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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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潼的脚步一缓。
自己疏漏了？
宗潼在脑子里快速过了遍可能的失误，远远听见巷那头传来脚步声。
先糊弄过去再说，宗潼拿定主意。
当下甩了袖子，大声嗤笑：“那等罪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老鱼咬牙，“宗潼，既然你做事绝情，那就别怪我——”
他没说完话，脸上挨了一记大耳光，宗潼紧张，使大了力，老鱼被他一巴掌扇的踉踉跄跄倒退三步，勃然大怒。
“宗潼竖子！你真敢！”
“我怎么不敢！”宗潼的声音比他还大。
有人接话，声音低哑，带着点轻慢笑意：“不错，我也想听听，他如何不敢？”
有个瘦高的影子慢慢踱进巷子，来人高瘦，红发如火，一双漠然瞳孔，唇角笑意冷然，换下了白日里的深灰袍子，随意穿了件月白寝衣，夜风掸着他衣角，猎猎作响。
是哪吒。
哪吒眯起眼睛，审视目光细细从宗潼身上度过去，落在鱼脸，他啧一声，心里细细的升起一点暴躁。
看这张鱼脸就烦，想拿去红烧清蒸，喂杨戬家的狗。
几刻之前，他让门卫把这鱼一顿胖揍，丢在李府门外，本以为背着他爹就万事大吉，可李靖还是听见了动静，把他叫进屋里训斥，还是老生常谈，说些他没有宽容之心容人之量的屁话。
哪吒愤愤想，放他妈狗屁，老爬虫把我逼死在东海之巅，你居然还要帮他说话，你是我亲爹吗！
但李靖这人认死理，他也知道，一旦沾上什么大义天下，他爹就再也听不见别的什么了，爹不护他，他不怪李靖。
只是东海老龙，他却是有帐要和他算的。
哪吒盯着那老鱼，思绪游离之间，恍惚看见了几千年前的龙宫。
真的很痛，他想。
人人都说，三太子少时乖张凶戾，翻东海、毁龙宫、杀龙王太子，龙王大怒，领四海水族降祸于陈塘关，危难之际，他自刎以平息灾祸。
听起来就是个普通熊孩子弥补过错的故事，但只有哪吒知道……并非如此。
他记得龙宫里的觥筹交错，举杯相邀，龙宫太子身着华服，朗声长笑，水族合欢……可昏昏然再醒神之时，一切已倾覆于灰烬，唯有从他心底燃起的一点火，自此昼夜不息。
他眼神里染上薄薄戾气。
老鱼咣当一声跌坐在地，颤着嘴唇：“……三太子！”
宗潼不惊讶，他就是听见了哪吒的动静才这么和老鱼拌嘴，但不惊讶不代表他不心虚，和老鱼的对话不知道哪吒听进多少，宗潼转身行礼：“惊扰三太子了。”
哪吒眉眼里浸满阴郁，许久才沉沉吐气，轻声道：“无事。”
宗潼看出他心情不佳，心里打起鼓来，恶人先告状：“方才属下依甘默仙长的吩咐来此，与三太子商讨押送细节，但见此异动，心想属下既然见到了不安因素，就得为三太子排忧解难才好……”
“行了。”哪吒嫌他说话又臭又长，“哪这么多废话。”
“是。”
哪吒转身向外走，手里抛玩金环，闪耀夺目：“走了，那鱼是来我家送礼的，方才已叫家丁乱棍打了一顿赶出去。”
宗潼记着他嫌他啰嗦，没吭声，只附和一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巷，老鱼还维持着跌坐的姿势，神色变幻不定，片刻，他捡起包袱，拍拍衣服起身，却觉手中一阵剧痛，火烧似的。
老鱼一声痛呼，慌忙撒手，礼盒落地，转眼就溃散成一团火灰，消散在风里。
他狠狠以脚尖碾碎火星，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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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宗潼被哪吒领进了李府。
出乎宗潼意料的是，除了那个看起来很有气势的门脸，李府其实不大，五进的院子并一个偏院和小小花园。路过前院的时候，李靖坐在树下喝茶。
和传说中相似，托塔天王身形高大，国字脸，浓眉飞扬入鬓，蓄髯须，不怒自威。
