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星》gaslight

6、6. 流言

　　至于程致彦先前拿来的那个本子，第二天就有乔宁跟上来，忙不迭地代陆晓希答应，着手商议试镜细节。陆晓希似乎也平静下来，在接下来的表演中挥洒自如，严恺对于陆晓希的表演越来越满意，就连程致彦也少挑剔。于是，很快就到首演前夕，但这个时候，出了绯闻。
　　陆晓希知道得迟了，只觉今天人人神色怪异，不知为何，还问：“怎么今天彩排启哲还不来么？”立刻招来异样的目光注视。
　　说是彩排，连导演都还没到场。严恺不太守时是著名的，但是一刻钟是极限，今天已经超过了。
　　程致彦叫她：“程启哲说要晚到。”带她转到后台休息室，丢来一本娱乐期刊，责备说，“你的那个经纪人是做什么的？”
　　没有翻两页就能看到里面的大幅照片，画面略有模糊，但已经足够清晰到让人认出两张面孔：程启哲和陆晓希。
　　市面上向来少有程启哲的负面新闻，大家认定程启哲是君子，连绯闻都寥寥无几，于是可见这样难得的绯闻会带来什么样的效应——更何况，主角是自己。陆晓希当下脑子里就是轰的一声，立刻辩解：“我们……我跟程启哲只是在吃饭……那是……”
　　“顺带练习一下？”程致彦没什么表情地说，“还真是很用功。”
　　陆晓希怔了一下子。
　　程致彦说：“你这副样子做什么？我看你表演看了这么久，还认不出你那是在做什么？可是媒体不管你，捕风捉影的事情做得多，何况这几张照片，”他手指一张照片，正是陆晓希微红着眼睛垂泪，程启哲给她递纸巾，“——简直是再明白没有。你跟程启哲脑子里在想什么？罗绮没有教过你们……”
　　训到一半，外面敲门：“严导来了。”
　　程致彦站起来：“程启哲也应该到了，过去商量吧。”
　　严恺的脸色不太好，但是没有多说，只是吩咐准备开始彩排。
　　乔宁也来了，满面通红，又急又不知所措，只是拉了她到罗绮身边。罗绮是一贯的冷静，只是眼睛显得比平常亮得多，先是说：“小乔你不要急。”
　　乔宁快哭了：“绮姐，是我的错……”
　　罗绮说：“事情到这种局面的时候，我从来不会浪费时间来追究是谁的错。”这已经是陆晓希听过她说的最严厉的话。
　　程启哲在旁边，给陆晓希一个抱歉的眼神。
　　罗绮说：“在现在的报道看来，受到伤害最大的不是启哲，而是晓希。”
　　陆晓希立刻明白她意思，程启哲多年的工夫树立正面形象没有白费，那几张照片在公众眼中，不过是作为新人的陆晓希企图攀附，做作引诱程启哲的好感和同情。陆晓希暗自咬牙，紧紧皱眉，只听罗绮继续说：“晓希，现在你只有尽力忽略一切负面新闻和评论给你带来的印象，公演在即，不要让严导失望。”
　　陆晓希低声说：“是。”
　　罗绮伸出手来扶着她手臂，深深看她：“跟我再说一遍。”
　　陆晓希略略仰起头：“我知道，绮姐。”
　　罗绮拍拍她：“不要怕，这种事情有很多。”她语气平和，就好像那真的不是什么大事情一样。
　　彩排的时候气氛压抑，虽然大家的表演都没有失色，但是严恺的脸色不见好转。中间换场的时候，陆晓希听见他压低声音对罗绮说：“罗绮，你一定帮我把这个事情压下去，不然他们来到剧场里看到我的女主角是什么？”
　　罗绮明白地说：“严导，我没有那个本事只手遮天，一时半刻，这条新闻是压不下去的，甚至，过两天只怕还有更厉害的。”
　　严恺突然狠狠把椅子扶手拍了一下，这脾气出名温和的导演，实在难得有此动作，一时整个剧场里都是肃然一静。严恺也发觉，只是皱眉不语，过半晌说：“启哲也是，太不懂事了。”很少有人批评稳重的程启哲不懂事，罗绮也不分辩，只过了一刻，严恺抬起头来大声问：“下一场怎么还不开始？”
　　果然到公演前一天的时候，情况更加糟糕，网络上已经把几张照片传得满天飞，变本加厉地修改讽刺，攻击陆晓希的言论已经俯拾皆是，说得相当难听。乔宁比谁都难受，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什么都不敢拿给陆晓希看，饶是如此，紧张焦躁写满他脸，嘴里说话，时不时还会露出一星半点，弄得陆晓希有时甚至想反过来安慰他。
