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期待值》声停处

28、卑鄙的钟倾

　　亲吻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些悲伤。也许是因为不确定是否被爱。

　　.

　　他知道。

　　钟倾转过直冒热气的头，伸出另一只没有被詹夜辞抓住的手，摁上詹夜辞的嘴唇，大拇指在他的下唇重重抚摸着，他的嘴唇颜色清淡，像春日的第一朵小粉色桃花苞，摸起来也像被一朵桃花砸过，被钟倾暴力碾压了一下后泛出一层苍白，很快又因为充血变得艳红。

　　詹夜辞不舒服的动了一下眉头，但还是没怎么反抗，眨眨眼睛。

　　钟倾这才反应过来，仓皇收了手，问道：“那教主，你知道你刚才的举动代表什么吗？”

　　詹夜辞当然不知道，他若是知道，恐怕未必会这样做。

　　果然，他摇头，突然又道：“我曾在一本书中见过我们刚才所做的事。但是这本书虽然有许多双人动作的图画，却并不是修炼武功，所以我没有刻意记下来。我晚上会去藏书楼翻看一下。”

　　双人动作？还亲吻？
　　钟倾开始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想，他忐忑开口：“教主，那双人动作时，是否衣冠不整？嗯…衣着也有些，散乱？”
　　詹夜辞回想了一下，肯定道：“正是。想来是因为部分武功修炼会使人如置酷暑，大汗淋漓，因此有些袒胸露臂。”

　　钟倾顿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他的手还强势地压着詹夜辞的嘴唇上，詹夜辞的左手还紧紧箍着他的右手。此时听詹夜辞这样天真无邪的说出这种话，钟倾只感觉肌肤相触的地方比最滚烫的火焰还要滚烫，简直快把他灼伤了。

　　这个人明明已经快要三十而立了，对于情与欲，肉与灵的这些事，竟一概不知吗？

　　竟一概不知到这种地步吗？

　　钟倾又羞耻又好笑，詹夜辞的眼睛还是清澈如泉水，一眼就能见到底的干净，认认真真的那么近的看着他。

　　已经三四年过去，他的眼神，他整个人，还是和当初一模一样，还是钟倾最喜欢的样子，连一丁点的改变也没有。

　　每日每夜，他在他身边，按捺着自己不能言明的心思，心惊胆战又无比期待的和他近距离接触着。

　　从来没有哪一次，是这样近。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能这样近。

　　钟倾将手绕到詹夜辞的后脖颈处，以不容抗拒的力度和近乎虔诚的态度，闭着眼睛吻上詹夜辞的额头，然后是眼睛，詹夜辞乖觉地闭上了双眼，钟倾的心像秋风中不停颤抖的最后一片树梢叶子，他亲亲他的鼻梁，又滑到脸颊与耳朵，然后他低声道：“教主，接下来的动作，是这样的。”

　　他的亲吻落到詹夜辞的嘴唇上，停留厮磨片刻后，轻柔地用舌尖顶开詹夜辞的牙齿，詹夜辞无比顺应的微微张开。

　　钟倾生涩地按照以往听过看过的只言片语实践着，詹夜辞学习能力极强，很快便掌握了主动权，甚至学会举一反三。

　　钟倾没一会就剧烈喘气起来，他的心太晃荡，以至于完全忘记使用吐息之法，整个人几乎都软在了詹夜辞怀里。

　　詹夜辞察觉到钟倾的急促，慢慢放开他，环着他的背从上到下轻轻顺着，钟倾趴在他的胸口处，听见詹夜辞的心脏在有力的跳动着。

　　是比平时更加强劲而急促的心跳声。

　　所以，詹夜辞也是有感觉的吧。他想。即使只是生理上，也至少说明他生理上并不厌恶我。

　　“钟倾。”詹夜辞又摸了摸他的耳朵，道：“你的耳朵更红了，你生病了吗？觉得不舒服吗？”

　　其实詹夜辞真的是一个挺好的人，钟倾想，他一直都很好，只是太少接触人又太少说话，行为上也从不刻意柔情，这种人总是很容易显得不近人情。
　　但其实不是，詹夜辞像菱角，从水里捞上来，冰凉凉又坚硬，剥的时候还容易划破手，但里面的菱角肉又甜又水灵，还营养丰富。

　　他趴着喘了一会儿，红着脸摇摇头。

　　虽然心里面无上幸福，但是这幸福又那么鲜明的提醒着他，詹夜辞并不知道这一切都代表着什么。

　　他因此觉得自己卑鄙，像诱拐了一个孩子。

　　但是又控制不住，并且完全不想控制。如果可以，他想把詹夜辞圈起来，让他什么也不知道，这样，才能避免失望。

　　钟倾想，再卑鄙一点吧，晚一点告诉他，晚一点，让他知道。
　　如果能晚到，可以得到他。

　　反正我从来，就不是纯净光明的人。如果能得到他，再向泥潭中下陷一些，也没什么要紧。

　　“教主......”钟倾从他身上坐起来：“藏书楼种类繁多，一时半会找不到这样的书，过些日子，我告诉你这是什么。”

