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星》gaslight

1、1. 明星

　　乔宁慢了路筱兮两步出来，路筱兮在门外停下等他，第一眼看见他的脸色就知道了结果。乔宁脸上的表情，非常明显的叫做失望。
　　乔宁作为经纪人跟了路筱兮三年多，不可谓不努力，什么办法都帮她试过，可实在拿她这么一个不红不紫的三线演员没办法。路筱兮是标准的花瓶女郎，相貌很是出色，刚出来的时候杂志、广告，各类节目，对于新人来讲曝光率也不算低了，可是这么一年两年拖下来，还是在电影电视剧里面演万年配角，怎么也挣扎不出来。一只花瓶再好看，摆久了也会让人觉得厌，路筱兮现在要拿到稍有发挥余地的角色，已经愈发困难。
　　乔宁拍拍路筱兮的手臂说：“走吧。”
　　以前乔宁还会一遍遍地说，没关系，这次不行还有下一个机会，筱兮别泄气。但是现在一次次看人脸色下来，每条路口都贴着大大的“NO”字标记，谁都会没有了力气。
　　还没有走两步，就见人多得堵住楼道。“这是另一部戏选角。”乔宁只好提高声音对筱兮说，然后皱皱眉头，“不过是部舞台剧，怎么这么多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尖叫，女孩子的声音拼命嚷：“程启哲程启哲！”周围的人开始发疯一般往前涌，带得乔宁跟路筱兮不由自主地往前一起挤。
　　乔宁扶着路筱兮，一面“咦”了一声，路筱兮一边跌跌撞撞，也很奇怪：“程启哲要来试这个舞台剧的角色？”
　　乔宁摇头：“没有听说过。”他张望一下，诧异道，“真的是！我看见绮姐了。”
　　两个人都被这气氛感染，精神一振。路筱兮自己从来没有过被这样簇拥和追逐，心里艳羡，想象被目光围绕的感觉。
　　乔宁所在的经纪公司里罗绮是高级总管，乔宁归在她手下。而在这一行里，罗绮是几乎成为传奇的女经纪人，现在她只带一个艺人，就是程启哲，自七年前出道后就红透，至今没有任何衰落趋势的程启哲，当之无愧的明星。
　　乔宁转头看看路筱兮，路筱兮看透他心思，笑说：“我们去看看！”实在是自己也好奇。同在一家经纪公司，路筱兮和程启哲这样的超级明星之间距离却有如天渊之别，连照面的机会都少；与罗绮倒还是有过几次对话，只觉她待人处事的圆融已臻化境，一双眼睛看人时仿佛只一眼就能将人看得通透。
　　乔宁到底是行内的，将筱兮悄悄拉出人群转了一转，不知从哪里就找出一条路来，直通到最里面的小剧场。乔宁找认得的人打个招呼，就和筱兮在一角站下等着，约莫再等了一刻钟才听见外面热闹稍歇，还夹杂些失望的声音，然后罗绮和程启哲走了进来。
　　路筱兮听见旁边人低声议论：“好大的排场……”
　　“……是啊，大明星何必来演舞台剧？”
　　路筱兮问乔宁：“这是什么戏？”
　　乔宁说：“我只知道是舞台剧，不然也叫你来试试了——不过，竟然连绮姐都亲自来。”
　　路筱兮笑说：“程启哲也亲自来呢。我以为到了他这个地步，什么角色还不都是送到他手上任他挑拣的？”
　　乔宁说：“好角色也要争取。绮姐为他精心计划，程启哲七年以来接的角色，没有一个不讨好的，这一回定然也是志在必得……”
　　说着只见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走过去跟罗绮程启哲握手交谈，那人戴着一副眼镜，身材略胖。路筱兮立刻认出来这是导演严恺，心里渐渐明了，乔宁不替她争取这部戏的角色，并不单单为这是舞台剧的缘故。严恺是相当出色的文艺片导演，他手下的戏不是那么易演的。
　　路筱兮说：“可是程启哲要演舞台剧？”非常疑问的口气。
　　说得委婉一点，程启哲并不是靠演技取胜的演员。他外貌俊朗，神采翩翩，自从一出来就是被年轻女孩子们所追捧的对象，而他的认真敬业，与人为善则在同行和媒体面前为他赢得了好人缘和好名声，但要论演技，评论界众口一词，只是说还欠火候。
　　乔宁非常坚定地说：“绮姐的策划，必然有她的道理。”
　　路筱兮忍不住微笑，罗绮在乔宁眼中是女神。
