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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不得不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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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六,天气很是明媚,喜鹊一早就在枝头上叫唤了。
顾惜朝走出酒楼,去往相府的时候,心情是很愉悦的。
昨夜顾惜朝下楼用饭时才知道,戚少商已经充当了自己的金主。他当下就发狠地点了三大桌菜,不够贵的还叫小二去别的酒楼捎回来。结果吃得太撑,他优雅的打了个嗝,对着眼直的掌柜和小二洒然一笑,径自上楼去了。
今早他出来时特意问了一句,一顿晚饭他花了戚少商五百多两银子,当下就有些发笑了。
相府里出门迎接他的人很是莫名其妙,听说顾惜朝顾公子的名头可是“玉面修罗”啊,这笑得嘴角抽搐的家伙莫不是冒充的吧?他正嘀咕着,眼前的青衣公子一眼扫了过来,他便打了个哆嗦。真真要命了,这阴狠的眼神,说不是“玉面修罗”哪个相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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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进到大厅的时候,蔡京正在把玩一块石头,身旁的侍姬千娇百媚,却是一点声息也无,见到他进来,都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顾惜朝看了一眼那石头。
蔡京把玩的石头自然不是普通的石头,它是今年民间搜集的花石纲中最为珍贵的一块,名为空心玛瑙。据说是在一个屠户手中得来,还因此赔上了十几条人命。它珍贵,自然不只是因为品相奇特,也不会是因为那十几条牺牲的人命,而在于它是要献给徽宗皇帝的贺礼——祝贺他的后宫又添了一个貌美的妃子。
然而此刻,这块石头正在蔡京的手掌间翻转。
这位在傅宗书之后上台的丞相,却不同于他的前任。他不贪恋那九五之位,只想好好地做一个臣子。他和徽宗一样爱书画,写得一手好字;爱奇石,府中收藏过万;甚至每月也会进道观中烧香茹素。近来,他在徽宗面前是越发吃得开了,哄妃子的奇石到手两天皇帝便转赠给了他。
可蔡京大概并不很满意现今的形势。
他的整个身体都陷在宽大的紫貂皮躺椅之中,眼睛微眯着,似乎有点疲累,听到顾惜朝进来的通报,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个身形颀长的青衣男子,他站得很直。青衣让人想到柳树,可他偏偏直得像棵白杨。这人面上淡淡的,只一双鹰眼中透露出直直的、刺人的光芒。
蔡京看了他一眼,问道:“顾惜朝?”
顾惜朝点头:“正是顾某。”
“听说,两年前你曾逼过宫?”两年前,傅宗书仍在,蔡京还没上台,他自然只能听说。可即便是听说,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也已该把事情说得巨细靡遗,让人如临其境了。
“不错。”顾惜朝却仍是回答了,而且回答得很详细——他知道蔡京很喜欢听当事人说一件事,内容自然也是越详细越好。他把当年金銮殿上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毫无一丝遗漏,好像他两年来每夜做梦都梦到一样似的。
他却是该记得详细些,毕竟仇恨很深,深得入了骨,那场战役,也令他爱妻身死。
“这么说来,你是因为郝连春水的一枚熊牙而败?若不是它,你今日便能登坛拜相,号令天下了?”蔡京这话却问得有点戏谑。
“不,”顾惜朝停顿了下,“若我当年逼宫事成,令傅宗书身登大宝,今日我也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罢了。”
“这么说,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问的人换了下姿势,微微侧身紧盯着眼前的青衣。
“是,成则死,败则亡。”答的人面上仍旧很淡,没有多余的表情。
“可你为什么还要去做?”
顾惜朝终于叹了口气:“因为有时候,有些事,不得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