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戚顾方无》念柯孔扬

29、应付

　　是顾惜朝！
　　戚少商的身体瞬时绷紧了，仿如一支利箭看见猎物就要飞腾出去。可他心里却突然一惊，复又一痛。
　　惊的是自己先前明明还很淡定地说要找到这人，一见面却如此不能控制自己；痛的是这人既然隐藏在这院落里，又与尹修奇私下见面，那龙逍遥的死必定与他脱不了干系了，如此一来，二人岂不又要回到对立的立场？
　　思绪纠扯之间，顾惜朝却已领着尹修奇一人进了院子里去了。
　　戚少商在屋梁上行走如风，却没有带出一丝声音，堪堪停在那主屋上面，便听见下头一阵鬼哭狼嚎之声。
　　神哭小斧！
　　戚少商矮下身形，揭开两块瓦片往屋里瞧去。顾惜朝的神哭小斧正旋转着飞向他自己，那双白皙如玉的手只轻轻一带，便以极其潇洒的姿势将小斧收入囊中。另一边的角落里，尹修奇尹知州正瑟瑟发抖地畏缩在地。
　　顾惜朝一挑修眉，冷笑道：“尹大人别怕，顾某不过是想知道尹大人是否还记得这小斧？”
　　尹修奇眼中露出极深的恐惧，颤声道：“顾公子说，说笑，下官自然记得……”
　　顾惜朝敛眸一叹，说道：“聚义厅一夜，顾某虽然不愿杀龙逍遥，到底还是杀了，尹大人以为如何？”
　　“自然……自然是为了蔡太师……”
　　顾惜朝点头道：“不错，相爷的命令顾惜朝不敢违背。”他这么说着背转身去，脸上的表情不动，眸底却带了一丝迷惘、一丝惆怅，又有一丝欣喜，恰便落在了戚少商眼中。
　　尹修奇似乎急于要表达自己的忠心，爬将起来说道：“顾公子放心，下官一定多多加派人手，务求把寻获的花石纲安全送抵京城！”
　　顾惜朝回头，目如闪电：“尹大人糊涂了！你叫这许多人护着花石纲，江南一带的绿林之辈都会知道那是何物。这几日传遍了龙逍遥被杀之事，尹大人就不怕他们找上你的知州府！”
　　尹修奇不由为他的气势所迫，诺诺道：“那依顾公子的意思……”
　　顾惜朝一抬下颌，动作间颇有几分睥睨之气：“把你手底下的人分成数十拨，让他们带上花石纲，装作贩卖者分批运往京城去。必要时，绕些远路，也是有的。”
　　尹修奇恍然大悟：“顾公子真是才智天纵！咱们公家绞了匪贼，又寻获了花石纲，常人只会想咱们大张旗鼓地走在公道上，岂会料到公家也会打扮成普通商人。”他一边说，一边心下十分得意。若是把这花石纲完整无缺地送达京城，不但蔡太师那里奖赏不菲；怕是官家也会拨下赏赐，不定还能连升个几级，到时官路亨通……
　　顾惜朝厌恶地看他一眼，说道：“尹大人这便去安排罢！”
　　尹修奇被他那冷冷的语意惊得回神：“那顾公子你……”
　　顾惜朝不愿再面对这丑恶的脸面，转身走到窗边说道：“顾某要做什么，需要尹大人干涉么！”
　　尹修奇哪里不知道这玉面公子来头甚大，当下心里打着鼓退了出去。
　　顾惜朝看他在外面关了门，嘴角逸出一丝冷笑，哼声道：“咱们公家，我顾惜朝可不是什么公家人……”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白皙的手掌上纹路交错得厉害，三条主线在中间被一道深深的伤口切开，生命骤然一分为二。他正自出神，眉目不由温柔了几许，却听屋顶上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