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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传说中的教主 ...

  •   再次见到你,如身在梦里。
      .

      这位教主想来果然没有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因为等他们俩紧赶慢赶奔到正殿前面的广场时,教众已经在慢慢散去,连宋师兄都一呆,拉住同门的郑师姐问:“师姐,怎么?就散了?”

      天知道,他快马加鞭的一来一回,连一刻钟也没用到。

      “散了。教主扫了一眼,问了左右长老和两位大人几个问题就走了,说过几天再自己到处看看,让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从宋师兄手里拽过自己的衣袖,眉清目秀的郑仙仙师姐背着手昂首挺胸的飘下了山。

      不愧是右长老最得意的女弟子,心法稳固,轻功奇佳,走起路来毫无声响,脚都不用沾地。
      钟倾感叹着,抬头看了一眼正殿门口,门旁站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似乎是左长老,因为离得有些远,又隔着走廊栏杆,看不太清楚,但那身玄色长袍确实是昨日左长老所穿的衣物,他正背对着广场,和另外一个人说话,他的身形几乎完全将他对面的人遮住,那人又站在阴影处,钟倾眯了眯眼,只看见漏出来的一角黑色。

      那就是教主吗?

      他上前几步想看清楚,眼光一转,却又看见昨日的那个送饭小童正扒在正殿走廊的拐角处,探着头盯着那两个人,小童站的很稳,一动不动,看起来不像偷听,但是全神贯注到极点,钟倾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紧绷,连他自己也忍不住放轻呼吸。

      忽然,那小童一下子躲回到墙后。

      钟倾才发现左长老和那个疑似是教主的人已经说完话,正准备转身下来。

      他正觉得奇怪,那躲起来的小童又冒出来,捏着拳头跑到左长老身边,仰头说了些什么,脸上带着拘谨又期待的笑容。
      钟倾看见左长老也笑起来,然后抬起手同样摸了摸那小童的头顶。

      不知为何,他心中一时大震,眼看左长老要向这边看来,立刻拉着宋运志走向人群。

      百思不得其解,却听见旁边的宋运志苦笑一声,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果然搞不清楚这个教主是怎么想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最好不思为妙,他于是也跟着苦笑了一声:“师兄,不如回去练功吧?”师兄,不如回去吃饭吧。

      钟倾只练到第二层,轻功自然不比第四层的宋运志,跟在后面跑了半天,现在还有些气喘,宋运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拍拍钟倾的背:“一块下去吧,你刚到第二层,左长老事多,顾不上你,我带你去三灭大人那里,你多讨教讨教。”

      钟倾想婉拒,因为他饿了,想回自己的小竹屋子吃清蒸鱼。

      但是宋运志已经在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又喜滋滋地说:“三灭大人那里囤的吃的最多,每次去,总少不了拿点什么回去。”
      钟倾想起今年开春在三灭大人那里得来的腊鸡腊肠,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

      两个人并肩走了一会,宋运志方才想起来:“哎哟,左长老和三灭大人向来不和,你今年是不是都没去过她那里?”
      “春天的时候去过一次。三灭大人很好,教了我很多。”钟倾琢磨着开口,不敢乱发表意见。

      灭神教除了左右两位长老,另有一位三灭大人和一位六灭大人,分别教习未被两位长老选中的第三层和第六层以下的弟子,两位大人都是女子,一位娇憨一位沉静,心法和两位长老一样,都是练到第六层。

      听说这四位和前教主都曾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自从前教主死后,这四位的关系便隐隐发生了一些变化,最显著的就是三灭大人处处和左长老不对付,幸而城门失火,却并未波及各自门下的一池弟子。

      因为走的慢,两个人很走了一会才到三灭大人住的湖边,湖水澄净,染上周围树木的颜色,碧绿如玉,周围或远或近的建着十几间精巧院落。去年和钟倾一块进来的另外四个弟子都在湖边凉亭内练功,已经是秋天,却都只穿着单衣,盘坐在地上,头顶上冒出腾腾热气。

      宋运志低声嘀咕:“冒热气,都还在第一层呢。钟倾师弟你果然是最棒的一个,怪不得我师父天天眼红左长老。”
      钟倾笑一笑:“听说练这门心法,最好是一点武学基础也没有,我不过是占了这么个大便宜而已。要是三十年之内到不了第四层,恐怕我也得和去年那些人一样,被清除记忆赶下山了。”
      “你若是不行,这一批恐怕都不行呢。”

