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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破竹 ...

  •   【一】

      墨色漆黑的夜空间挂着一弯两端如刀尖般锋利的月牙,它寂静无声地散发着微弱的幽光,照亮着下方辽远的林间窄道,一道渐行渐近的马蹄声浅浅地划过长空。

      长莲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力不从心地跟着前面的白马一路小跑,而相对他的狼狈不堪,马上坐着的后背挺直的男子似乎相当悠然自得,他脸也不转一下地说,“快点!”
      “你说得轻松!”长莲抹一把汗,愤愤地冲他叫道,“我是两条腿!你是四条腿好吗!”

      明明只要让自己也坐在马上就好了,但是这个叫琛轩的臭脸男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自己反问:“什么?”
      “我说,你不是要带我回客栈吗,”长莲说,“那让我上马啊。”
      “不要。”
      “为什么?”竟然这么果断的拒绝。
      “因为只有一匹马。”
      “所以一起坐啊。”没记错的话,今天安源就是让自己同坐一匹马来的,没什么问题啊。长莲莫名其妙地想。
      “不要,”琛轩再次断然拒绝,随即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表情说,“靠得太近,你会让我生病的。”语毕,他后退一步便翻身上马。

      “这个男人——拿我当什么病菌吗?我咒你上厕所没有厕纸,打游戏不能存档,洗头发时停水……”将满腔羞愤化作动力,长莲忿忿地边嘀咕咒骂着边紧跟其后,在这片陌生的树林里,害怕迷路的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最后就演变成现在这样,琛轩在前面策马慢行,长莲在后面小跑跟着。

      夜越来越亮,不觉间天空的暗蓝色逐渐褪去,金色光芒从云层后一层层犹如海潮般涨来。
      再也跑不动的长莲弓着背,以脸几乎贴地的模样一步一喘地迈着沉重步子,“我……我不行了……”体育考试只是勉强能及格的他,半跑半走地不知绕过了多少个学校的四百米圈子。

      “喂——你、”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朝马上的背影道,“你之前不是说我是未来的国母什么的吗?”——对对,你还说我是你将来的妃子。
      当时听到他说的话,又想起自己差点惨遭非礼,长莲心中可谓惊涛骇浪地想:这些人怎么回事——就这么饥渴吗?什么人都可以做老婆吗?——男的也可以吗?——啊!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男的……
      总之,现在的他不准备想那么多,他只想要轻松一点——
      “有你这样对待老婆的吗?我要累死了!我就要死了!”所以他喊,“让我上马,你这个混蛋!”

      像是回应长莲声嘶力竭的吼声似地,远方有人欣喜地拉长嗓音叫着“少主!”边喝着“驾!”,骑着骏马奔赴到琛轩面前,翻身跪下。
      “武慈,你怎么在这?”琛轩问。
      “回禀少主,二少主早晨见你未在房间,急派小的们出来寻找。因为时间紧张,二少主让我们找到你后,去东边的云雨镇上再会合。”

      长莲好不容易赶上前,看着眼前规矩地抱拳跪在地上的人正是昨天的六个白袍之一,今天他换了一身青色布衣,不那么扎眼了。
      “呼呼、怎么回事?”长莲见琛轩掉转马头,朝着他们来时的路去了,瞪着眼苦哈哈地说,“开、什么玩笑,我这一路是为了什么啊?”

      “长莲殿下,”武慈牵着马过来,拘谨地低着头道,“请上马。”说罢,又跪下来,示意长莲踩着自己后背上去。

      好歹是有马可以骑……
      长莲叹口气,冲武慈说,“站起来啦,我怎么可能踩着人上马,你抱我上去。”
      “这、这,”不料听了这话,武慈更加五体贴地,大声回道,“小的罪该万死!”

