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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流世 ...

  •   倾天下。
      万里河山呈予君,威龙一统千秋代。

      【一】

      东方长莲感到身下很不舒服,还有点冷,“哼哼”了两声后,他揉了揉眼坐起来,眼前是一片青葱草原,约莫到人小腿高的野草被由北向东的风吹得倒向一边。
      他首先感想是:真美。继而是:咦?
      然后是:咦——咦咦咦?“这里……”他重新闭上眼再睁开,“是哪里?”
      他摸了摸身边,除了扎人的草尖,什么都没有,没有床也没有被子,这里也明显不是自己的卧室。他抱住只穿着单薄睡衣的自己,大声喊道:“妈妈——”

      一九九X年,东方长莲出生了,并且平安长大,直到他进入高中,一切都算风调雨顺。

      长莲目前的身高是一米六八,容貌清秀,在男生中体型偏瘦。各方面的综合能力都“尚可”,成绩普通,个性普通,人际普通;喜欢动漫,和朋友出过一本同人本;游戏打得不错,参加过全国电子竞技赛,拿过一次第一和许多次前十。
      用朋友的话说他是个“宅人”零用钱基本上变成了满屋子的漫画书和手办,即使如此,他却有个在漫展上认识的漂亮女朋友,人家是玩cosplay的。
      昨天,女朋友送给长莲一个手镯,很古旧的青铜质地,上面镂空雕刻着奇形怪状的花纹。他挺喜欢,高兴地套在自己的手腕上,回家后没有取下就上床入睡了。
      于是隔天——
      此时,他从天高地阔的不知名草原上醒来。

      确认了不是做梦后,他站起来左顾右盼,不会是什么整人节目吧?摄影机在哪?
      “喂?妈妈——好吧,谁都好!我认输了!”长莲的叫声空洞地散在清冷的周遭,“好吧……我现在有点害怕了。”他小声嘀咕,赤着脚在草地上走了几步,还行,不怎么疼。

      呆在原地也没什么用,这儿四面都是树林环绕,他决定笔直向前走走看看。

      “哈、哈,如果这是RPG的话,初登场的我应该有根木棒之类的武器吧?”走在密林中,长莲看着树枝间垂落的蜘蛛网,自嘲地自语不止,“然后我在这里面打小怪练级,等穿出这片林子估计也该有十级了,接着会出现一个卖武器和道具的商人哈哈……”
      他吓坏了又迷茫又困惑,所以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草丛中沙沙作响,等他听到粗重的喘息声回过脸时,脑海里闪过四个字:肝胆俱裂。

      一只体型纤长的像狼又像狗的野兽,正以通红双眼凶狠地瞪着他,口水从尖利的牙齿缝隙间一串串地淌下来。更糟的是,它身后还有几双红眼正若隐若现地靠近——
      “这、这不对,我还没有武器,而且还是‘新手’,”长莲胡言乱语地跟对方讲起道理,“你们不能这样,违反规则!一开始应该给些小怪,啊,比、比如青蛙什么的!”
      随着他下意识地倒退几步,野兽则轻巧地靠前一步,锋利的爪子深深陷在泥土中,看来它们不在乎什么规则,马上就要扑上来把长莲大卸八块。

      “唔、唔……”从出生起,坐的路途最远的交通工具只是火车,连国门都未踏出过的长莲对眼前的境况完全傻眼了,如果是做梦的话拜托妈妈快点来叫自己起床吧!他恶狠狠闭上眼,决定干脆接受被“咬死”然后从梦中惊醒的过程。

      “看着它的眼睛!不要动!”

      随着远处传来一声喝和一段悠长而急促的马蹄声,长莲受惊地睁开眼,威胁自己的野兽“嗷”地惨叫一声,脑门被一支利箭贯穿。
      长莲定睛远望,只见穿着一袭白色长袍的人正骑着高大的白马,手中持着精致的木雕长弓而来,他身后陆续有更多白衣人策马追上,被纷乱的马蹄声所惊,余下的野兽悄悄消失了踪影。