      宋运志刚说完,一把脆生生的声音便近了来:“宋运志!日日蹭吃蹭喝,你这嘴怎么却愈发刁钻恶毒了!说谁不行呢你。”

      片刻间,着粉色衣衫的妙龄女子已站在他们身前,虽然在骂人,脸上却是笑眯眯的,看样子并没有真的动怒,钟倾连忙行礼:“三灭大人。”

      心法修至第五层,便可以使容貌和身体回到自己最满意的时候。永远青春美丽,连生病都不容易,怨不得即使会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依然有一波又一波的人带着重礼求入教中。

      即使不知道拥有漫漫人生是为了什么,但是总归是要度过,大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皮肤紧致,一颦一笑都是说不出的娇俏年轻,总是要比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好?

      钟倾又想,可是对我来说,老不老,似乎没差,横竖都是那么些年,只要能吃饱饭,平平安安的活着,就是天大的福气了,若是能.....

      他七想八想的时候,宋远志也已经行了礼,他能说会道,没几句就把三灭大人哄的喜上眉梢。他连大人也不喊了,一口一个“三灭妹妹,三灭妹妹”,哪个女子不喜欢自己年纪轻?三灭大人自然也不能例外,更何况她现在的样貌,确确实实就是个十七八九的小姑娘。她一根指头戳到宋远志头上:“呸,看你那点志气,我瞧着钟倾比你顺眼多了。”

      钟倾很谦和的笑,心里想,志气?他若是能知道这是什么就好了。
      他十六岁,命运大变,只觉得前路全是迷雾,连怎么走都不知道,哪还管的上什么志气不志气,目标不目标?

      傍晚的时候,三灭大人留他们吃饭,熬了山参母鸡汤,烧了两锅鲜辣的鱼,又做了好几个小菜,钟倾连吃三大碗米饭,嗓子眼都噎住了,回去时,又拎走了两串干蘑菇和一篓子小鱼干。

      那四名新进来的弟子依然闭着眼睛在修炼,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这样用功,怪不得在这样优越的饮食条件下依然毫无发胖痕迹,钟倾打了个嗝,暗暗钦佩。

      他站在门外等师兄一起走,宋运志却一直扬着笑在和三灭大人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在三灭大人提醒下注意到钟倾还在等他,他朝钟倾挥手:“师弟你先回去吧,我和三灭妹妹说些话儿。”语气像个无赖,三灭大人只是笑,并未呵斥,想来早已习惯。

      钟倾诶了一声,抱着筐子拐回了自己的小竹屋,心想也没听说右长老和三灭大人平日有什么联系,宋师兄倒是一直和三灭大人走得很近。但是再一想到宋师兄素日里一向和教中众人交好,今天给这个师弟送条鱼,明天托那位师妹带朵花,倒也不足为奇。

      回到竹屋时已经天黑,收拾好之后开始练字,拿着毛笔一笔一画写:“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最后一句因为不太懂,所以写的又慢又心思旁骛,歪歪斜斜不成体统。

      左长老进屋看见,果然拧了眉,带着淡淡的责备:“怎么写成这样?平平常常一首诗,不过是说要顺其自然而已,你恰好偏离诗意。”

      钟倾的心思早不知跑到了哪里,吓得手一抖,纸上结结实实的出现了一条歪七扭八的蜈蚣,他放下笔,颇有些羞惭,将手背在身后绞着:“左长老。”

      左长老并不纠结他的蜈蚣字,道:“教主要见你,换身衣服随我去见他吧。”

      大晚上的,教主为什么要见他?但是钟倾从不随便问问题,于是擦擦手,进去换了一身整洁的灰布衣衫出来。
      左长老笑着摇头:“头一次去见教主,还是郑重些好。”他挑了一身月白带花纹的让钟倾换上,这是之前左长老下山时特意给钟倾买的,样式简洁,剪裁得体,布料也很舒适,是人是鬼穿起来,都带上三分贵气,只是未免太好,所以总觉得和自己不相称,因此钟倾极少穿。

      左长老又亲自给钟倾重新梳了头:“下午是去哪了?头发毛毛躁躁的。去见教主可得留个好印象,以后待在教主身边,能多学些。”