      “轻浮!”原本已经出去好些步的琛轩又掉过头怒目瞪他,再冷哼一声才远去。
      这人又犯什么病呢?长莲翻翻白眼,“算啦,你让开,我自己来。”经过了几番努力挣扎,小个子的他总算是坐上去了,还没坐稳,武慈就牵着马走起来。
      “哎啊啊,喂!”长莲摇晃了几下,“你不上来吗?”
      “这——”武慈红了脸,“殿下……”
      “哦哦,一口一个殿下的,”长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白了,是阶级的原因吗?哎哟,无所谓啦,”他大方地挥挥手,“你快上来!我又不会骑马,你这么牵着走,得走到什么时候?”
      “这……”
      “别婆婆妈妈的,快上来,上来。就当是我的命令不行吗?”
      武慈看一眼前方默不作声的琛轩突然策马奔走,于是道“好吧,小的失礼了。”后轻松地攀上马,小心地与长莲保持一点距离,双手抓紧马绳喝,“驾!”

      白马与红马一前一后地飞速奔驰在林间,不多久便出了林穿过数条细长小溪,当他们上了座小山时,已经是晌午时间。

      【二】

      “少主,要休息会吗?需要喝水吗?”
      武慈取下腰间的水壶,冲着前方在竹林间穿行的琛轩问。

      “不要停下脚步,这片竹林不知有多大,早些出去为好!”前面的白色身影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

      料定他会这么回答,武慈苦笑,低头问长莲,“殿下要喝水吗?”
      “要。”长莲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好几大口。
      见他如此不顾形象,武慈又惊又喜地浅笑几声,“殿下真没有架子,不愧是长莲女神。”

      又是女神什么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长莲面有难色地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人了?”
      “听二少主说,殿下你现在还未觉醒,所以对一切尚不知情,原来我还有些疑虑——不过现在看来,殿下一定就是长莲女神没错的,因为殿下不是一般人的感觉。”武慈收起笑容,认真地说,“殿下一定可以保佑我们远离战火,和平千年。”
      “你……”这些人真是入戏啊。长莲摇摇头,做出可怜的表情说,“我看你最像个好人,拜托你,手机借我用一下好不好?我不会报警,不会跟任何人说你们的事。”
      武慈迷茫的脸上写着个大大的问号。
      长莲叹气,“真的没有手机?”
      问号持续扩大中。
      “好吧,我是不是被抓起来做实验?比如拟真实的游戏?高科技?RPG?”
      问号——

      “我觉着我现在不是在做梦,毕竟也太真实了点……”长莲抚摸着身下的红马那一缕缕的鬃毛,还能清楚地嗅到动物身上特有的气味,“如果说这一切都是真的,难道,难道——”
      他的心脏剧烈鼓动起来:难道我遇到了传说中的穿越?!
      既然如此——
      好吧。

      作为一个沉迷动漫的死宅高中生,东方长莲很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的处境,然后马上就着这个暂定的事实展开各种超现实的方针策略:也许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完成什么使命?比如改变历史,拯救世界什么的,然后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其实我从来没看过穿越小说,即使是古代背景的小说也看得很少……穿越到古代什么的,不是樱樱最津津乐道的事吗?为什么要发生在我身上呢?

      正在长莲的思绪越飘越远时,琛轩在前方不远处停下了,武慈边问“少主,怎么了?”边关心地策马迎上前。

      “感觉很不好。”琛轩望着前方,只是普通的一条被枯叶掩埋的小道,林立的竹子们被清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虽说与来时的道路并无二致,但却让他感到有种异样的静寂感在氛围中扩散,这种感觉……像是有杀气——

      “哦?”武慈无所谓地用腿夹紧马肚子,迈出几步又几步,并无甚不当,他正欲转过脸说,“少主,没什么——”话音未落,只突然听得马长声嘶啸,立起身体胡乱蹬了几蹬,身体猛地倾向一侧倒下去,原来是一双后腿被猛然从枯叶中弹现的粗绳给揪住。
      埋伏在竹林两侧,手中拽着绳子的男人高呼着“哇呼!”站起来,更多穿着各色服装,却同样面目狰狞,手持武器的男人如雨后春笋般纷纷跳出来。