      一股血腥气味突兀地灌进长莲的鼻腔,让他神志一震,看着近在眼前逼真的野兽尸体,他胃部一蠕,软软坐在地上,“哇……哇喔……”他捂着嘴,尽力转开视线。

      “不逃也不叫,有胆量。”
      射杀野兽的人已经来到眼前,他戴着白色披风上的帽兜,所以遮住了上半张脸,但是露出的下半张脸也只能看见一张全白的面具,说话的声音就是从面具后并不清晰的透出来。
      披风下是质地柔滑的用金色丝线绣着大朵变形花式的长袍,戴着金色手套的手从宽大的袖子中伸出来牢牢握着马缰绳。

      “琛轩,怎么了?”随着温和的声音,后面一位白衣人赶上来,除了披风下的衣服是白色和少量蓝色精巧地拼接在一起,他们的打扮几乎完全相同。
      紧接着更多的白衣人——约有六人迎上来,他们都是同样装扮,但是纯白的长袍不再有装饰,他们隔着一段距离恭敬地立于前方二人身后。

      “安源,你来看这个贱民,”被称作“琛轩”的人,指着马下的长莲,饶有兴味地说,“他的穿着好生古怪。”

      古怪?这个穿得像古代人的奇怪家伙说我古怪?长莲低下头,看着自己已经被各种植物磨蹭得脏兮兮的整套史卢比睡衣,还有一双看不清原本肤色的脚……估计,现在我的脸就像探索频道里的丛林原始人一样吧?他沮丧地认可了对方的说法。

      “你、你们是在拍电影吗?对不起,我破坏了你们的……呃,场景?计划?那个‘卡’什么的?”长莲摊开双手,胡言乱语,“不过能看到人真是太好了,你们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吗?我迷路了。”

      “你……”在琛轩身后的安源策马靠上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透过面具掏空的眼睛部位上下打量着长莲,“叫什么名字?”
      “东方……”长莲小心翼翼地缩着双手说,“长莲。”

      随着他话音落下,明显白衣人们都怔了一瞬,尤其是那六个看似跟班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又因为琛轩举起而落下的手收住了声音,低低垂着头。

      “哦,你右手上是什么?”安源戴着手套的手伸出来,可以看见他五只手指有三只戴着并不相同的戒指,露在指套外面的纤长食指优雅地指着长莲的右边胳膊。

      长莲撸起袖子,女友送的镯子松垮垮地挂在手腕上,在绿树环绕的环境里闪着奇异的光。
      见到此景的安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身后除了琛轩之外的六个人纷纷下马,动作激动而慌张地跪倒在地,脸朝着长莲的方向深深贴在地上。

      “诶?诶?诶?这、这是演的哪一出?”长莲连连摆着手。
      “不可能!”琛轩朝安源道,“绝对不可能。”边说着,边拔剑指向长莲威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咦——”长莲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摆出投降姿势,因为近在鼻尖的剑尖泛出的寒冷白光让他不能区分这电影道具是否已经开刃,“那个,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如果你们要钱的话……”

      “琛轩。”安源以两指轻轻按下琛轩的剑,不顾他的反对,翻身下马。
      身形修长的他托着下巴与长莲四目相对,长莲几乎可以想象他面具后皱着眉认真思索的样子。
      突然,长莲“哈——”地小声惊呼起来,因为对方的手正紧密地贴在自己的胸口之上。

      “看来还是个孩子呢。”几乎可以听见面具后的轻笑。

      “你、你——”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总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反驳,长莲嘴拙正想着说点什么,却见对方摘下帽兜,露出一头中分的乌黑长发,随即摘下面具,发丝顺着面具的脱离缕缕几簇稍显不整地贴着脸颊。
      长莲哑舌,虽然瞬间分不清男女,但马上从硬朗分明的轮廓和凸起的喉结了解到眼前这个肤色白皙的美人是男性,就是那种他在古代武将扮演游戏里操作过的那种类型,极具古典美感。

      果然……这里是RPG游戏吧?“所以,”他没头没脑地问一句,“你是NPC?”

      “我是莲皇安源,那位是莲皇琛轩。”安源摊手介绍身后在马上居高临下望着众人的琛轩,等了会见长莲没有反应,他笑了,“嗯,对的,你是初来,尚不知情……终于把你盼来了,”安源执起长莲的右手,轻轻摩挲着他手腕上的手镯,语气诚挚而虔诚,“长莲女神,我们的未来国母。”

      【二】

      有没有搞错?
      坐在安源的马上,感受着身后的他传来的阵阵体温,长莲的脑袋里只是不断以各种字体转换着:有没有搞错?

