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星》gaslight

2、2. 机遇

　　第二日乔宁磨蹭了一个上午才肯上去见罗绮，走时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势。路筱兮便在电脑前浏览新闻，但是出乎意外地，昨日片场之事并没有被大张旗鼓报道。路筱兮一面感叹自己竟一不小心身临新闻现场，一面又想，的确，十年之前不管程致彦是如何风光，到如今年纪轻一些的早已不晓得这个名字。
　　路筱兮还记得那时候自己跟同学去电影院看程致彦的片子，狠狠心用攒下的零花钱买大幅海报。她在搜索栏敲下程致彦三个字，搜索到许多都是当年他所拍摄的电影信息。网络上还是有很多怀旧的人，把程致彦的影片奉为经典，津津乐道。路筱兮仔细看那些熟悉的剧照，照片里的程致彦非常年轻——那才是她记忆中的程致彦，十年前流行的服饰发型用在他身上，就在现在看起来还是一个英俊的小生。
　　路筱兮想了一想，再开一个浏览窗口，搜索程启哲。这一回娱乐新闻报道就多了，各式各样的照片也多很多，程启哲从来潇洒俊逸，像一个王子。但是相比来说，程致彦更凌厉羁傲。路筱兮记得她有一个小本子上密密麻麻记录他所有资料，血型星座，有的是剪报，有的竟然是一字一字手抄，手绘花边星星装饰。程致彦真正出身名门，他刚刚出道时还是名校在读学生，就以显赫家世震住了媒体，再加上他银幕上的潇洒倜傥，程致彦立刻成了女孩子们心目中真正的王子。
　　路筱兮看着正出神，只觉有人从她肩头上方俯下身来笑道：“可真伤我心，竟然还在比较。”路筱兮手一抖关掉浏览器，回头就见程启哲的笑脸近在咫尺，那么英俊的脸突然活生生在她面前，路筱兮险些大叫。
　　程启哲还在端详剩下没关的那个窗口，里面正是程致彦当年剧照。“哎，有没有觉得他老了？”
　　路筱兮脱口而出：“没有！”
　　“看来你是他的影迷了，”程启哲笑起来，“睁着眼睛说瞎话，不顾真相地维护。十年来如果他一点不老，就真是见鬼了。”
　　路筱兮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那你呢？”
　　程启哲摸摸下巴，笑：“我要是显老，所有化妆师都该引咎辞职了。”
　　路筱兮突然泄气，害怕冒犯了他，诺诺几声。程启哲笑起来：“你胆子蛮大的，不用在此时装胆小了。”他并不生气，再瞥一眼屏幕，“那个时候，谁不是他的影迷呢？”
　　路筱兮微笑：“我也是你的影迷。”
　　程启哲笑起来：“你不过是我的同行。做了同行，就很难把做着同样事情的人看做高高在上的了。好了，筱兮，能否帮我一个忙？”
　　路筱兮诧异，说：“当然可以。我从来都有时间。”讲这一句话，就是自嘲。
　　程启哲递了一卷纸头过来。“这是严导那个戏的本子，你看一看，帮我练习吧。”
　　路筱兮看一眼那剧本，再诧异地扬眉：“我？”
　　程启哲被她的表情逗笑：“对。你。你记得和程致彦对戏时候的感觉，请你帮我练习，争取这个角色。”
　　路筱兮立刻知道这也是在帮助她。她只不过恰巧和程致彦对过一场戏，程启哲要练习，何必必须她不可呢？罗绮立刻就可以帮他找出一打练习的对手。可是程启哲来找她。路筱兮亲身感受到传说中程启哲的与人为善。
　　程启哲与她约了练习的时间。
　　他前脚走，乔宁后脚也就转回来，跟离开时候不同，一脸喜气洋洋说：“筱兮，绮姐说你可以争取一下严导那个戏的角色……”
　　路筱兮对着他扬扬手中的剧本。“程启哲刚来过。”
　　乔宁怔住：“这算什么，筱兮？是转运了么？”不敢置信，心中一阵激荡难安。

　　当天，路筱兮努力念剧本。
　　剧本极其简单，要概括起主要情节来，简直可说是有点俗套，不过是一对兄弟间的纠葛，中间再加上一个女孩子的感情，可是具体的描写却又非常细腻。路筱兮听闻严恺的风格就是如此，善于于细节处动人，这个剧本可以说是有很大发挥余地，对于演员来说，也是极好的机会。