      被突来状况和同伴的叫声惊吓,琛轩的马也直立了身体嘶鸣起来,“冷静!冷静——”边抓紧马绳,琛轩看向已经和长莲一起摔落马下的武慈喝道:“武慈!”
      明白琛轩话里意思是要自己保护长莲,武慈立刻翻身跃起,拔刀挡在长莲身前。

      但是毕竟对方人数多达二三十人,武慈只匆匆挡了十来刀,就被人左右涌上,待他发出“啊!”的惨叫时,身上已经被捅了几十个窟窿,远处正与敌人缠斗的琛轩心头顿凉,唰唰解决了身边两人就要冲过来,与他对阵的人已经发觉他的武艺高深,一时间也不敢大肆阻碍。

      “少主……”武慈眼神恍惚地望了眼正朝自己冲来的琛轩,身体完全失了气力,歪在一边没了呼吸。

      早已吓傻的长莲嘴里不停念叨着“不会吧不会吧”,爬到武慈身边一摸,手上全是鲜血,再摸他的胸口,就在刚才还活生生和自己聊天的大活人,眼下竟然无声无息。
      他这会才心中雷电交错,认清了眼下的全部:不是游戏,不是拍戏,这里是血肉鲜活的——真实世界。

      “发什么呆!过来!”
      琛轩暴怒的喝声完全无法传进长莲的耳朵,他如此近距离地见到自己初生好感的人被乱刀杀死在眼前,已经完全失了神,被围上来的山贼像提小鸡一样毫不费力地提起来。

      “好啦!公子哥,不想这小娘们受伤的话,就给我老实站着别动!”小头目般的人物将长莲双手反折在身后,一手恶狠狠掐着他未经历风雨的柔嫩脸蛋,大声地向完全占据上风的琛轩发出警告。

      好痛!被扭曲的胳膊传来的痛楚惊醒了瘫痪的大脑,长莲回过神,只听得身边穿着兽皮坎肩的男人在自己耳边的咆哮声,口水喷了他一耳朵,阵阵体臭更是让他几乎窒息。
      我的亲娘啊,这得多久不洗澡才能有此奇臭呐!被熏出眼泪的他别过脸看见武慈静静横在边上的尸体,长莲更加克制不住地哗哗落下泪来。

      见到对国家命运至关重要的长莲被擒,琛轩“啧!”地一声,持剑站立不再动作。

      “这才对嘛,本来你们不反抗也不准备杀你们。看你们这身打扮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吧?我们还想拿你们换点钱玩玩呢。嘿嘿,把你的剑扔地上!”边说着,小头目竟然伸出舌头在长莲的脸上舔上一口,这一口直叫长莲双眼一白,恨不得把脸皮给扒了,“瞧这细皮嫩肉的,真叫人——”
      话未说完,琛轩手中的利剑如一条空中的银蛇般“噌”地斜插在小头目的脚边,剑上的戾气似乎肉眼可见。

      在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后,小头目将长莲更加地挡在自己身前,疯狂地叫起来,“你!不想她活了吗?”

      琛轩却只是在林中穿行的轻风作用下,发丝随风动了动,此外全身犹如冰雕般巍然屹立,那双浅棕色的眼睛犹如镜面般折射出冰凉的金色光芒,面不改色道,“给你剑。”

      【三】

      琛轩一定是这座山中贼人遇到最棘手的俘虏,所有人围成一个圈子保持着至少三人的距离,一步一步地将他“圈着”引向山上的贼窝,没有人敢上前去缚他,就见他像个受邀的客人般昂首挺胸、气宇不凡地走进了山贼们的洞穴,直到他人好端端站在了粗木圈成的牢笼里,所有人终于长出口气,站在外边手舞足蹈地骂骂咧咧了一番才离去庆功。