　　最后一次彩排，每个人都像是极力振奋的样子，程致彦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讲。除在台上以外，程启哲没有同陆晓希说话，只是向她苦笑，眼睛里满是歉意。陆晓希向他微笑摇头。但作为演员，在舞台上他们还要如情人一般。
　　结束的时候严恺温和地说：“晓希啊，今晚休息好些。”分明欲言又止。只是晚上，陆晓希还是失眠，终于忍不住连上网络翻看新闻和论坛，看下来愈加气愤沮丧，握着鼠标的手颤抖起来，最后强迫自己关掉机器，爬上床强迫自己入睡。
　　不知多久以后终于放弃，眼睛睁得大大凝视天花板，觉得非常委屈。
　　黑暗里电话铃声响起，接起来，听到柔和的女声问：“晓希，有没有睡？”
　　“绮姐……”
　　罗绮的声音带笑：“我想你也没有。”
　　不知为何，陆晓希听着她的声音，眼睛开始发红。“绮姐，我刚刚看到……那些话，说得太过分了！我并没有……不是那样的……”
　　罗绮轻轻叹口气：“过几年，你就会学会，有些声音你根本不用去理。现在，你应该好好休息，不要再多想了。”
　　“绮姐，”陆晓希叫了她一声，“这件事情是不是会影响到程启哲……会不会影响这部戏？”
　　罗绮又是叹息一声：“晓希，不要去想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不是你的错。”
　　陆晓希顿了一下：“我知道，多谢你，绮姐。”
　　话筒几乎是刚刚放下，铃声又响起来。陆晓希发射性地再提起话筒放到耳边：“喂……”
　　“如果你还没有睡，陆晓希，现在马上上床。”
　　陆晓希一怔：“程……致彦？”
　　“现在去睡。”
　　陆晓希皱皱眉，轻声嘟囔：“你也不怕我已经睡了，把我吵醒。”
　　“得了吧。”程致彦说，“你根本睡不着。”停了一下又说，“实在不行的话，去喝点红酒。”
　　“我有安眠药。”
　　“那再好不过。”程致彦又补一句，“不过不要两样一起吃。”
　　陆晓希差点轻笑出声。“你呢？要不要早睡。”
　　“临睡前打电话看你怎么样。”
　　“你也会紧张么？”她问。
　　“不会。”程致彦说，“你都准备好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谢谢你。”陆晓希轻轻说。
　　“晚安。”
　　这个本来以为会是无眠的晚上，她最后还是睡着了。

　　第二日的首演，只见台下黑压压一片，陆晓希当即怔住，旁边程致彦扬扬眉说：“票全买出去了，没人告诉你？”
　　陆晓希顿时觉得胃里塞了块石头一样。
　　“深呼吸。当台下都是南瓜。”程致彦看她最后一眼，走上台去。
　　真正站到台上去，没几分钟陆晓希就已经忘了台下有多少眼睛正看着，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几个月来所稔熟的，就像一场舞，音乐、节奏和舞步，她都已熟稔。她抬头看程致彦。看，这不过是一场舞，只要跟着她的舞伴，踩准步点。
　　直到，台下涌起潮水一般的掌声，陆晓希才恍然发觉，一曲终了。
　　观众席上有人大声叫喊着：
　　“程致彦！”
　　“程启哲！”
　　严恺领演员谢幕，回头给了陆晓希一个赞许的眼神。
　　陆晓希所不知道的是，严恺曾对程致彦说：“晓希的心理素质比我想象得要好得多。致彦，你帮我选对了人。”
　　成功了么？
　　陆晓希恍惚地面对着台下的掌声和欢呼。
　　“这才是第一场。”程致彦在她耳边说。
　　第二天的剧评，对陆晓希则像是当头的一盆冷水浇下。
　　虽然大多是正面的褒扬之词，但是大多数的评论里都不忘了不咸不淡地加上一句：女主角的表演犹如花瓶，即无特别显眼出彩处，只是平平而已；不客气一点，则直至女主角的角色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犹豫不定，非常讨厌。陆晓希自我安慰着，这还不算最糟，继续看下去，却意外地发现这些剧评给予程启哲的表演更多的瞩目，不遗余力地赞扬这场戏中程启哲演技的拔升。