　　乔宁不住在耳边呱噪他对于罗绮策划的揣测。程启哲近年拍摄的电影都是票房长红，也连续两年获得最佳男主角提名，但是专业影评者对于他的评价还是十足努力认真，演技火候稍逊。如果程启哲出演舞台剧，无疑是一个更加磨练自己演技的举动，有利于让观众注意他偶像派明星之外的因素，至少，让他们看见他的勤奋。

　　隔日路筱兮就去找程启哲对戏。程启哲选了一场和女主角的对手，这果然是他所擅长的戏码了，将一个性格内敛而略显单纯的男子演得十分深情。路筱兮看着他的眼睛，时间久了也开始觉得身不知在何处，莫名地被他感动。
　　程启哲半路提出休息，就有人倒了两杯水递过来。路筱兮内心感叹，自知是沾了光了。一抬眼却见程启哲仍在看剧本，终于忍不住探过头去一看，他看的却是第三场，永谦与女主角宋之岚的对手戏，也就是程致彦此前与筱兮试演的那一场。
　　路筱兮微笑。他果然还是不服气。
　　程启哲却察觉，皱起眉头来：“你笑什么？”
　　路筱兮忙埋头喝水。“没什么。”
　　程启哲不再说话，依旧皱着眉头盯着剧本，过了好一会儿，终于似不在意地说：“你帮我试一下这一场吧。”他补充，“只是试试。”
　　路筱兮这下控制住没有露出任何不寻常的表情，点头答应。
　　开始，路筱兮还是照剧本坐着，程启哲走进来，瞥她一眼，从她面前走过。
　　这也是剧本里写明的动作，但是路筱兮立刻就明白：这个角色，绝不可能是程启哲能掌握的了。程致彦的那一场表演给他印象实在太深，让他反复琢磨，不知不觉地去模仿，又非常用力地去让自己的表演区别于他，于是，他便再也不能从容地驾驭这个角色。
　　演到一半，程启哲自己停下来，长长叹了一口气。
　　路筱兮走过去很温和地说：“你比较合适演永诚。”她的语气没有安慰和怜悯，只是非常地坦陈。程启哲因此真的感觉到她真心安慰，而不被冒犯，于是温和地笑了笑：“谢谢你，筱兮。”
　　当天练习结束，乔宁冲过来找路筱兮，脸激动得通红，手抓着行动电话发抖。“筱兮，”他说，“筱兮，严恺来电话，找你试演他剧里的角色。”
　　路筱兮呆了好久还觉得像是做梦。“哪个角色？”
　　“宋之岚。女主角。”乔宁说。
　　路筱兮眼睛发涩，露出一个微笑，与乔宁拥抱。
　　乔宁还试图冷静，拍她的手臂说：“不过是试演。筱兮，是个机会……”说到后来，他自己也哽咽。天晓得他们等这一个机会等了多久。

　　程启哲知道这个消息，第二日练习的时候跟路筱兮笑说：“好，如今倒在同一道起跑线上。你要试哪一场？我可以帮你。”
　　路筱兮试演是被指定的两场，又怎么好意思占用程启哲的时间请他帮忙配戏。程启哲却说不要紧。“最近通告都推掉了，专心准备这个；何况帮你练习的时候我也好歇歇。”
　　路筱兮心内惊奇，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样就等若半休业状态了，要是当真程启哲接下这部舞台剧去巡演，影迷们是一年半载不能够在电影电视上看见他，可算一件大新闻。且舞台剧的巡演也相当辛苦，一场一场重复相同的激情，不能够有所倦怠，也并不是一个休息的机会。传闻程启哲前阵子拍片时受伤，最近正在修养，接下这部片子却是加重负担。
　　程启哲注视她眼睛，笑：“你可真安静，会把话放在心里。”
　　路筱兮微笑：“没有。”
　　程启哲实在没有架子，跟传言中一般，待人十分亲和。路筱兮想他果然有走红的道理，外貌条件已是这样好，又谦和肯勤奋用功，讨各方各面都喜欢。
　　到后来路筱兮不知不觉就答应程启哲帮她练习，正好是一场跟第一男主角对手，一场跟第二男主角对手；一场矛盾冲突，一场暗自挣扎。练了几回，程启哲不说什么，路筱兮自觉不对。程启哲说：“轮到你休息，来帮我配戏。”
　　路筱兮略略沮丧，又需打足精神跟程启哲配合。也许是渐渐熟练了，程启哲倒是渐入佳境。姜永诚这个角色本来温和得多，合适他一贯戏路，又走了一两回程启哲就喊停，说：“差不多就到这里吧，一下子琢磨太多又怕着迹。”
　　路筱兮听出他话外还含着一层意思是提点让她放松些，点点头向他笑笑，很是感激，心情也略略舒缓，让程启哲再帮自己练习一回，就此结束。
