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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小小的屋子里面,
      我们跑来跑去,
      眨眨眼过去几个夏天。

      你告诉我,
      睡前喝牛奶,
      头发不要剪,
      这是我的童年。

      江栀看着纸上的诗,她没细想,五分钟不到就写完了。反应过来,登时受惊。

      她都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把纸一撕,本子发出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课堂,格外响亮。

      班主任和周遭的同学齐齐望向她,江栀立马低下头。

      游犀凑过来,好奇地问:“你干嘛,这么快写完啦?”

      江栀把纸揉在手心,不让她看,随便说:“写错字了。”

      游犀迟疑,继续抓耳挠腮地作自己的诗。

      这节课老师让学生以童年为主题,写一篇小诗,下课前上交。

      实际上,班主任昨天与人唠嗑多了,还喀嚓许多瓜子,今早嗓子不舒服,懒于说话,出此下策。

      青肚皮的猴们当然不知,全抓紧时间最好快快了事。

      唐月冥思苦想,只有两句。她余光小心地瞥向身边的人,江樵一手撑着头,一手转着笔,目视前方。

      她顺着江樵的视线,凿凿落到江栀身上。

      唐月顿了顿。

      他们一个坐第二组最后一排,一个坐第三组第三排。

      江樵关注了近一刻钟,纸张空白,半字未动。

      半晌,鸦雀无声的教室开始叽叽喳喳,班主任抬起手表瞧瞧,咳嗽一声,所有人又闭上嘴。

      除了杨家安。

      杨家安和李将菲玩井字棋,费尽脑汁,俨然感受不到可怕的眼神。

      游犀鸡皮疙瘩起来了,她敲敲后桌,两人缓缓抬起头。

      班主任拿着戒尺站在面前,眼神如炬。

      他冷不防对游犀说:“游犀,你下课和杨家安换个位子!”

      游犀和杨家安同时炸开:“啊?!”

      “啊个屁,你们两个到讲台上去写!”

      杨家安和李将菲灰溜溜,全班大笑。

      后半节课,游犀心不在焉,越想越气,写点什么不记得。

      直到铃声一响,闹哄哄。

      唐月搁下笔,读一遍,满意地合上作文本,对江樵说:“江樵,我帮你交吧。”

      江樵堪堪收笔,说:“谢谢。”

      少年的声音犹如三月春始的天气,桃花盛开,风吹料峭。

      唐月微笑,把本子叠一起,离开座位。

      陆陆续续的作业上交,杨家安焦急,他课桌里还有一包葱味小当家没吃呢。

      他瞄一眼班主任,怯怯开口:“竹老师,你放我回去吧,都下课了。”

      竹浦假装严肃:“你写完了?”

      “写完了,你看。”

      杨家安把纸呈上,上面歪歪扭扭八个大字:吃饱睡好,快乐童年。

      竹浦气得四脚朝天,“你的童年就这样?”

      杨家安挠挠头,“不对吗?”

      竹浦深吸一口气,“没有一点美好的回忆?”

      杨家安想一想,“犀犀妈妈做的红烧肉!”

      竹浦浑身颤抖,“你你放学到我办公室。”

      说完,抱着一堆作业愤愤走了。

      游犀火冒三丈,头发烧起来,就等杨家安大吵一架。

      偏偏这时候有人不知好歹在教室门口喊:“游犀,数学老师叫你去拿作业。”

      她蓦地站起来,“不去!”

      江栀劝她:“犀犀。”

      游犀撅嘴:“栀子,你帮我拿一下吧,我要日他先人板板!”

      江栀叹气,劝不动。

      办公室在走廊尽头,江栀四班出去,三班就被人拦下。

      一个不相识的女生站她面前,欲言又止。

      江栀却一目了然。

      “那个……同学。”

      女生很是害羞,不肯抬头,她从衣袖掏出一封信,慢吞吞地说:“请问你能把这个给江同学吗?我是三班的,谢谢!”

      江栀赶着拿作业,略点头。

      自从她和江樵分到一个班,大家知道他们的关系,隔三差五被不同女生找。

      女生感激地看她一眼,同学指示她那个江南味道的女孩子就是江樵妹妹,果然如此。

      两股花辫儿垂在耳侧,眉清目秀。

      江栀捧着作业回教室,游犀和杨家安仍你一句我一句,不可收拾。

      “杨家安这次我不会原谅你的,我要告诉阿姨,让她知道你在学校什么样子!”