      他的手非常温暖,木梳子一下一下梳着,让人心里安心极了,梳好之后,又去屋外折了根光洁的小竹枝插上去固定住。钟倾在镜子前左看右看,捻起左耳下的一缕头发:“左长老千算万算,漏了这么一点。”
      左长老也笑:“年纪大了,连头发都梳不好了。罢了罢了,也不好再重新整理了,先去见教主吧。”
      他将那缕头发顺到肩膀后,又站的远些上下看了看,很满意的“嗯”了一声道:“走吧。”

      两个人走到一半,左长老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刻着小小荷花样式的镂空玉佩,替钟倾悬在腰间:“这一去,你怕是以后就要跟在教主身边了。你我相处一年,这一块玉佩你拿着,算是我的心意。”又颇有些担忧:“你的师兄师姐们都有自己私房,新收的弟子,也,也自有积蓄,你无依无靠......”
      钟倾连忙推辞,慌手慌脚的要把玉佩取下来:“左长老,左长老对钟倾有再生之恩,我怎么,怎么还能收您的东西?”
      左长老止住他的动作:“给便给了,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而已,以后日子长着呢,走吧。”他似乎有些疲倦了,不欲多言,钟倾只好受了。

      没人送过他这么贵重的东西。

      也不对,钟倾想,八岁的时候家破人亡,被老乞丐收留到破庙,那天晚上他终于有了个可以踏踏实实睡觉的地方;十二岁那年冬天,拐角那家包子铺的老大爷给过他两个热腾腾香喷喷的包子,都是肉馅的,包在纸里,递到钟倾手上,几乎救了他的命;十四岁的时候......这些都是很贵重的。

      可是没有人担心过他的未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担心自己的未来。

      他这样低着头默默想了半天,不知不觉,已经被带进了正殿。

      钟倾从来没进过正殿。教主不在的时候,除了每日负责打扫的人可以进出半个时辰外,连左右长老也只能在偏殿处理事情。

      一进来,才发现正殿虽不算大,却格外高。四根柱子立在中央,旁边各放了一架一人多高的树状灯台,烛火辉煌,映着从敞开的大门里倾泻的月光,倒也不算暗,连两旁几扇门上的纹路都看的清清楚楚。只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站在高高台阶上的那个人的样子。

      他站的太高了,钟倾行了礼,仰着脖子看他,他一直不开口,像在走神,可是他的身影是那样的熟悉,钟倾脖子都酸了。

      左长老还在说话:“教主刚回来,身边需要人照顾,去年新进来的五个弟子里,钟倾最细心,又有天分,不过一年,已经修炼到第二层......”

      那位传说中的教主仍然没说话。左长老说无可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不尴不尬的和钟倾一块站着。

      钟倾仔细又小心的想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他穿的黑黢黢的,脸也不算白,不仔细看,恐怕根本看不见有这么个人。

      月光流转,烛火灿烂,钟倾怀疑自己被晃了眼。

      他似乎看见那人在长久的沉默中无声的咧开嘴,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

      然后,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终于在满地的光影中从那么高那么高的台阶上走下来,一步步,又一步步,走的极慢极慢,走走停停,很仔细、很仔细的端量着不同距离的钟倾的脸。

      像是一个夜晚那样长,他终于走到他面前。

      四周安静的连风声都听不见了,钟倾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

      “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他突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是一切理应如此,是一切刚好如此,是一切幸好如此。

      他打量着他的月白常服,审视着他的小小玉佩,甚至扫过他的小竹枝和忘记被梳起来的那一缕头发,然后,他真真切切的笑了出来,牙齿白的像玉。

      他们离的那样近,甚至能在彼此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脸。

      詹夜辞看着他,这张脸带着绒绒春意,是不一样的眉目,但是霜雪清冷,似曾相识到了相同的地步。
      他那样认真而近乎贪婪的看着他,可是又好像根本不是在看他。
      他透过所有,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当时的钟倾不知道,这正是他要做到的。在当时,他有很多话想说,但下一秒,他听见面前的这个人开口:“你来见我了吗?”

      他分明连钟倾的名字都没有记住,第一句话却好像两人相识已久终于久别重逢。

      左长老站在一旁,镇定的像死了一样。

      钟倾怔在原地,因为种种缘由,一时惊愕无比。他刚张开口,竟打出一个悠长饱满的嗝儿来,充斥在宽敞正殿,回音久久不散。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传说中的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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