　　程启哲安慰：“放松一点。明天见。”
　　“明天？”
　　程启哲笑：“试演都排在一天里，你不知道？”他挥挥手转身而去。
　　乔宁十分关心：“筱兮，练得怎么样？”
　　路筱兮有意顾左右而言他。“还有谁有福气让程启哲帮忙练习？”
　　乔宁见她状态尚还不错，也就放了一小半心下来。“今晚好好休息。”
　　但是路筱兮一晚上还是没有睡好，化妆时候小心仔细掩饰痕迹，出去时候撒谎应付乔宁，也没有被发觉。乔宁自己都紧张得要命，两个人都怕互相影响，小心翼翼，话都少了许多。
　　还是到当日那个小剧场，严恺与程致彦陆续过来，不一会儿程启哲也到了，罗绮倒是没有跟来，想是十分放心，这回门外也没有影迷围观。严恺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还跟程启哲开玩笑说：“要是晓得我叫你跑两趟试演，你的影迷非要骂死我不可。”他示意路筱兮先开始。
　　这次程致彦一动都没有动，由助手给路筱兮配戏，路筱兮尽量放松，两场表演都算顺利，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助手很和气地叫她回去等通知，但是路筱兮多留一会儿，等看程启哲的戏。
　　这回程启哲的试演其实也有两场，一场是和女主角对手戏，一场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然后很意外的，他没有要求任何人帮忙配戏，两场都是自己一人演下来。路筱兮帮忙他配过第一场，对他的表演方式很熟悉，只是很惊奇他不需要人配台词也能这样表演，没有一个女主角在面前，他依旧能够含情脉脉。
　　到第二场的独角戏，是永诚偷偷在家打电话。先打给母亲，遭到冷遇，又拿着电话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是很靠前的一场戏，永诚刚到永谦家里。路筱兮明明也晓得程启哲实在年纪，可是他神情一似剧中少年，迷茫苦涩。
　　路筱兮再次感叹程启哲会挑戏——但或许又是背后罗绮的建议。
　　从头到尾程致彦没说一句话。
　　结束以后程启哲得到的待遇竟也跟路筱兮一致，回去等通知。两人一起走出剧场，程启哲笑道：“你看，一点特殊待遇也没有。”然后问，“回公司？要不要送你们？”
　　这自然是程启哲客气，不用乔宁在后面拼命打眼色，路筱兮也晓得说不。是有人靠绯闻出位，但这是程启哲，需要冒着被公司追杀的风险才行。路筱兮说：“唉，我外套忘记拿。”
　　程启哲笑道：“你太小心。”然而也没有坚持，先行走开。
　　乔宁待他走远，松一口气，问路筱兮：“你觉得怎样？”一脸不能确定。
　　路筱兮笑：“我真的忘记拿外套。”她叫乔宁先走，自己转回去剧场。走到楼道里就听见脚步声，还有严恺和程致彦的声音响起。
　　严恺说：“哎呀，那个小姑娘怎么不如那一天。”十分惋惜的语气。
　　路筱兮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不由自主躲到角落听下去。
　　听见程致彦笑说：“是不如。今天表现平平。”
　　严恺直道可惜。程致彦却说：“我那天点她只是觉得满场里她是最漂亮的一个——这部戏里宋之岚说是女主角，其实也不过是陪衬的角色。”
　　听到被人在背后说得这样不客气，路筱兮全身都僵住。
　　严恺似乎思考了一下，说：“这样说……也是可以的。”他语气和缓许多。
　　程致彦继续说：“我当时看到这个本子，就想，宋之岚最好要挑一个极漂亮的女孩子来演，演技上不要求太多，以免喧宾夺主。”
　　严恺终于笑说：“致彦，你这话传出去要被人骂的。”轻轻两声好像是他拍了拍程致彦肩膀，“那永诚呢，要不要用程启哲来演？”
　　程致彦却没有正面回答。“你这样问我，传出去才要叫我被人骂。”
　　严恺便先走一步，离开时没有看到角落里的路筱兮。程致彦没有立即出去，拿出行动电话来播号码，过了一刻就听见他对着电话讲话，也没有什么称谓，开口就是说：“你今天怎么没有来？”他停了一停，笑，“怎么不怕我对你的明星做什么手脚？”