      “没想到我竟然会有这么一天,沦为了——山、贼,的阶下囚,”站得笔直的琛轩把“山贼”两字咬得特别重,好像丢尽了几辈子的脸似的,他转过脸剑眉怒目地瞪着坐在角落依着墙的长莲道,“都是因为你!”
      还在为武慈的死哭哭啼啼的长莲根本不搭理他,自顾自地抱成一团,脑子里各种想法、疑问交织成巨大杂乱的网。

      “够了!别哭了。真烦心。”
      被琛轩的吼声激怒,长莲扬起哭肿了眼的脸骂他:“武慈死了!你就不难过吗?你没良心!对啦,反正你是能随随便便杀个人玩的变态杀人魔,你当然不会难过!”——他想起昨天晚上被琛轩一剑毙命的唐风,那人虽然是个恶人,但在长莲的观念里,恶人也应该交由法律制裁才对。

      “人死不能复生,你哭一哭,武慈就能活过来?他只是个下人,”琛轩皱起眉,顿了顿,“为护主而死,是他应当做的。”说罢,他转过身,不再说话。
      “没良心。”长莲碎碎念了一阵又哭了一阵,也不再出声了,两个人在这潮湿的、四处滴水的山中牢笼里就这么沉默以对。

      时间分分秒过去——

      “喂,”长莲不断变换着姿势,让自己不至于坐得发麻,他缩着双脚,冲琛轩的背影说:“四只老鼠,至少有四只从我们眼前跑过去了,你看见没?”
      等了会见人家不回话,长莲皱皱眉,挪动下屁股,让自己能看见琛轩的侧脸,果不其然,如果现在给自己一支笔,他能把他脸上青筋凸起的位置给标出来。

      “你怕老鼠吗?”
      没有回应。长莲想起琛轩并不是单单回避自己,而是躲着所有人,一路上也尽量不去触碰身边的东西,他恍然大悟地长长“哦——”了一声,“你难道是,洁癖?”
      他窃笑,正要继续发表关于自己从探案美剧上发现诸如“变态杀手都是洁癖之类,所以可以解释你为何杀人如麻”啥的论证观点时,琛轩突然暴躁地踱起步来。

      “你、你干嘛?”心想不至于神志一乱就大开杀戒吧,长莲慌张地站起来,警觉地观察着琛轩的举止。

      “我忍不了了,我要出去。”
      “出去?怎么出去?大方地叫他们开门放我们出去?”长莲说,“你不是已经告诉他们去找安源了吗?耐心点,安源马上就会来带我们出去了。”
      “我等不了!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没想到这个环境几乎要把琛轩逼疯,他咬着牙凶狠地说,“如果不让我出去,我就要大开杀戒了。”
      “好好,那你叫他们过来,让他们给你开门,然后让他们给你把刀,好让你可以大开杀戒。”长莲耸耸肩,滔滔不绝地开始挖苦起来,“你的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啊,难道你就是那传说中的脑残?所以我说啊这人嘛……等下!”面对冷着脸往自己迈近一步的琛轩,长莲适时地收住了嘴,“我、我有办法!”

      “如此这般”地合计了一通后,长莲清清嗓子用拉得老长的“救——命——啊——”把九转十八弯的门外正喝酒谈笑的看守引来了两个。

      “吵什么!闹什么!”已经有些微醉的两个男人腰里别着刀走过来,看清楚了牢里一人正仰躺在地,另一人贴着圆柱将双手从间隙伸出来胡乱挥舞、哭喊着。
      “怎么了?怎么了?”——都叫人出去换赎金了,这人质要是死了,自己可要怎么跟自家大王交代?见着这景象,看守都急了。

