李泯回来，见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自己，然后一脸嫌弃的表情。那样，我就真的再没理由挽留，也再没脸回到他身边了。
　　我一个打挺从床上跳下，直奔浴室。
　　把自己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洗刷一遍后，就冲到厨房找东西吃，悲剧的是，除了泡面，别无其他。
　　我一脸从容地跑去烧水，反正泡面就泡面了，饿这么多天，现在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都行。
　　于是，我捧着泡面，双腿盘坐在地上，吃得是稀里哗啦的，直到被一声惊叫吓到，手一抖，翻了一身面and汤，我哭。
　　“你……你大半夜的装鬼啊！我还以为家里有老鼠……”
　　“哥！”
　　我打断他，生气地嚎叫：
　　“我刚洗的澡！刚泡的面！全给你毁了！”
　　“你……你你，晚饭不是……”
　　“倒了！”
　　Ki哥一听我说这话，顿时傻眼，嘴张得能塞下一把大汤勺。
　　哥说，饿多久了？
　　我说，没多久，十来天吧。
　　他就一记爆栗在我脑门上，说，那还吃什么泡面，走，哥带你出去吃去。
　　我两眼冒心，刚准备夺门而出，起身才想起这一身汤面，急急道：
　　“等我五分钟！哦不，三分钟！”
　　即使到了深夜，威海的海边依旧熙熙攘攘，我们随便找了家店就坐下，点了满满一桌菜，然后，哥就看着，我狂吃。
　　以后不要这样了。他说。
　　不会了，我想通了，我要打起精神等他们回来。我说。
　　想通了？呵，这还真的是很俗套的言情剧里的对白呢！
　　吃饱了，我们又跑去海边坐着，风很凉，我和哥都只穿了睡衣，却也不觉得冷。
　　海水一波波涌起又退去，街边的霓虹灯幻灭闪烁，暗夜中，明月当空，弯弯皓亮，如银勾。
　　几乎没在深夜来过这里，不一样的景色，到使心情舒畅了许多。
　　哥突然一把将我揽入他怀中，喃喃道：“爱一个人，是很辛苦的。”顿了顿，他又说：“但也很幸福！即使痛苦，也能在这痛苦里感受到快乐。付出，等待，承受……因为有爱，所以，一颗心总是被填得满满的。”
　　他手上传来的力度和暖意，让我明白，哥是在给我信心，让我不要害怕付出、等待和承受。
　　“Ki哥你……你也有爱的人吗？”
　　这话问得特没水准，连我自己都鄙视自己。
　　“哥爱的人……”
　　他若有所思的仰头望向空中皓月，额前的碎发被风轻吹着扬扬落落，笑容还是那样，略带点玩味的甜美，比起正秀来，是少了些纯真，但也称得上一笑倾城。
　　“那个人，也许是我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不过，我们一定可以永远在一起。”
　　我茫然。
　　是什么样的人才无法拥有又能在一起？
　　曾听无数痴男怨女说过这样一句话：世界上最浪漫的三个字，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相爱其实并不难，言情小说看多了，自然知道，最悲剧的事不是单恋，而是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却无法在一起。
　　有时候觉得，爱情并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别人的事。家人，朋友，邻里，甚至是互不相干的人，都能将原本相爱的恋人隔成陌路，所谓人言可畏，不能就凭着爱而坚持着走到永远的人，是悲哀的。
　　很多年以后，再回想起哥当时说的这句话时，我才真正体会到，其实，他所谓的在一起，只不过是一种自我牺牲罢了。爱情，就是这么现实。
　　我看着哥，想着自己的处境，轻笑起来。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命运如此，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