　　然后是一小段空白，楼梯上的脚步声也暂时停止。路筱兮忍不住从角落里抬起头去看。即使是白日里，照亮楼梯间的还是苍白的人工灯光，连同程致彦半身的影子一同从两层楼梯的间隙漏下来。
　　电话里似乎只是一句很简短的回答，程致彦轻轻笑了一声：“十年了，你怎么晓得我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路筱兮似乎听见他语气中轻微的几乎令人难以察觉的仓促，声音也很轻，让她不由得记起他在舞台上的样子，那时的声音与现在比起来似乎还更加从容一些——就好像现在正听的是一段被剪辑师不小心剪坏了一点点的台词，带着这样模糊的缺陷。
　　“对了，我跟严恺说了几句，用那个小姑娘只怕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程致彦接着说道，声音又变得平稳，“但我想你关心的还是你的大明星……嗯，严恺还在考虑……但是如果他真的决定用他，之后的每一次排演，再到每一次演出，都少不了我与他同台相处合作的机会了……”
　　路筱兮怔住，以为自己误听了那话里的语气，而就在她一怔之间，程致彦已经慢慢地走了下来，步履像他的声音一样有条不紊。现在，他就站在楼梯间的门口，背对路筱兮所在的角落，如果他像严恺一样不转过身来，就同样不会发现躲在这里的路筱兮。
　　“我想见到你……”程致彦的声音柔和下来，再次让路筱兮吃惊了，但是同时，他竟然转过了身来，目光分毫无差地落在那个略略背光角落，路筱兮没有任何遮拦地站在他面前，手足无措。
　　程致彦显然有些意外，他扬了扬眉，可是却也没有再做出什么不悦甚至气恼的神情，反而向着路筱兮跨了一步，唇角勾起一个笑容——和他温柔的语气全然不符的笑容。
　　“我想见到你……”这个声音温情脉脉有如情人的耳语，对着路筱兮，那个噙在嘴边的笑意却没有温度。带着这样冰冷的笑意，程致彦继续说着：“以后的每一次排演，每一次演出，我都想见到你……”
　　路筱兮的身体此时做出她自己绝不能想象的举动，她抢出一步，从程致彦身边挤了出去，跑上楼梯，冲出了楼梯间。
　　原来试演的小剧场此刻已经没什么人，路筱兮找到了自己的外套。她往没有灯光的舞台上瞥一眼，好像还能看见那个人在上面走来走去似的。
　　——她刚刚听到什么？
　　路筱兮觉得害怕。
　　威胁。
　　在舞台上是这么平常，甚至是有些俗套的情节，真正在自己面前发生。路筱兮痛恨自己听到的内容足够让她作出无数猜测，而最明确的猜测，是电话那一头的人是谁。
　　她抓紧外套喃喃：“怎么办……”
　　然后等心情略微平静，她走出剧场，不敢再用楼梯，宁愿冒着别人的白眼按下二楼的电梯。
　　可是在一楼的大厅里，一个等待身影继续她的恐惧。
　　“外套忘记了？”程致彦瞥了路筱兮一眼。他微笑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而他的心情也像是很愉快似的。
　　“对不起……”这是路筱兮唯一能挤出来的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程致彦大笑起来，“还有什么？‘我不会告诉别人’？”
　　路筱兮咬着自己的嘴唇。
　　“不要做出快哭出来的样子。”程致彦拉住她的手臂，慢慢地，却不容抵抗地带着她往外走，“你不是演员么？表情自然一点。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路筱兮微微地拖着步子，跟他走到大楼门口。
　　程致彦再瞥她一眼，微笑摇头。“对了，你的名字三个字是怎么写的？”
　　路筱兮低声解释。
　　程致彦低低地笑了：“这么矫情的三个字——不如用回原名。”
　　一瞬间路筱兮终于忘记紧张，睁大眼睛看他。
　　“陆地的陆，拂晓的晓，希望的希。”程致彦注视她的神情，笑，“看来我猜对了。”
