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约定的那时》旎若残阳

2、第 2 章

　　“如果可以，真想拥有他！”
　　回忆嘎然而止，耳畔突然响起了这句话，他曾经是这么对我说的。
　　那是在……八年前吧，我们交往后的第四年。
　　那四年里，我、若云、天一、正秀和李泯，五个人，快乐而单纯的生活着。
　　单纯？没错，那些年里，我们还曾拥有过一分单纯，却也仅仅只是表象罢了。当一切错综复杂的过往被硬生生揭开的时候，这仅有的一分单纯，便不复存在了。
　　那时候，我们常来这海边，谈天说地，放放风筝，然后拍一堆嬉笑打闹的照片、视频，有时候，天一还会抱起吉他弹唱一曲。
　　若云总是最疯的一个，即便正秀就在身边，她还是会为他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花痴地扯着我的衣袖惊呼：“惜泯惜泯，怎么办，我们正秀怎么可以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呢？我要死了啦！”
　　我就冷冷地回她：“你再这样拽着我，不是你要死了，到是我快要被你给勒死了。”
　　这时候，他都会故作生气地拍掉若云的手，为我整整衣领，然后拉着我跑开。
　　他会牵着我的手，沿着海边，不停地走，不停地走，走到觉得累了，总是时近黄昏，便拉我坐下，在沙滩上，静观日落。
　　夕阳西下之时，海平面上，灼热的太阳泛着橙黄色的光晕，有时，带点火红，很美。
　　我们就这么坐着，可以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言语间的交流，从来如此。
　　只静静的，让我靠在他肩头，伴着均匀的呼吸声，任岁月蹉跎，夕阳穷尽，直到天色渐暗，凉意袭来。
　　我时常会沉浸在那一段如梦境般的回忆里，很多时候，我甚至后悔，没能在那时就悄然的死在残阳之下。若能就这么死去，也何尝不是一种简单的幸福？但这幸福，却注定不属于我。
　　沿着来路返回，就会看到若云一个人拖着风筝原地转圈，天一和正秀自顾打闹着，见我们回来了，便老远就朝我们嚷到：“你们快看云！”
　　他总会刻意抬头望向天空中的云朵说：“云？云怎么了？”
　　然后，大家一起哄笑。
　　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自从海边邂逅，我成了他女友，我和若云就搬去和他们同住了。
　　这一住，就是四年。
　　四年，很长了，很久了，感情也已经很深了，我曾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单纯的，快乐的过着，然后，一起慢慢老去。
　　直到，他突然对我说出那样的话。
　　我便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无论再怎么渴求，命运终会是沿着注定的轨迹，背离我们的希冀，越来越遥不可及。
　　那一夜，我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为爱情所流下的眼泪竟是如此苦涩的。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在爱情里有一种伤痛是无法言说的。
　　终于明白，原来爱情，没那么简单。
　　你以为它来了，你以为得到了，但其实，那根本就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而已。