      “犀犀我错了,你别告诉我妈,她会打死我的。”

      “我就告诉,都怪你和李将菲害得我和栀子不能坐一起了。你知道我从三年级等到四年级,四年级等到五年级吗?盼天盼地坐一起了,两个月不到,你这家伙,活生生打死两只鸳鸯!”

      “怪我做什么用,去跟老师讲啊。一个前后位置,搞得相距天涯,不过是麻烦江栀转过来和你说话,我怎么就成恶棍了?你和江栀擅自一对,江樵还没同意呢。”

      游犀双手叉腰:“我和栀子是朋友,和江樵什么事?人家忙着和唐月亲热呢!”

      杨家安耳根红:“江樵和江栀是兄妹,是血亲,比你重要多了。”

      游犀不服:“朋友是朋友,家人是家人,两者平等的!”

      两人吵太凶,话锋莫名一转,转到双江头上。

      江栀闻言一愣,她站在前排发作业,眼睛不由飘向江樵。发现江樵正盯着她,冷眼冷面,像个判官。

      杨家安失去耐心:“所以换不换?”

      游犀听他口气,用力踩他一脚:“今后你别想吃我妈的红烧肉。”

      从小邻居,青梅竹马。

      杨家安吃痛:“犀犀你别装嗲,干脆面要不要,别生气啊。”

      游犀冲他喊:“别理我!”

      刚上课,数学老师还没来,游犀扑进江栀怀里假哭,江栀拍拍她的肩安慰,杨家安挖心挖肺求饶,送走干脆面,这才和和美美。

      唐月倒面腮粉红。

      游犀那句“人家忙着和唐月亲热”简直听到她心坎儿。

      她相貌姣好,江樵俊秀。两人恰似金玉,引人注目。

      这天放学,唐月对江樵说:“江樵,我们一起回家吧。”

      江樵杯水尽,问她:“有事吗?”

      唐月语塞,支吾着:“没什么要紧事,顺路么。”

      “哦。”

      江栀手里拿着信准备放进书包,江樵和唐月一起窗外经过,她目不转睛。

      游犀嘴里含着抢来的棒棒糖,等杨家安办公室出来一起坐公交车,捕捉此景,不平道:“栀子,你哥怎么回事,竟然不等你。”

      江栀思考:“我去碍手碍脚吗?”

      “自然你是第一,你哥这么冷漠,我都没见过你们在学校搭话。”

      他们多是一天不说话。

      “二十四小时见面,有什么可说的,他不厌烦,我厌烦。”

      “噗如果不是你们两个长得像一个娘胎出来的,估计到现在没人知道你们是一家子。”

      江栀背上书包,其实是个缝缝补补的布袋子。

      她和游犀再见:“犀犀,我先走了。”

      游犀挥挥手,“路上小心。”

      “嗯,拜拜。”

      江栀走到校门口,往西。

      学校前面是施工地,一幢幢水泥建筑装着钢筋和防尘网,比塔吊还高。

      江栀走在路边,香樟树郁郁苍苍。第一个岔口有条里弄,她踅入,也不怕黑,步履徐徐。穿到后街,千层鞋的袼褙踩了泥巴,她寻处阶石蹭干净。

      后街有个夜市,日落摆摊,熙熙攘攘。

      江栀觅在夜市,各种各样皆有,卖生鲜和小吃的最多。她找到一个中年妇女的摊头,打招呼。

      “荣妈妈。”

      荣新语捡起地上的土豆,软绵绵一声,有些熟悉。她昂首,见江家的小妹,喜笑道:“江妹儿啊,放学呐。”

      江栀嘴角弯弯:“是呐。”

      “怎么不和江哥儿荣哥儿一块儿呐?”

      “他们磨磨唧唧,我不要等他们呐。”

      荣新语哈哈:“肯定撒野去咯,回去我打他,明个叫他陪你。”

      江栀拣拣这堆拣拣那堆,附和:“还数荣妈妈疼江妹,荣妈妈我要两根冬笋。”

      荣新语秤上一置,算算钱,“五块四,五块吧。”

      江栀从书包掏出一张皱巴的五元。

      荣新语将冬笋塞进塑料袋,又多加一根,递给她。

      江栀不好意思。

      荣新语催她:“拿牢拿牢,跟阿姨客气什么,以后你嫁进荣窝里怎么办?”

