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约定的那时》旎若残阳

19、第 19 章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周围不再是一室素净的白，我知道，这里，一定不是曹家诊所。那么，这是哪儿？
　　曹家诊所？那又是什么地方？
　　不，我的头好晕。
　　木结构的房子，却被刷上了一层嫩黄，淡淡的，很柔和。房间里除了床，简单到连张椅子都没有，不过，倒是干净得很。窗帘和床被都是浅粉色，一样是淡淡的。在这间屋子里，似乎还能闻到一股清雅的花香。
　　我坐起身，感觉浑身酸疼，又有些轻微的麻感，也许是躺久了。可是，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我？
　　我……是谁？
　　啊！怎么会这样！
　　我用力地做着深呼吸，努力去想，想要寻找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记忆，可是，心口就传来阵阵闷疼，头也很疼。
　　“你终于醒了。”
　　我寻声望去。
　　长长的及腰卷发，看似三十左右的年纪，算不上漂亮，不过，很面善。
　　“要喝水吗？”
　　她靠在门边，看着我，脸上没有太多的笑意，却温和得让人安心。
　　我点头，她便去倒了水来，递给我。
　　“请问，这是哪儿？还有，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你知不知道，我……我是谁？”
　　我将空杯子递还于她，满心期待地看着她，等待她轻启唇齿，告诉我所有的答案。
　　她眼里涌起一丝莫名，一丝无奈，似乎，还有些淡淡的愁思。
　　出去放了杯子，再进来，到我床边坐下，她歪起脑袋，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最后轻叹一气，却在叹到一半时，又收住了。转瞬之间便扬起嘴角，笑道：
　　“这里是肯尼亚的马赛马拉，你之前失足掉进了维多利亚湖里，医生说，脑内还有积水，所以会影响记忆，不过，别担心，这只是暂时的。你的证件和行李都在客厅，你姓单，我就叫你单单吧！”
　　维多利亚湖？我掉进湖里了？天呐！开什么玩笑？！我跑去那里做什么？
　　“那你？”
　　“叫我Sun吧！”
　　Sun？好吧。
　　我起身下了床，随她到客厅里翻看起自己的行李。
　　除了衣服和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物件，那么，就现状而言，唯一有用的线索就是护照上的名字了。可是，仅凭这个名字，又怎能切实的让我了解自己是谁呢？

　　Sun说，她和我一样，都是中国上海人，很多年前，因为一些无法面对的人和事，只身一人来到肯尼亚。本来只是出于旅游散心的目的，却被这里纯净天然的气息给迷住，再不想离开，便在这里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出事的时候，她正好也去了维多利亚湖边，虽然与我相隔的距离不算很远，但是，因为自己不会游泳，眼看着我掉下去，却只能往相反的方向跑去找人来搭救，所以，耽误了时间，才最终导致我脑内积水。
　　她平淡地说着自责的话，抱歉于无意害我失去记忆这件事。但我分明看见，她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哀伤。难道，是我的错觉吗？还是我太敏感了？
　　其实，有什么好抱歉的，失忆总比失命好吧！
　　问题是，我现在多想知道，自己的命到底是值不值钱。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独自跑来这种地方，还会失足掉进湖里，没准，是自杀也说不定。这要万一是我自己跳进去的，现在这个状态，她算是救了我呢还是害了我？
　　真奇怪，我怎么思路这么清晰？不是脑内积水吗？
　　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没有手机。
　　Sun说，我所有的东西一件不落的都在这里了，没见有手机，这是为什么呢？
　　我几乎成了新生儿一样，没有过去的痕迹，没有任何记忆。
　　可是，心里似乎总有些隐隐的情愫在挣扎，仿佛，被我不小心弄丢的记忆里，有些什么，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忘，也不能忘却的。但我只要一去想，心口就会闷闷的疼痛起来，就连零散的片段，都无法忆出。
　　也许，是命运注定要让我遗忘些什么吧，我是不是应该任凭天命？除此之外，暂时也别无它法了。
　　我没有选择回国，而是留在了Masai Mara，和Sun住一起。理由，和她一样，这里，实在太美，让人不愿离去。当然，这只是理由之一。因为，还有一个理由，连我自己都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有些偏执的认为自己应该留在这里。
　　我想，这大概也是天命吧。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很平淡，也很自在。
　　偶尔在深夜，会有那么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好像我所失去的不只是记忆而已，莫名的就开始拼命地怀想。时常是自己的思想与身体在做着相对的抗争，激烈的时候，会头痛欲裂，要不就是心口疼得冷汗直淌，无法继续下去。

　　那可恨的记忆，到底是要离开我到什么时候才肯回来呢？
　　快一年了，我耗尽了心力，只在一次睡梦中，朦胧的想起一个约定。
　　我似乎和什么人，有着一个十年之约。
　　直觉告诉我，这个十年的期限，还没过，不过，却是近了。
　　这天晚餐时，我有些忐忑的对Sun说，我想回上海了。
　　“我不知道这个约定的内容是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这个约定应该对我很重要。我想要知道答案，所以，我是不是应该回去？”
　　Sun放下手中的碗筷，有些犹豫地抿了抿嘴唇，继而说到：“想要知道答案的话，不是回上海，你的答案，不在上海。”
　　一听她这么说，我感觉自己拿着筷子的手和心脏同时那么一颤。
　　“不用这么看着我，如果，你什么都记不起来，就算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也不过是浮若云罢了。”
　　我扔了筷子，腾地站起，有些愠怒：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你！”
　　“单单，一个人，如果连最珍贵的那一部分记忆都想不起来，并不是因为你脑子里的积水，而是你自己的意志在排斥它。潜意识里，是自己不愿去想起，你难道不明白吗？”
　　她扬起脸注视着我，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
　　“那也是我的事，我有权知道！”
　　“如果是痛苦的呢？”
　　“至少，我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那好，你做好心理准备。明天，跟我去见一个人，如果说，见了他，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顿了顿，有些固执的像是在替我做决定：“就放弃吧，约定也好，记忆也罢。”
　　“我现在，倒是很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自己的记忆里找答案。”
　　她起身收拾餐桌，漠然的表情，再没与我对视过。
　　我回房，用力关上门之后，便瘫软在地，靠着房门，回想这一年多来的生活。
　　Sun很照顾我，就像亲人一样，但我却忽略了，这其中的疑点。
　　她救了我，还把我带回自己家来照料，能轻易的在短时间内查到我在Kenya的酒店，若是与我素昧平生的话，我应该是在医院里醒来，并且很快会被要求去警局核对身份，而不是，和行李一起，出现在她家。
　　那么，我现在能确定的事情有两件。
　　第一，Sun认识我。
　　第二，她并没恶意，于我应该是友非敌。
　　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记忆，让她刻意隐瞒着不愿让我知道呢？
　　“如果是痛苦的呢？”
　　她说的痛苦，是指什么？又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