　　“分手吧。”
　　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说着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却像条蛇，扭动着，缠住我身体，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我快要无法呼吸。
　　我开始拼命回忆，相识以来的种种，顿时，一股脑儿地涌挤在眼前：
　　“在你盯着我看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要想成为我女友的话，就得住进我家。”
　　“明天没课，带你去游乐园吧。”
　　“以后，每一年生日，我都会陪着你过。”
　　“感冒也得吃药，张嘴，不然我生气了。”
　　“不舒服的话就该好好休息，作业给我，你可以去睡了。”
　　……
　　他对我很好，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知道我喜欢红色雨衣，喜欢白色跑鞋，喜欢水果糖，喜欢毛绒玩偶；会俯身为我系紧松散的鞋带，每天接送我上学放学，给我庆生，送我玫瑰……
　　等等！
　　我恍然发现，这些记忆里的画面，全都失了色彩。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他几乎不曾对我笑过。
　　我终于意识到，这四年来，我所有的幸福与满足都只是肥皂泡泡，风轻吹，就化作乌有。
　　分手吗？
　　“好。”
　　我默然接受。
　　如果，和我在一起的你并不快乐的话，只要你想，只要你说，我都答应。
　　没关系，爱情其实是单方面的，你可以不接受，但却拒绝不了，你可以离我远去，我也可以毅然决然的固守这一方，只为你转身，便一眼就能看见我。
　　是的，只为你转身。
　　终于还是收不住泪水，任其在我脸上肆虐，却强忍着啜泣的声音，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问道：
　　“还能见面吗？”
　　我知道，分手以后，我便没有再住在这里的可能。
　　“不知道，或许吧，对了，这个……给你。”
　　一枚精致的蛋牌手链。这是他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正秀送他的生日礼物，从没见他戴过，现在又为何要交给我？我茫然。
　　“明天一早我就会离开这里，离开中国。”
　　“什么？！为什么？那这个……”
　　“如果可以，真想拥有他！”他打断我又说。
　　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些许恨意，夹杂着诸多的无奈。我错乱了，慌了神，他为什么要走？去哪里？去多久？而他口中的那个他又是指谁？满脑子问号缠在一起打成了死结。
　　“你还记不记得，我那天许的三个愿望？”
　　“第一是要天一哥幸福，第二是要正秀哥的笑容只属于你，第三你没说。”
　　“我不是在开玩笑。”
　　“……什么？”
　　“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后，如果我回来，我们就结婚，没回来，就帮我把这个给哥，然后……忘了我。”
　　这是在那一年，我们最后的对话。

　　呵！
　　这算是个什么新式分手法？
　　既然要分手，却为何又说如果回来的话就和我结婚？
　　既然想到了结婚，又为什么会如此决绝地转身离开？
　　我突然很想仰天大笑一下，笑红尘，笑苍天，笑情缘。
　　如果当年，爸妈不去韩国工作，就不会把我寄养在若云家，不把我寄养在若云家，就不会离开上海，不离开上海，就不会跑来威海，不来威海，就不会去看海，不去看海，就不会遇到他们，没遇到他们，就不会爱上，没爱上，就不会分手……
　　归根结底，都是爸妈不好！
　　我怒了，抓起一把沙子用力扔向大海，却让风给吹回自己的脸上，生疼。
　　又想起李泯走后的第一天，那晚，我喝酒了，带着醉意对若云哭诉。
　　我说我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那些话都让我莫名其妙。
　　若云说不明白就不要去想，一切都会过去的，忘了那些话吧。
　　我看着若云淡然的眼神，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若云似乎从没对正秀说过爱。
　　在我的记忆里，若云总是两眼冒心特花痴地在我面前说着正秀怎么怎么可爱，怎么怎么帅，还时不时的就说：“他要是敢再可爱一点，不如一刀桶死我算了！”
　　她说，只要正秀一笑，好像世间万物都会瞬间变成灰白，只有他在发光。
　　可不是吗？
　　正秀的笑容，如初生的婴儿般，单纯，天真，毫不夸张的说，这笑容，甚至能够净化心灵。很多时候，我也会迷失在他的笑容里，像被天使的羽翼轻轻拥抱，温暖，沁心。
　　若云是爱正秀的，她曾对我说过。但更多的时候，她只是默默的在一旁看着正秀和天一打打闹闹，然后，望向窗外，顾自神游。
　　“为什么？”我伏在桌上，手里拨弄着被我喝空掉的酒瓶，边问到：“你明明爱他，为什么从来不说？”
　　“说了又怎样？有些事情，不必开始就能预见结局的，我又不傻。”
　　她神情淡漠地望着窗外漆黑夜空，心如止水般地又说到：“他心里，永远不可能有我一席之地。”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正秀眼里，只容得下一人，他的喜怒哀乐，也只为一人，那个人……”
　　若云看着我的眼神有些犹豫，只一瞬，又转眼垂下脑袋，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曹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