      说什么女神,国母……你们眼瞎了吗?看不出来我是个男的吗……好吧。
      也许你们是看不出来……
      念及此,触到了长莲的痛楚,他默默垮下脸。
      身形娇小、肤白柔嫩、声线温软——东方长莲从小到大被误会是女生的次数……多到他只愿意去计算自己初次与人见面就被认出是男生的次数。

      他很想指出他们的“眼误”,但是在林中时,名叫琛轩的男人一直在和安源争论不休,让长莲没有插嘴机会。

      在安源的指示下,随从其中一人脱下自己的披风恭敬地盖在长莲身上,然后在马前单膝跪下。
      眨巴眼看着眼下平坦的背部,长莲在脑海搜索至今以来看过的各种古装剧,然后恍然大悟:“哦!哦,你是叫我上马?不行,我不能踩着你上去,而且——”
      “怎么了?”骑着挂件华丽的白马,安源疑惑地望向这边。
      “我、”长莲有点不好意思,“我不会骑马。”不过这是理所当然的吧。他很想补充。

      “呵。”安源抿嘴轻笑,伸出手,“来。”

      于是,就有了两个大男人一前一后坐在同匹马上的场面,不过也许人家不认为是两个男人……
      不知道他知道自己是个男的后,会不会也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后背浮起鸡皮疙瘩。
      长莲摇摇头想,还是不要,搞不好人家会杀了我,毕竟他们是带剑的家伙!
      思索着这里究竟是哪,要怎么回家的问题,不知不觉就出了树林。

      映入眼帘的是位于河上的石桥,约四匹马共行的宽度,长度却不足三匹马身,下来桥,可见稀疏行人穿行,他们穿着粗布麻衣,尽是灰青棕等素色,几乎都留长发,在脑后束个辫或挽鬓,也有些人带着各式帽子。
      长莲为眼前这遍地古代装束目瞪口呆,再放眼远眺,前方人头攒动,竟是闹市,一条弯弯曲曲的巷道,两旁是林立的瓦砾建筑,有木质阁楼,石头门廊,写着“酒”的黑白蓝色旗帜带着酒香飘在半空中。
      策马向前,邻着客栈、民居的小摊前,小贩们的叫声朗朗袭来,卖包子烧卖的,日常杂货的应有尽有。

      “哇……”长莲不禁长出口气,这座电影城做得可真够逼真,这古风古色简直让人如临其境,仿佛已经穿越了千年。
      “因为这座小镇临祈神殿不远,进来发展得越发热闹了。”不知是什么原因,安源重又戴上了面具,他见长莲神色兴奋,于是温柔地解说道,“如果你喜欢热闹,一定会喜欢皇城下的泉泾城。不过今日不适合继续赶路,咱们先找处地方小住一晚。”
      “那个,我能以后再来玩吗?现在我只想赶快回家。”长莲尴尬地转过脸冲他笑笑。

      “安源,要在这里的镇官家住一宿吗?”琛轩骑着马靠过来询问。
      “那样太打草惊蛇,现在没人知道我们离开了祈神殿,暂且低调行事。”
      “是吗?我觉得咱们这一行人的模样已经不低调了。”琛轩示意安源看看周围,路经的行人们纷纷举起双手毕恭毕敬地鞠了九十度的躬,才继续赶自己的路。
      “他们只当我们是普通的祭师罢了,即使我们不戴面具,也不见得在这偏远之地能有人认出我们——”

      “让开!让开!”
      远方粗鲁的男人吼声和马的嘶叫声打断了琛轩和安源的对话。

      “怎么回事?”
      “看那装束,”琛轩望过去,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南国的人。”

      长莲借着于马上的高处便利,顺着人群间的缝隙可以看见一个同样穿着古代装束的男人,但是他的服饰和周围人明显可看出区别,就像某个国家中的少数民族那样,能很容易地从人群中区分出来,他正在用脚踢踹抱着孩子跪在地上的妇人,他身后有个着相同服饰的男人,面色阴森地骑在深棕色的马上,冷笑注视着。
      围观的人群隔着相当的距离,脸上全是愤怒、恐惧、麻木等表情,却没人上前制止。