      江栀脸红,只好收下,“谢谢荣妈妈。”

      临前,荣新语问:“江妹儿,你爸最近回来没?”

      江栀摇摇头。

      荣新语愁眉:“死哪里去,窝里的老头天天叨着他。”

      江栀苦笑一下。

      “江妹儿早点回家吧。”

      电线杆上昏黄黄的路灯把身影拉长,江栀手提三根冬笋,回到家。旧式的居民楼,逼仄的楼道没有灯。江栀摸黑爬到八层,立在生锈的铁门前,拿钥匙开门进去。暗红色的漆墙,壁上细细的裂纹像植物扎进泥土的须根,随地的烟蒂和啤酒瓶东横西倒。

      江栀闻到一股子烟味,知道江康来过。茶几上放着一袋桂圆,还有几张红票子。她到阳台打开落地窗,寒飕飕的风吹进眼睛,才去厨房做饭。

      江樵回家,剥颗桂圆,踱到厨房。木砧板上的雪菜切成末,江栀站在小板凳上,煸炒锅里的笋片。他看着矮小的身影,不知不觉,她长成一根营养不良的豆芽菜。

      江栀转过头,见他,淡说:“等一下。”

      江樵吐掉桂圆核,不响出去了。他坐在沙发,家里的电视机长年瘫痪,唯一的娱乐设施没了,无聊消遣。江栀端着一盘雪菜炒冬笋放桌上,江樵快睡着了。

      “哥。”

      “嗯?”

      “吃饭了。”

      江樵过来,江栀把碗筷给他,伺候大爷。

      一顿饭,静默无声。

      两朵乌云,每天都是阴天,不打雷不下雨。

      吃尽,江栀洗碗,拧干抹布擦擦湿手和桌子。江樵拿着衣杆收衣物,十一月的深秋,太阳不盛,他摸摸还潮的文胸,自然地挂回去。

      租房是两室,江樵和江栀睡一间,江康睡一间。不过江康很少回家,江栀把五百塞进她爸枕头底下的信封里,她环顾阴冷的房间,几不可闻地叹气,关上门。

      江樵把衣服扔在床上就不管了,江栀进来,他坐在书桌写练习卷,她坐在床沿整理衣服。这床还是幼儿园偷来的,以前读的幼儿园改建成工厂,江康悄咪咪搬回一张上下床。

      江栀倏而想起什么,将女生的信递桌上。

      江樵凝眸她。

      江栀说:“三班一个女生的,短发,蛮瘦的。”

      天花板的灯光暗,她一双眼睛似水似雾,那么无辜。

      江樵平静地说:“路上荣生给我了。”

      “啊?”

      江樵拉开抽屉,满满的信,几乎没拆过。

      江栀拿起两封信,睁大眼睛,真是署名一致。

      她不由说:“这个陶夭夭很喜欢你啊,可你今天不是……”

      江栀顿住,可你今天不是和唐月一起回来的吗?

      江樵等她下话,江栀却一言不发了。

      她怏怏地松开发带,长发及腰。江樵瞧她往上铺爬,伸手拉住她的脚踝。

      少年的手掌温暖。

      江栀瞪他。

      江樵觉得好笑,“牛奶喝了吗?”

      “我去洗澡。”

      江栀趿拉着拖鞋从浴室出来,像剥壳的水煮蛋一样白。她从冰箱拿出一瓶牛奶,微波炉热一下。

      江樵解决一张奥数卷,江栀规规矩矩躺在床上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妹妹越生气,他越开心,一整天他就现在心情好。

      他起身朝床上的茧子说话,“你赌什么气?”

      茧子一动不动。

      他轻笑一声出去了。

      卫生间的玻璃雾气腾腾,江樵洗漱完,江栀眼皮饧涩,要睡不睡。

      江樵端详她片刻,突然唤她:“囡囡。”

      江栀迷迷瞪瞪,半天才叫他:“哥哥。”

      他不敢碰她,熄灯,说:“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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