　　陆晓希非常地想找程致彦说：这不公平。但是她竭力劝服自己忍耐，一遍又一遍。
　　程致彦说得没有错，这才是第一场的表演而已。
　　这一段时间，他们在这个城市演出两个星期，票房的收入很是可观，《荣华》这出舞台剧已经成为当下这个城市里最热门的演出，门票出奇地抢手——没有人预料到一出舞台剧竟然会有这样的吸引力。也许就如评论所说，程启哲的出演把他的电影票房强劲吸力带到了这台舞台剧来。因为这样，原本十五场演出计划不得不延长至二十四场，最后加演的四场则排在外地演出全部结束之后。
　　渐渐地，比较专业权威的几篇剧评出炉了，对于程致彦褒赞的声音慢慢大了起来。他们说，为着看程启哲而进到剧场里的人，会看到两个惊喜，一个是舞台上活生生的程启哲，一个是程致彦。
　　程致彦的影迷开始在网络上活跃起来——其中很多是老影迷，但是年轻的新影迷也不乏其人。
　　但是对于陆晓希来说，情况似乎并没有好一点，指责她表演的言论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对于她的形象，已经定位在“花瓶”一类。在权威笔下，对她的表演虽无垢病，却也无甚赞美之辞以扭转公众印象。人们的目光是应当更专注于程启哲和程致彦的，这一点陆晓希是能够坦然接受的，她也开始学着不去在意那些负面评价，虽然有些谩骂仍旧刺耳，但她已经能大致上做到心平气和，至少，没有在任何一场表演中让自己的情绪影响演出。严恺看到了这点，觉得陆晓希已经超过他的期望值，于是对她很是和颜悦色。这样，在剧组中，已经没有人因为那些负面评论而给陆晓希任何的异样目光。

　　本城的演出结束后是一段时间的修整，经过乔宁的一番努力，下一部电影角色基本上大局已定。程致彦抽这个时间带陆晓希去《远走高飞》的剧组——说是剧组，但是因为还在策划阶段，只依次见了导演苏锦园，以及制作人编剧摄影。苏锦园看见程致彦先笑道：“怎么样，致彦，改主意没有？”
　　陆晓希暗自赞叹，做到程致彦这种程度，是人人见了都抢着要的。
　　程致彦说：“现在还没有改变主意。”
　　苏锦园并不介怀：“我到底没有严恺的好运。”他是一个风趣的人，年纪跟程致彦相仿，很开得起玩笑，当下佯作思考，“那么我要不要去请程启哲……”
　　程致彦皱皱眉，显然并不不欣赏这幽默：“如果你想毁掉这部戏的话。”
　　苏锦园毫无下不来台的样子，搭着他肩说：“何必针锋相对。”
　　“我当你开玩笑。”程致彦说，“这个角色，你自己知道合不合适他，送过去罗绮首先就会替他拒掉。”
　　苏锦园大笑：“婉拒。然后私下怀疑我脑子是不是进水。就像当年有次那个谁请你出演喜剧贺岁片，我眼看着她打电话拒绝人家的时候还在笑，挂掉电话就皱眉头说，‘发什么神经病！’”
　　陆晓希这时候才知道，苏锦园与程致彦的关系要比她想象得更深一点。
　　然后苏锦园看见陆晓希。“我看过《荣华》了。”他说，“演得不错。可是票可真够难买的！”
　　程致彦说：“言不由衷，你是不是也看了那些影评了？”
　　苏锦园这才笑起来：“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她身上下了多少功夫？”
　　陆晓希这次来预备看到余澄澄，但是她没有在场，是稍后程致彦与苏锦园特地把她带到余澄澄家里的。
　　余澄澄最红的时候是八九年前，她与导演霍子森合作的五六年里。余澄澄可以说是在霍子森手上出名，后来也成为霍子森电影的招牌。余澄澄刚刚拍《天使之夜》的时候，不过二十出头一点年纪，镜头里面她神秘诱惑，美得让人窒息。那时陆晓希记得女生统统迷程致彦，男生统统把余澄澄当作梦中情人。不过可惜两人从来没有合作过，程致彦出演霍子森的电影也是在霍子森与余澄澄分手之后。
　　他们应当是同余澄澄约过的，给他们开门的就是余澄澄本人，笑着说：“锦园，这次可准时了。”
　　银屏下的余澄澄，仿佛不再似银幕上的浓墨重彩，当然，也不如那时电影上的年轻，可是没有人会说现在的余澄澄不美，她的优雅更依然是为众家媒体纷纷褒扬的。