宗潼两眼发亮，觉得这才是神话中该有的仙人模样，他向李靖行礼，腰弯一半，没来得及说话，却见哪吒突然加快了脚步，几乎是滑着地面，飞快地路过他亲爹。
他和他爹赌气，不想和他打招呼。
李靖声音浑厚低沉，低斥：“孽子！站住！”
方才他训话到一半，这小子不由分说摔了门出去，险些没把李老将军气出心梗。
“布展。”哪吒口上这么说，却还是老老实实站住了，扭头冲李靖翻白眼，反问：“怎么，这东海龙王的案子，你今天非要截了不成？”
李靖最重规章，因此哪吒说这话，主要是为了膈应人。
果不其然，李靖被他呛的有点羞愧，放缓语气：“哪吒，你听我说……”
“说什么。”哪吒打断他，继续道，“说我心胸狭窄，一件旧事记恨多年？”
这是方才李靖训斥他的话，哪吒原样搬来，语气学的一字不落。
外人在场，李靖翻了脸，骂他：“李哪吒，你的礼节呢！”
哪吒满不在乎，刻意显摆自己的朋克发型和金色耳环。
“我看你是皮痒！”李靖气得抬手要揍他。
哪吒抱臂冷笑一声，侧脸迎上去，等他的巴掌。
李靖的手定在半空，哪吒倔牛似的，和他冷冷对视，把嘴唇抿的死紧，唯有一点谁也看不见的委屈，从他一颗通透漏风的藕心里沁出来。
一滴，又一滴。
说没怨是假的，他确实有怨。
他曾和李靖说过他的疑惑，混乱反复地描摹那日的场景，语气急切，声音抖的连自己也听不清。
他爹那时候还不是神，不过普通凡人，眼角皱纹被烛光照得闪闪发亮，他垂眼看着匍匐在地上发抖的幼子，拳头攥得很紧，良久，他一拳砸在床梁，沉声说：“爹怎么教你的？”
小哪吒浑身一震，茫茫然抬头看他，眼角有未干泪痕。
李靖盯着他黑白通透的眼睛，一字一句：“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既已做出错事，又何必编出这些荒谬借口。”
这一字一字，如黄吕大钟，撞进哪吒心底，一颗肉心血泪飞溅，一寸一寸冷了。
哪吒缓缓闭上眼，一瞬瞳光似血。
他承莲花复生，七魂六魄落定之时，素白莲花池落入一滴血，他就在这绽开的血莲中苏醒，红发红瞳，藕身莲心。
师父说，他自刎之时心底戾气血光不散，才生出这双眼睛来。
后来师父问他：“哪吒，你怨吗？”
他没吭声，只轻轻一笑，心想他如何不怨。
在李家父子斗嘴的时候，宗潼也在琢磨事情。
宗潼心思快，结合老鱼和哪吒的话，转眼已经明白为什么这事儿非要在李家谈。
李靖想保老龙，哪吒不让，两人斗法，李靖背着哪吒招他来问情况！
原来哪吒升他做司书是这个原因！
宗潼恍然大悟。
以李靖的身份，暗中搞一个无名小卒很简单，但若是离火司司书这个身份，则完全不同了，司书地位高，又时常要与哪吒交办事务，李靖若不想和儿子彻底撕破脸，就只能以这种形式来找宗潼。
啧啧，都说李家父子不合，原来是真的。
只是既然已经明白其中门道，他少不得要坚定立场，死死站在哪吒身后，抱紧这根素大腿。
一时间，宗潼看向哪吒的目光越发慈祥。
在他分神的时候，两人已经交涉完毕，哪吒领着宗潼要走，但走之前，宗潼听见耳边传来一缕声音：
“小友，稍后李某书房一叙。”
宗潼悚然一惊，猛然转头，看见李靖安然端坐在树下喝茶，好像那句话并不是他说的一样。
没走几分钟，到了偏院书房。
书房很小，里头乱七八糟，玩具小人书应有尽有，哪吒先进屋，把东西拢到一边，收拾出能坐的位置，示意宗潼坐下，他则一屁股坐在宗潼对面，盘起一条腿，随手拉近座椅，倾身支在桌面，看着宗潼。
门锁处有微光一闪，宗潼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他腕间的金环都不见了。
“三太子，这里是案件卷宗，请过目。”宗潼垂下眼，从包裹里取出卷宗，推到哪吒面前。
哪吒一手支颔，歪着头，漫不经心地把卷宗拨到一边。
“今日叫你来这里。”哪吒轻声说，“是想听你亲口说说这件事。”
他瞳色如血，连带着目光也逼仄冷厉，像把尖刀，冷冷地悬在宗潼头顶。
“那是自然，只是属下所知的，都已经在那卷宗之中了。”宗潼被他瞳光一逼，只觉浑身毛孔紧缩，片刻，背后慢慢渍出一点冷汗。
哪吒眼底却殊无笑意，冷冰冰的，像湖底冰冷的淤泥，深不见底。
“我耐心不多。”
“我说我说。”宗潼立刻端正姿态，诚恳认错。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