　　路筱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程致彦在门口放开她的手臂，退开一步，好像要离开的样子。“用回原名吧。”他最后说，然后离开了。

　　回到公司，乔宁迎上来，毫无心事地说：“怎么才回来？”
　　但是路筱兮的视线穿过他，看到后面的办公室里，百叶窗半垂，只见人影走动。乔宁注意到她视线。“是程启哲回来，在绮姐办公室呢。”
　　路筱兮装作不经意地问：“绮姐……以前是不是跟过程致彦？”一句话当中，暗自匀了两次气息，还做好准备被用诧异的目光注视。
　　可乔宁很自然地说：“是啊。绮姐第一个带出来出名的就是程致彦。哗，当年她才入这行多久啊，就跟程致彦——程致彦啊！你也知道，没多久就红得发紫……”
　　路筱兮屏住呼吸。她并不知道。不像乔宁那样理所当然。就算当年迷程致彦，记住只有他生日星座血型，而他身边跟的是什么样的经纪人，怎么可能知道？
　　“然后呢？”
　　“然后？”乔宁依然很理所当然，“然后程致彦不是就出国了吗？那绮姐当然就不跟他，还从原来公司出来转到这边，没多久就开始带程启哲，一下也带出来了……”他径自滔滔不绝，但是后面所有的话都在路筱兮耳朵边划过就消失了。
　　不一会儿程启哲从办公室里出来，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地向路筱兮点个头就走开了。
　　路筱兮看看办公室，知道罗绮还在里面。
　　不能再看了。她强迫自己转移视线。
　　——我想见到你……
　　可是程致彦的声音仍在路筱兮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一遍遍回放，那样深情款款的。闭上眼睛，忘记他嘴角那个冷冷的笑容，几乎就像多年以前看到电影里的那个英俊的程致彦向情人低声轻语，温柔无限。
　　路筱兮深深呼吸一口气，让办公室的熙攘人声冲刷脑中的幻象。她在一张椅上坐下。
　　十年。
　　一个人在十年里怎么会变化成这样？
　　或者十年前银屏上的程致彦就是一个谎言？
　　路筱兮嘲笑自己。明明自己也入了这一行，怎么就不知道那个屏幕上映着的影像并非真实呢？

　　这几日路筱兮开始不自觉地一遍一遍搜索程致彦的名字，这次她留意到旧的杂志照片上程致彦身后多次出现的那个身影。程致彦英俊得耀眼，一下子就吸引住所有注意，而他身后的女子常常低着头，微笑着，比现在的样子年轻许多，头发也要短些，但是无疑就是罗绮。
　　路筱兮把照片放到最大，看着那个年轻的罗绮，甚至没有怎样化妆，头发也有些乱，白衬衫与深色的下装，有时是裙子，有时是裤装，但总是简单的色调搭配，眼神没有现在这样深邃温润，却有一种生气勃勃的光彩，站在程致彦身边也恰到好处。她应该是不被注意的，她身前的明星才是闪光灯的焦点。只是，如果肯稍稍留意去看罗绮，就能看见那双无所畏惧的眼睛，她的光彩并不会被程致彦所遮掩。
　　“筱兮。”乔宁过来拍拍她，“绮姐找你。”
　　两人一起走进罗绮的办公室。
　　这是十年以后的罗绮了，眼睛里的光彩已经淡去许多，淡淡的妆衬托出容颜秀丽，若非是常与她共事的人，只从外表是看不出她的果决凌厉。
　　“筱兮。”罗绮微笑，“恭喜你得到第一个女主角的角色。”
　　路筱兮掩住口，乔宁欢呼起来。
　　“谢谢……”路筱兮低声说，唯恐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对了，”罗绮低头看了一眼一张便笺，“严导建议你还是恢复原名，你还是用原名陆晓希，也是很不错的名字。”
　　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路筱兮露出一点畏缩的神情，但是她点点头：“好的。”
　　只这一下子，路筱兮这个名字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