　　三人进了屋，余澄澄取出茶点招待，有点像孩子似地期待着他们的表情。苏锦园喝一口茶，咬一口松饼，评价说：“比上次拿给我的好，澄澄，进步了。”
　　余澄澄露出欢喜的神情，似乎是已经很满意了，转过头向陆晓希微笑：“我去看过你们的《荣华》，晓希的表演已经相当不错，收放自如。”
　　这是第一次有人毫无保留地称赞她，而且这人是余澄澄，陆晓希当即觉得受宠若惊。倒是程致彦说：“澄澄，别太夸她了，她还差多着。”
　　苏锦园插口：“你也别太严厉了，角色本身也有限制，纯粹给你跟程启哲当陪衬的，当真说是女配角还差不多，而且有你在，发挥余地不大。”
　　余澄澄笑着向陆晓希说：“他的意思是，如果你接下《远走高飞》，角色挑战会比你现在这个大得多。”
　　陆晓希心头惴惴，当时知道这部戏的时候就知道压力肯定大，不说别的，只看余澄澄为她配戏，一个弄不好就会搞砸。但这时候她又拿出当初争取宋之岚这个角色时的莽撞来，把顾虑统统丢到一边不理，一口应下，然后才渐渐知道害怕担心。
　　接下来苏锦园与余澄澄开始当着两位主角的面讨论《荣华》，苏锦园对于一些导演编排的细节很感兴趣，几乎把这次见面当作了采访。比较意外的是余澄澄也看过《荣华》的小说原著，还跟陆晓希说了说原著改编的事情，这样一个下午下来，交谈还是很融洽。
　　余澄澄最后问陆晓希：“跟程致彦合作感觉怎样？”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因为我从来没有机会，等我开始演主要角色的时候，他就已经出国了。”
　　陆晓希知道不应该迟疑，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他几乎是手把手帮我。一起站在台上的时候，既觉得有压力，也觉得他在带着我。”一抬头突然发现程致彦目光瞧着这边，也在留意她们的对话，脸就微微红了一红。
　　余澄澄眨眨眼睛：“当年我演不好，霍子森冲我摔杯子，可是听说致彦的脾气也不大好。”
　　陆晓希立刻接口：“还没有冲我摔杯子。”
　　两人都笑起来。
　　近傍晚的时候三人告别离开，正好碰上一个小女孩背书包进门来，大约七八岁的年纪，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余澄澄在门口半蹲下帮她卸书包，笑着问：“放学了？今天怎么样？”声音非常温柔。
　　陆晓希看那女孩子的相貌，心里猛地一跳，已经有几分明白，连忙掩饰地低下头去。程致彦在一旁盯了她一眼，却是余澄澄抬起头来对程致彦说：“人家老实，你不要欺负她。”惹得苏锦园忍不住笑出声。
　　离开以后程致彦还是问陆晓希：“你是演员么？怎么一点心事都藏不住？”
　　苏锦园说：“看看，果然欺负人家了。澄澄介意的话，就不会叫我们来她家。”
　　这一来，陆晓希对程致彦的责备再也怕不起来，也不去勉强掩饰脸上笑容了。

　　这一次的会面不可谓不顺利，可是第二天的事情就不见得那么令人愉快了。这一次消息是乔宁第一时间报过来的，在电话那边急得直跺脚，陆晓希甚至听得见旁边传来旁人的声音，依稀是罗绮：“小乔，你稳一点……”
　　乔宁深呼吸，冲电话喊：“晓希晓希，你又在干什么？”
　　陆晓希虽然还是不明所以，至少知道这是极严重的事情了。不等她答话，乔宁继续喊：“打开电脑连线去看娱乐新闻！”
　　陆晓希心里咯楞一下，放下电话一边开网页一边在回想自己半个月来又做了什么可能被记者抓住把柄的事情。结论是没有。这半个月除了演出之外她就没有跟程启哲说过一句话。但是打开新闻一看，男主角不是程启哲了，而是程致彦。陆晓希当下脸色就白了，怔了半天才问乔宁：“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说我。”
　　电话那头乔宁顿了一下，似乎也是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晓希？”
　　把页面往下拉，新闻绘声绘色地描写陆晓希如何讨好两位成名的男明星，左右逢源。接下来是连篇鄙夷谩骂之词，网络上往往是最无顾忌的宣泄言论，仿佛倒越是刻薄尖酸的言辞越能吸引人视线，陆晓希到如今也不能适应那些不负责任的夸张之词，而这次事关自己，又气又急，却是无法可想。