      “我——”不忘口头上占下便宜,长莲哭答,“我小弟他死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突然两眼一翻,像羊癫疯犯了一样乱抽了一会就两脚一蹬啦!”长莲说罢,还不忘演示,像疯了一样身体乱踢乱捣了阵,“就像这样!死得很难看,你们进来看看啊!”
      躺在地上紧颦着眉的琛轩迫于自己“已死”只能咬着牙动也不动,在心中给长莲记上一笔。

      听长莲说得这么传神,其中一个看守也不等细看,就掏钥匙把锁打开要进来察看,却见地上的白色身影电光般疾起,自己的腰间佩刀转瞬就在眼前逼近人手中,“哇!”的一声肚子被贯穿后倒地。
      站在他身后的人还来不及辨明发生何事,被琛轩原地转身借力以刀柄击晕。

      “不是说好不杀人的吗?”长莲见他杀了一人,急道。
      “那我就杀了你!”琛轩气呼呼地瞪他一眼,朝有光亮的方向走去。

      “等等!等等,我们换上这些人的衣服,”长莲叫住他,指着地上一死一昏说,“这样一路逃出去,遇到山贼也可以糊弄一下。”
      “休想。”对方头也不回。

      也是,光是说服这个洁癖装死躺在地上就已经费了八辈子口舌……
      长莲叹口气,紧紧跟上琛轩,仍旧不忘邀功,“喂,你怎么不夸夸我?要不是我,你还和老鼠关在一块呢。佩服我吗?”——其实是很老套的招式,在电视里都看烂了,但是在古代实际操作的人应该不多吧?所以长莲就整个照搬,反正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继续呆在牢里等安源来搭救啰。

      琛轩像是不服气地深深望一眼长莲,同时顺手又击晕一个赶过来探看情况的看守。

      接下来两人在昏暗的只有几盏烛光摇曳的山洞里兜兜转转,一路上放倒了有四五个浑身酒气的山贼,但是琛轩倒也真的没再开杀戒。

      【四】

      前面的光照越来越亮,这洞穴也变得越来越开阔,琛轩和长莲放慢了脚步,他们想出口应该马上就到,但是前面的窄小门廊可能会通向贼人们的大厅。
      “看来只能从大厅穿过去才能离开这儿,”琛轩握紧了手中的刀柄,长吸口气道,“果然只能强行突破。”
      不等长莲的意见,琛轩已经纵身跃了进去,长莲只好悻悻跟上。

      果然出了门廊就是大厅,这里面灯火通明,酒气漫天,然后掺杂在酒肉气味中的还有格外不协调的浓重的血腥气味,长莲不禁掩鼻,从已经愣住的琛轩背后探出脸,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在没有风的空阔洞穴中,就像长莲看的所有影视剧中一样,一条长长的过道两边是矮小的桌子,排列得并不整齐的两列约有十来张,顺着它们往上看,是山大王的相对华丽的披着兽皮的巨大桌椅,所有的桌面还有临近的地上都散落着无数倾倒的酒壶和一些洒出来的小菜——原本应该是在喝酒谈笑的山贼们乱七八糟地横在地上,身下是泊泊鲜血。
      立于血泊中完好无损的十来人中,穿着普通百姓服装的五个人被长莲认出,他们是昨天和武慈一伙穿白袍子的,果然——
      他们中间站着着一袭蓝衣的人转过身——“安源!”长莲叫出声来。

      安源微微一笑,轻松地说,“正要去找你们。”他换掉了白色的祭师袍子,换穿这整身蓝色,立于这被血给染红的空间中,身上泛出荧荧的光。但他长发如水般顺滑垂落,如此淡然地笑着,仿佛眼中并未容下这一切,什么都与他无关似的。
      “来得太迟啦!”即使是琛轩,也对眼前这番血染光景感到浑身不自在,他抱怨道,“而且也不该如此兴师动众吧?”