      “虽然和我们是同盟国,但最近各种小冲突不断……”安源的声线不带什么感情,无法猜测他的情绪,“而且我们的法典不适用于他们,即使他们在我们的地方犯罪,也只能遣送回去不得判刑”。
      但是琛轩却很激动,“所以他们在我们的地盘如此跋扈嚣张!”
      “不得破坏‘两国感情’。”安源淡淡地提示他。

      “嘿……这是在拍戏对吗?”没在意他们的对话,长莲只是紧张地关注着情况变化,他焦急地想,就算是拍戏也太较真了吧?那个粗野的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每一脚都好像下了狠劲,似要踢死那个妇人。

      “臭娘们!为什么不管好你家小畜生,竟然敢拉着我做生意挡大爷的路!活得不耐烦了啊?知道大爷是什么人吗?你们——这些蛮人!”络腮胡的施暴动作并不连贯,可以看出他喝过酒,骂骂咧咧的语句含糊不清,“我——你们——”
      “对不起对不起,大爷,真的……”妇女哭丧着脸,怀里的孩子年纪太小,只会嚎啕,手中的篮子倾倒在身边,煮熟的鸡蛋和几张黄饼散落在尘土飞扬的地上。
      “让小畜生给我磕头道歉!让他——说——不然我——”络腮胡动作迟钝地拔出腰间的剑,“老子砍了你们!”

      “你们不去阻止他吗?他是动真格的!”长莲转过脸抓住安源的长袖,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却能分明感到他的无动于衷,“啧!我看不下去啦!”说罢,他翻身——摔下马——
      没有上马的经验当然也没有下马的经验,长莲难看地摔下马,不顾身上的尘土,狼狈地冲上前,边喝“住手!”边俯下身挡在母子前义正言辞道,“导演呢?叫你们导演出来!就算是演戏也不能这么欺负跑龙套的啊,你,就是你,”他指指戳戳被自己的话语弄糊涂的举剑男人,“你喝酒了吧?你是在家受老婆气了吧!男子汉大丈夫这气不能带到工作上来啊!”

      “你说什么呢你?”络腮胡莫名其妙,正此时,他身后马上似主子身份的乌衣男人突然“哈哈哈哈”朗声大笑,随即沉下脸但又马上笑了,玩笑般轻飘飘地说,“找死。”

      “哈?”长莲面色僵住,嘴角微抽,说什么呢?那眼神……用不用这么入戏啊?
      不等他再说点什么,恼羞成怒的络腮胡得了主子的令,借着酒劲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剑,眨眼间就狠狠落了下来,长莲连“我的妈啊”都来不及出口,就双眼一黑,不省人事过去。

      【三】

      “你姓东方?好少见的复姓。”动漫展上,扮成凉宫春日,用甜得能酿蜜的声音说,“东方长莲?好像古代人哦。”
      长莲坐在展台后紧张地端着肩膀,他不太擅长和女生说话,尤其是眼前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所以他的眼睛飘来飘去地看着周围熙攘吵闹的人群,手里提着不少袋子的动漫同好们嘻嘻哈哈地穿行在各个摊位间,各种热门冷门的coser们摆着各种姿势顺应着人们的拍照要求。

      “我叫莫媛樱,这么写,”女生低下头,头发上的黄色丝带垂下来轻轻擦过长莲搁在桌上的手背,痒痒的,让他身体一颤,“看,”她抬起头,让他看自己写在纸上的名字,“也很像古代人吧?所以我们该交个朋友。而且,”她摸摸下巴坏笑,“你长得很好看你知道吗?好适合女仆装哦,别的社团都有伪娘啦,我们还没有呢。”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说这种话,长莲该发火了,但眼前这个女孩却让他只有红着脸沉默的份,他不喜欢“团长”,但今天回去后也许会买上很多凉宫春日的手办吧。

      “下个月在农展馆的漫展你也会来摆摊么?”莫媛樱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手中的A4册子,“《海猫》的同人诶,画得真赞,我要一本。”
      “送你啦!”长莲突兀地阻碍对方的掏钱动作,随手再抓起些贴纸之类的周边递上,“还有这,都送你。”
      莫媛樱楞了一下,立刻灿烂地笑了:“谢谢,告诉我你喜欢谁?”
      “诶?”
      “下次我就cos她。”