　　有的说：陆晓希跟戏中角色一样，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戏份做足，终于得偿所愿，得到想要的角色。也有说：陆晓希先是巴结程启哲，后来却又觉得程致彦名声更响，转投别抱。
　　陆晓希眼看着这些想象力极为丰富的编纂，若非事关于己，只怕就要笑出声来，现在只有委屈气恼满腹，强行忍耐。更因为自己那一点心思，忐忑不安，仿佛被人一指戳穿的惶惑，却也因被人刻意曲解谩骂而不忿。
　　乔宁已经被她的反应吓到，反安慰她半晌，道：“好了，好在我们就要走了。”
　　好在，他们正要转战别处，风口浪尖之时离开，本来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却好像被这景况逼得心虚了起来。陆晓希不能不说是松了口气，可是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演出又要再度开始，她要与绯闻中的男主角站在一个舞台上，在众人面前表演恋人。陆晓希觉得这实在有点太为难自己，但又太累，这样一波一波的负面消息传来，教她无处可避。
　　已经料想到自己的反常表现定会遭责骂，严恺饶是性格温和，见到她也要不住地叹大气，却又不敢刺激她似的，口中不住安慰。这样的态度让陆晓希更加觉得尴尬，现在她走上舞台的时候，都是带着过分的惶恐与局促似的。
　　于是，程致彦终于看不过去了。
　　“紧张吗？”在外地首演的第一场幕后，程致彦开口问她。
　　陆晓希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没有能够回答。
　　“不要以为换一个城市就能够逃避。”程致彦说，“现在世界这么小，哪里都是一样的。”
　　陆晓希在心里苦笑：这样的严厉。她还期望在他那里得到什么鼓励宽慰的话么？
　　“我也在那个新闻里面。”程致彦转头，仿佛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陆晓希终于说：“被指责谩骂的人是我。”
　　“那些指责谩骂的话么？”程致彦突然伸出左手来，在她右耳上轻轻捂了一下，“不要去听好了。”
　　陆晓希还在因为他的这个举动发着怔，他已经收回了手去，拢在耳边的温度很快消散在空气里，好像从来没有过一样。而程致彦已经走上了场去。
　　陆晓希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还是不能置信。
　　剩下来直到她上场前的时间，陆晓希都在对自己讲：冷静下来！
　　然而还是出了岔子，她在台上绊倒，一下子摔在舞台上。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错误，观众席上马上传来零星的几声嗤笑，但是声音并不小，在安静的剧场里很是明显，剧院里的气氛立刻有些浮动起来。
　　陆晓希咬牙，在感觉紧张害怕之前脑子极力运转，想法补救，正要自己撑着地板站起来的时候，听见程致彦说：“你没事吧？”
　　她抬头，看见他皱着眉头站在面前，眼睛里面却闪了一闪。
　　像打暗号。
　　陆晓希停住了动作，仰头看他。
　　他终于微微下身子，向她伸出手，陆晓希就拉住了他。但是在把她拉起来之前，程致彦伸出另一只空闲的左手，又在她的耳边轻轻抚了一下。
　　——不要去听他们的。
　　剧场很快重新安静了下去，嗤笑声消失了。一切就这样自然地演了下去，好像那个跌倒并不是意外，而是本在剧情设计中就有的一样，就连隔日的评论报道，都没有提及这一个小的细节。然而剧组的人都知道，从那一场后，程致彦加了一个动作，并没有固定在哪一场里，但他在剧中都必定要伸出手去，轻轻抚一下陆晓希的耳侧。
　　下面的演出中，陆晓希就再也没有任何失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