      “以他们劫持的人来定罪——本就罪该万死。”安源眯起的眼,深深望着琛轩,面上虽然依旧在笑,语气却森严可怖,“死一百次尚不足惜。”
      “好吧,反正都是恶人,权当为民除害。”琛轩不与他争执,看向端着刀剑肃穆而立的十个军人打扮的人问,“他们是——”
      “不知这边人数底细,妥当处理为好,向东秦借的人。”
      “东秦?他在附近?”
      “我未亲见。不算太远,倒是可以顺路去找他,借宿一晚,顺便看看他那边的情况。”
      “也没有非见不可的必要。”琛轩似有不满。
      “呵。”安源不与他争辩,走向长莲,关切地持起他的手问,“有没有受伤?”
      目睹眼前景象,被吓得不轻的长莲慌张摇头,不敢多话。只觉得安源脸上好看的笑容此时是多么格格不入,效果简直毛骨悚然。

      “甚好。”安源点点头,转身吩咐众人,“回去吧。”
      “慢,”琛轩抬手,犹豫地说,“武慈战死,在附近的竹林尸骨未寒……”
      “是吗,武慈他……”安源明白了他的意思,招手对身边人耳语几句,“去吧。”对方于是率先离开。他再对琛轩道,“都会安置妥当的。”
      长莲听他们提及武慈,免不了心底又开始难过。

      待琛轩取回了自己的佩剑和马,众人一道下山,返回安源他们于云雨镇落脚的一家客栈。

      长莲太累了,一路无话,也无心欣赏附近风景,对云雨镇长成什么样也不关心,他只想蒙头大睡一觉,如果这是场梦,希望天亮醒来时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床上。

      “喂!”
      “哇!”
      正在床上要合上被子的长莲被门外的声音吓得差点滚下床,心想“还能有什么发生”的他转眼看到门外纸窗上映着的影子分外眼熟,是琛轩。

      “干嘛?”他没好气地问,“你想吓死我?”
      “我警告你,今晚上老实点,别再跟奇怪的男人跑了,这回我绝对不会追出去救你!”

      说起来,昨天晚上的确是琛轩发现了长莲被人带走的行迹——多亏他及时赶到,不然长莲“贞操难保”……
      “我——又不是主动的!”当时自己是想逃跑来的。长莲理屈地红了脸,但还是为自己辩解。

      “总之,如果再发生,我不管你是被人糟蹋也好,或者碎尸万段也好,我都不会管你了!”琛轩挪下狠话,门外传来渐远的脚步声。长莲几乎可以看见他臭着那张脸离开的样子。

      “才不需要你管我。为什么我要受这种鸟气——”想到自己被人误会是个女的,然后谁都可以来调戏一下,长莲就憋足了闷气,郁闷无比地钻进被子。

      【五】

      “天亮了,”长莲睁眼躺在床上自言自语,“我还……”他转过脸确认一下屋里的装饰,继续说:“在这里。”
      不甘心地以双手盖住眼睛,再打开,“还在。”
      还在。还在。还在——
      反复了约有十来次左右,他不得不接受现实,叹口气后坐起来。

      “喂。”
      “哇!”

      “我确认一下你死了没。”
      “拜托让我死了吧……”长莲沮丧地把脸埋在膝盖里,又是琛轩。他喃喃,“这混蛋……一大清早地就来找我晦气。”

      “快些出来,趁还未动身,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吃东西?“好!”伴随着一声腹鸣,长莲的自尊屈从了身体,爽朗地答应了他。自己穿越到这破地儿后还没好好吃顿饭呢!