      长莲毫不意外就喜欢上她,然后他们出人意料但又合情合理地交往了。

      “因为我讨厌现实中的男人,光是想象和他们牵手,我就——诶——浑身鸡皮疙瘩,”莫媛樱夸张地抱住自己做出浑身激灵状,她说她第一眼就看上长莲了,“我喜欢你这样的,很漫画的感觉,白白净净、有点文弱有点虚无缥缈的感觉,说白了就是,嗯——”

      不像活在现代社会——不像活在现在这个世界里的人。

      “这个,长莲,这个好适合你!”星巴克里,莫媛樱从一个磨得发黑的红木小盒子中取出来一个镯子,兴奋地举起来,“这是我爸爸国外的朋友送的,据说历史悠久哦,你看看,送给你!”
      “诶,这个很贵重吧?”长莲接过来,在手中细细摩挲,这是个质感厚重的镯子,青铜色的表面被磨得呈现白银色,上面刻着乱糟糟的变形纹路,唯有收口的两端部位有两个镂空的花式,可以看出是莲花的样子。

      莫媛樱无所谓地摆摆手,“应该还算比较珍贵吧,但是我第一眼看见就想到,真的——真的——太适合你啦!”说着,她已经拉过长莲的手腕直接套了上去。
      瞬间,他们清晰地看见手镯贴上长莲的皮肤时“叮”地闪烁了白光,但因为时间太短,估计只是店内灯光的反光。
      “总之我已经决定要送给你了,它的主人除了你不做第二人选!”莫媛樱满意地点点头,欣赏地笑了,“多合适呐。”

      “好吧,你随时可以拿回去……”长莲也不挣扎,他轻轻用拇指磨蹭着这个不知历史的镯子,心底莫名感到熟悉,渐渐越来越喜欢。
      盯得久了,甚至可以瞧见点点说不上是什么颜色的光芒,它们越聚越大,要不了多久就能吞噬掉周围的所有景色,让人意识模糊——

      “嗯……唔……”长莲挣扎着从沉沉的混沌梦境中醒来,从侧向袭来的摇曳而微弱的光芒使得他抬起右手遮挡,沉甸甸的手镯让他有了切实的清醒感,他张了张手指,自语道,“梦吗?”

      “不是梦。”突如其来的声音。

      “哗!”长莲惊呼着弹起来,不忘抱住被子,一股从未嗅过的檀香直冲脑门,他借着屋内烛光看清楚了所处环境,古旧的实木有罩床,古色古香的红色丝缎棉被,木制的墙面,和屋子正中摆放的一张圆润的红木圆桌,被类似羊皮纸的灯罩所笼的蜡烛就立在上面。
      说话的人面带笑意地坐在桌前,视线笔直地投在长莲身上。

      “安源!”眯起眼看清楚了直面自己的人,长莲发出惨叫猛地将后背撞上墙壁,“这不是梦?”他慌张失措地叫起来,“哪?哪?这里是哪?”
      “是琛轩救了你。”
      “诶?”长莲揉揉头发,想起在集市上发生的事,他的确在昏迷前看到一道白光劈下,紧接着有另一道白光迎上接住了它,那之后自己就没记忆了。

      “当时的情况大家都没有预料到,没想到你会有那样的举动……还好琛轩反应快,不过,更让人料想不到的是……”安源站起身,边说话边走向长莲,俯下身以食指抵着他裸露的胸膛一本正经地问,“你怎么是个男的?”

      这么说来,怎么感觉浑身凉飕飕的,长莲低头看见自己没穿上衣,再探头往被子里一瞧,顿时血气上涌,满面通红,他死命抱着被子语无伦次地叫起来:“你——你——你变态!你流氓!你混蛋!”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安源直起身,皮笑肉不笑地说,“白日里时见你昏倒,以为你受伤了,才脱衣为你检查,没想到……”他以手托着下巴,“难怪,就算是未发育完全,也不应该一点也没有。”他彻悟地点点头。
      “我、我那是吓晕的!”想起自己的丢脸行径,长莲的耳朵也发烫了,“我的衣服呢?还我!还有,我要回家,我不指望你们谁帮我,我自己回去!我报警回去!”
      “你的衣服那么脏,已经扔了,而且那么奇怪的剪裁,算不上衣服吧。”安源随手将床头的一套水蓝色的衣服递上,“这是命人为你买来的。”他再递上一件简单的白色褂子“另外就寝时就穿这个。”
      长莲一把夺过来,全部捂在被子里,警惕地瞪着他。