　　詹夜辞当然同意。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任由他涂抹。看着如白纸一样的詹夜辞，钟倾心中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
　　他将这股负罪感压下去，又问道：“教主，你喜欢我们刚才做的事吗？”
　　詹夜辞不假思索：“喜欢。”

　　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意义呢？为什么一定要去判断能不能做呢？

　　他喜欢，我也喜欢，我们也没有伤害任何人，一切都隐秘安全，这样下去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在小声反驳：可你在瞒着他啊，你没有问过他的意愿啊，你知道他完全不清楚这种事的，这不能算两厢情愿的。
　　是的。钟倾想。这不是两厢情愿，这是内心的龌龊与卑劣在作祟，而他选择并纵容了这卑劣。

　　即使日后詹夜辞可能会厌恶他。

　　不不不。我不会让他厌恶我的，就像他已经习惯我的存在一样，日复一日，我也会让他习惯和接受这种关系，即使他知道了真相。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你的意思是，你会让他爱上你吗？他会吗？
　　钟倾沉默了，那个声音依然在不断回响，他会吗？他会吗？他会吗？
　　他会的！他会的。他会的......

　　如果不会呢？

　　如果不会的话，只要能陪着他，这也算是圆满。

　　钟倾拉住詹夜辞的手：“教主，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你会赶我走吗？”
　　他的脸看起来恳切极了，每一个细节都像在说着我有罪，好像真的犯了什么错一样。

　　“你做错了什么事？”
　　“比如，我违反了教规。”

　　教规清清楚楚，魏琮定下的教规清清楚楚的写着，本教弟子，不能动情。

　　他动情了，并且胆大包天地蛊惑着本教有史以来最有天赋又最懵懂无知的教主。

　　“你违反了什么教规？”詹夜辞非要问个清楚，摆正了钟倾的身子。
　　钟倾天衣无缝的笑着：“如果而已嘛，如果我违反教规，会怎么样？”
　　詹夜辞的脸冷下来，连声音也降温好几个度：“我不回答没有发生的事情。”他说。然后他站起来往前走，道：“今日就练到这里，我和三灭大人还有事要商量，你自行安排时间。”

　　钟倾坐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应答。

　　詹夜辞已经打开石床准备飞上去，见钟倾没有跟上来，又走回来将他拉起来：“我要走了，你也上去吧。”

　　他还记得钟倾给自己立的胆小柔弱怕黑人设。

　　钟倾没注意到这一点，他跟着詹夜辞飞上去后，半开玩笑道：“教主，这个密室只能飞上飞下，万一哪一天进去后没了功力，再回来岂不是只能先走出去，走到山下再走上来？”

　　你看，他一向都是很能调节自己的心情的。

　　詹夜辞认真看了看，估量了一下高度，道：“也许吧。”
　　“为什么不建个阶梯或者做个吊索什么的呢？”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啊。
　　“麻烦。”詹夜辞将石床合上，打开了内房的门。

　　正殿中站着三灭大人，也不知等了多久，半闭着眼睛沉思着，她今日衣着清雅，却更显出远山眉弯，唇间嫣红，头上的碧玉簪子水头极好，挽在发间含着油润的光。她身后立着元笛和卢承业，卢承业面色冷然，看着前方高高的台阶，听见内房开门的声音后，转头望了一眼，跟着三灭大人行了礼。

　　元笛则一开始就没有好好站着，一直在四处打量，她已经长高不少，纤柔俏皮，和三灭大人快差不多高，面容也长开了，看起来更加精致，连头发丝也泛着光圈，发尾还是束着五颜六色的小珠子，流光溢彩，随着她的动作互相碰撞着发出细微声音。她最先看见钟倾他们出来，眼睛朝钟倾挤了挤，这才跟着一起行了礼，声音清脆地喊了声教主。

　　大概没想到他们会来，詹夜辞的脚步慢了半拍，走近问道：“什么事？”
　　三灭大人的脸色严肃，道：“先前教主说，元笛的修炼速度若是继续停滞，便要将她逐出教去，如今她已到第二层，因此带来特向教主禀明。另外，”她让了半步，又道：“卢承业如今也已第三层，关于他与其父的事情，他希望能亲自向教主说明。”

　　卢承业向前站了一步，与三灭大人站在同一条线上，行了礼后直视着詹夜辞，道：“承蒙教主厚爱，许诺我若与父亲断绝关系可收我为徒亲自传授，但我如今刚刚到达第三层，教中规定一向是进入第五层后方了却前缘，因此希望教主能允许我在山上继续修炼，等我到达第四层，一定不辜负教主。”

　　还是头一次听卢承业顺顺当当的说了这么多话，钟倾在心里思考，这话说的极其动人，但并不是卢承业真实的想法。

　　如果他对山下果真毫无眷念，又为什么要杀害那夫人肚中与他同父异母的孩子？况且他原本上山的意图就并不单纯，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如今他父亲渐渐老去，膝下只有他一个孩子，万贯家财，怎么可能轻易舍下？

　　所以钟倾既恶心又害怕，他猜不透卢承业这样危险的人为什么还会留在无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