      他七手八脚地穿好衣服就冲了出去,和浑身流浪气质的自己对比,琛轩好像昨天什么都没经历似的,换了身黄色衣服,罩着一件做工精细的深色开衫长外套,清爽优雅地凭着客栈走廊的栏杆而立,他身后一树树红叶仿佛在为了讨好这位赏花客而努力争相怒放着,风吹过,犹如跃动的火焰。

      琛轩转过身,如长莲所料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真脏,”下一句是,“不要靠过来。”
      “那是因为你们找的这家客栈没有最基本的配套设备——浴室和热水器!”长莲不满地叉腰说,“大半夜地想上个厕所都难。”
      “又在说疯话。”琛轩怪怪地斜他一眼,转身走向楼梯,长莲赶紧追上,只想着要大吃特吃。

      出了客栈,正是早晨刚过太阳当头的时间,临着客栈的这条街上又是最热闹的地段,人来人往的让长莲产生回到了市中心商业区的错觉——不过说起来这一带也算是这个镇上的“商业区”吧?

      “昨日来时路上,见到一家酒楼,环境……”琛轩正自顾看着马路另一端,待他回过眼,长莲已经自己跑进了人群,“喂!”他满脸不耐烦地跟上去正要责备,“你——”
      “那边有卖包子的!”长莲边回身招手,身体已经跑向路边那个小小的摊位:一个棚子,里边有两张小桌和巴掌大的八张椅子,小贩站在蒸汽中一边忙活着替换蒸笼一边对来往路人招呼,“包子哟!热腾腾的大馅包子,韭菜蛋黄猪肉胡萝卜流沙包子哟——”

      琛轩怎么可能让自己坐进那狭小随便的空间里,他正要喝斥长莲时,却见他已经嬉笑着对小贩伸出手:“给我来两笼,一素的一荤的。”
      “好哟,来,小妹子,”小贩笑眯眯取出两屉包子,再做出端碗的手势,“吸点什么呀?有馄饨豆腐脑儿小米粥。”
      “各来一碗!”肚子饿的长莲不去计较小贩对自己的“妹子”称谓,豪迈地一挥手后,理所当然地冲琛轩叫,“付钱!”

      克制着怒意,琛轩付了钱后,见长莲大方地在路边桌子坐下,震惊地问:“你干什么?”
      “吃饭啊。”长莲无辜地眨眨眼,同时小贩把各式粥品汤水都一一端上来,摆满了一桌。
      “在、这、里?这和席地而坐有什么区别?”琛轩嘴角微妙地抽了一下。
      “好啦,你傻站着干嘛?快坐下。”长莲不理他,已经开始吃起来,“哇哇,好烫好烫,好吃。嗯嗯。”时不时还哼哼点头。

      琛轩站着也不是,走开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坐下来,心想等着总行,结果长莲热情地把一碗粥和半屉包子往他面前一推,“吃呀,真的很好吃,包子皮好蓬松哦,馅好香。”他感动地说,“不愧是环境还没被污染的古代啊,这些材料肯定是有机的。”
      看着他风卷残云的样子,琛轩的眉头更加纠结,索性别过脸去。

      “你怎么不吃啊?好歹吃一口,来,你不是洁癖吗?”长莲自认为礼貌周到地拿起双筷子,夹起一只素包子直直递到琛轩眼皮下,“很干净的。我喂你行吧?张嘴,啊——”
      被眼前的包子吓了一跳,琛轩瞳孔放大地看着长莲气不打一处来地结巴,“你、你、你。”
      “我、我、我怎么了?来。”长莲顺势把包子送进了琛轩牙齿间,烫得他一时僵住,条件反射地咬了口,长莲满意地笑了,“怎么样,好吃吧?”

      琛轩看着他笑颜如花,不知是气的还是烫的,白皙的脸上染上了转瞬即逝的红晕,等他缓过劲来,长莲见他脸上的表情更加臭了,心想“坏了,又惹到他!”于是赶紧指着街上说,“那什么?那么多人,是耍猴?杂技?啊!还有人卖糖葫芦——”边故作惊呼,边起身跑了出去。

      琛轩还楞在原地,表情就那么僵着,眼底尽是不屑,却又不清不楚的柔软了那么几分,望着长莲手舞足蹈要挤进人群去看热闹的背影,不禁喃喃,“疯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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