      “关于回家,你暂时回不去了。”
      安源平静的语调让人害怕,长莲已经有点绝望的预感,他问:“什么意思?”
      “你还未察觉吗?你的家不在了,在这里没有,你回不去。”安源靠近他,猛地握住长莲戴着手镯的右手,他双眼没有丝毫波澜却勾着笑看他,一字一句道,“你来这里是有使命的,唯有你才办得到——你现在的身份是我们的女神,女神长莲。”

      虽然觉得很荒唐可笑,但是他看着自己的神态实在是让人笑不出来,长莲声线颤抖地说,“可是,我是男的,你很明显搞错了。”
      “哦,无碍。”安源放开他的手,眉眼都笑了,“没有弄错,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你,迟早有一日,你会成为我们所祈求的女神,无论身心。”
      什、什么嘛,你是在说有天我会变成女人吗?未等长莲插嘴,安源突然收敛笑容,神色一沉道,“不过,切不可让他人得知此事。如果让第二人知道你如今的男性身份,当心性命难保!”
      “什——”

      此时,未上闩的门发出“叽呀”声被人推开。
      “安源,”在客栈内也戴着面具的琛轩大步走进来,“她醒来了吗?”

      刚被人警告被发现男儿身就要受死的长莲立刻吓得“哇哇”叫着钻进被子。
      “叫什么?”琛轩诧异。
      “因为刚刚结束诊断,”安源满面笑容答,“人家还未来得及穿上衣服。”
      “什么啊!叫得这么惨,就她那干瘪身子还指望谁想看呢!哼!”琛轩莫名其妙地怒哼一声后转身摔门而去。
      安源扬起眉“呵呵”浅笑两声,对被子里躲着的长莲道:“你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便继续上路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四】

      长月当空。
      街上人影稀疏,唯有三两夜里当差的官府小弟提着摇摇晃晃的灯笼由远及近,偶尔一声长长的“小心火烛”飘散在越来越冷清的巷子里。
      暗红砖瓦屋顶的客栈里,跑堂的已经在收拾一楼大厅的桌椅,时不时打上个哈欠,楼上的各个客房中只剩不多间还点着灯火,多数客人已经熄灯睡了。

      静心等到夜深人静的长莲,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水蓝色的古代装束,这是套极简单的没有花式的古代服装,领口左右一叠,腰间系上条相对来说做工比较精致的腰带,脚上套双挺柔软舒适的大约是羊皮的高筒靴子,此外再无其它饰品。
      “这古装做得可真是不错……”穿上后,长莲抚摸着腰带想起女友,“樱樱她一定喜欢,真想看她穿穿看。”这么说来,还不知道这套衣服是男装还是女装……
      长莲欢喜的神色一滞,摇摇头不再想了: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才不要继续陪这些疯子玩了,等我出了这该死的影视城就去找个电话。
      这么想着正要大方地推开房门,也许是因为周围的气氛所致,长莲忽然觉得还是不要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比较好,应该躲着点人吧?
      于是他走向屋内的窗户,推开来向外张望,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头顶传来阵阵瓦片翻动声,自言自语地说,“好像也不是很高,从这里出去有可能吗……”

      “你是要离开这里吗?”
      “咦?”身后突然有人声近在咫尺,
      “我可以帮你啊。”
      “唔——”随即有人一手捂住了长莲的嘴让他不能发声。

      【五】

      长莲是被颠醒的,因为他被人像货物一样置在马上。
      “咝。”后脑上阵阵钝痛提示了他为什么之前失去了意识,小心地侧过脸抬头望,正双手持着马绳的男人让他心底瞬间凉透。

      “要找你可花了我一番功夫呐。”生着双剑眉,细长眼的男人见长莲醒了,哈哈笑道,“白天被人坏了好戏,真是讨厌!我可没真想杀你,要说起来,我可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哟!”
      他就是今天那个虐待妇人的络腮胡的老大,授命动手的那个骑在棕色马上的冷眼男人。

      “我叫唐风,南雕的定远将军!”
      他架马狂奔,长莲只听得满耳的风声,害怕地死死抱住马,“你——你想干什么——”
      “我们国家的女人很没意思!就像牲畜一样给人换来换去,叫都不会叫一声。你有意思!你是我至今见过最有意思最有种的女人,虽然看起来干巴巴的不过也无大碍啦!”唐风让马的脚步慢下来,以使得长莲能听清楚自己的声音,他垂下脸,咧嘴笑说,“我要带你回去南国,让你做我的第十四个老婆!”

      长莲短暂地失去了话语功能,想到安源的警告,他愣是把反驳的话咽下肚子,但还是克制不住恼红了脸地吼道,“放我下来!我命令你放我下来!惹急了我当心我告你,大变态!”边说着,他愤怒地扭动着身子,腿脚乱蹬地要下马。
      “好玩好玩!就像野马一样有劲!你反抗啊,继续继续,哈哈哈,你真的好有意思。”唐风完全不当回事地看着长莲乱动乱踢,然后舔舔嘴唇道,“驯服野马,大爷我很拿手。”

      这男人笑起来跟安源完全不是一回事,简直像极了那种变态杀手的笑,让长莲浑身汗毛倒竖不敢再动了,却被他冷不防地扔下了马去,侧身滚了两圈撞在了树上。
      “让我现在就来教教你做南国女人的规矩吧,不过你要继续反抗哦,今后也是,”唐风利落地跳下马,走向长莲,“我喜欢有挑战的女人。”

      长莲身上被摔得生疼,他又累又怕,惊恐的双眼噙着泪花,哆嗦地看着唐风走近自己,眼睁睁看他双手按上自己胸口的衣领,他想“完了!”无论是被这个神经病发现自己是个男的,还是没发现自己是个男的,他都完了!没脸见人了。

      “咦,你是……”果然,碰触到长莲身体的唐风眼中寒光掠过,鼻翼边的肌肉颤动,恼了,“你!”
      不待长莲作出解释,一截在月色下泛着冰凉冷光的刀尖无声无息,又十分突兀地从唐风的胸膛正中间凸出来,只见他困惑地睁大眼,在低头探查的同时那刀尖噌地消失不见,他整个人无声地倒向一边。

      没有搞清楚状况的长莲呆坐在原地,只见幽蓝月亮下站立的白衣人手中持着线条流畅的长剑,剑身上的红色液体道道沿着刃处化成血珠坠落在地。
      从对方身着白衣上的金丝花纹,和那张熟悉的惨白面具,长莲认出了他,他难以置信地问:“你、你杀了他?”

      琛轩嫌弃地边说着“真脏。”边无所谓地将剑连带剑鞘扔到地上,或许正是他这个习惯,导致他腰间总是斜插着两把配剑。
      “你竟然杀了他……”还没回过神,长莲如在梦中般指着琛轩的脸说,“血,血……”

      琛轩的面具上被溅上了几道血迹,使得他的“面孔”在夜色中格外悚人,他不耐地“啧”了一声,以拇指和食指摘下面具,使得长莲终于见到了他的脸。

      琛轩和安源一样都是墨黑长发,只是他的额前有几缕不经打理的刘海,脑后将柔滑如丝的头发以垂着几颗红色珠宝与金色坠子的丝带束成一束,他的容颜胜画,如果说安源是一副工整精细的水墨图,他则是被露水打湿而更加浓郁的画,他的眼、眉、唇的刻画和色彩因此则显得要更加分明清晰。
      比之安源常常挂着满面笑容,琛轩却是仿佛随时对任何事和人都充满不满地颦着眉。

      “杀人凶手……你疯了!”长莲几乎要哭出来。

      “你为何要跟他走?”琛轩对他的指责全不在乎,反倒面露厌恶地说,“招蜂引蝶。”
      这个人真的疯了!他刚杀了人啊,怎么可以这么不在乎。长莲终于哭出来,“我受够了!我要回家。”说着,他跌跌撞撞站起来,却猛地,被一柄雪白的剑抵在自己喉前。

      “你还不懂吗?你回不去了。这里不是你曾生活过的地方,这里的法则就是:我说了算。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情——我可以立刻杀了你;也可以让你在万人之上,享尽天下荣耀。你要做好觉悟,虽然并非我的意愿,”琛轩面无血色的脸上没有表情,他淡淡地却不容置疑地说,“但你迟早有天要成为我的妃子——未来的国母。”

  •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实体书出版于2011年,当时书中的主角东方长莲是1994年出生的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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