　　严恺正在同程启哲说话，声音比较低，听得含糊，大约知道是角色讨论，严恺的神色看来是很犹豫的，只是罗绮一直微笑站在旁边，时不时插上一句话。最后严恺不那么确定地点了点头，做个手势叫程启哲同他上去，估计是要试角色了。
　　路筱兮和乔宁都打起精神来，只见程启哲脱下外套跳上舞台，笑说：“试哪一场？”停一停又说，“严导，我觉得第三场那段是非常精彩的，我很感兴趣，能不能让我试一试那一场？”其实已经是做了决定，但是那个态度让人又觉得很舒服谦和。
　　罗绮把剧本递过去，严恺也在低头看，然后仿佛罗绮又低声说了一点什么，严恺好像有点不赞成，但是却没有拒绝。程启哲向旁边其他的演员笑笑：“麻烦谁帮我配一下戏？”到底是偶像派明星，一个笑容都极之耀眼。
　　这时候严恺说：“我们的角色都没有确定，但是……”他抬头看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罗绮笑说：“只是试一试角色，请人临时帮一下忙吧。”
　　严恺沉吟半晌，终于点了点头，指出一个年轻的男演员站到台上去和程启哲面对面，和他指着剧本略略说了两句。程启哲也走过去，轻声跟着说了一句，好像在说一些细节，程启哲身体前倾，显得非常认真，最后又向那个男演员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他肩膀。
　　但是被临时抓来配戏的那人还是非常紧张，严恺示意开始之后，看见他站在台上动作都僵硬了。可是程启哲并不需要他的动作配合，头微微低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笑容就突然不见了，五官线条一下子就失去柔和，眼神也变得很凌厉。他开始说出第一句台词，和他对戏那名演员当即就愣住了——那简直是骤然从那双柔和的嘴唇间爆发出来的一句，就像是当真被惹怒的猎豹，猛地扑出来。对方停了好几秒钟才想起来接台词，随后的台词也念错多处。饶是如此，并不影响程启哲的情绪，对方磕磕绊绊对出来一句句台词，程启哲的语气神情却越见凌厉，气势完全把对方压倒。
　　路筱兮看出他花费不少功夫在这一场上面，效果果然非常不错。乔宁在旁边说：“这个角色是他的了！”
　　这个时候路筱兮听见身后很轻的一声嗤笑。她回头只看见后面一个人影，光线实在太暗，几乎看不清楚脸孔，但是路筱兮望了他一会儿，蓦地睁大眼睛。那人瞥她一眼，晓得她认出来了，似乎是笑了一笑，把手指轻轻压在嘴唇上。
　　乔宁丝毫没有留意，事实上这时候每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舞台上的程启哲身上。乔宁就好像是自己胜券在握一样，很是兴奋，向路筱兮压低声音说：“他居然没有选一场和女主角的对手戏！太出乎意外了！”
　　谁都知道程启哲演爱情片里一个个深情款款的男子角色是最受欢迎的。
　　有人半开玩笑地说过，程启哲需要演技么？的确如此，程启哲甚至不用说话，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就可以轻易俘获观众的心。
　　这次试角程启哲挑的角色，却似乎是一对兄弟中的兄长，性格很是苛刻暴躁，正在对弟弟斥责的一场戏。到最后一句台词说完，和他对戏的演员在台上愣着，小剧场里瞬时一静。程启哲退后一步，突然歉意地笑了一笑，转头去看严恺，大家这才意识到一场戏结束，不由自主鼓起掌来。
　　“怎么样？肯定是他的了！”乔宁大力拍手，“程启哲从来没有演过舞台剧，最难得他竟然没有带出丝毫演电影的坏习惯来。”
　　路筱兮就微笑了。乔宁到底还是外行了一下，路筱兮就看得出程启哲表演中那种极力克制的痕迹，还有很努力地去夸张动作以达到戏剧表演效果的尝试。当然，这都已经是很淡的感觉，不是专家的眼睛仔细挑剔地去瞧，就看不出来了。
　　但如果是程启哲的话，路筱兮想，观众们只要看见他站到舞台上，就足够了。
　　路筱兮一面鼓掌，一面却悄悄转头向后看了一眼。
　　罗绮还在和严恺说着什么，严恺的神情看来已经是缓和很多，似乎在思索，后来程启哲拿起外衣也走过去加入，却没有插话，只是笑着看罗绮，和刚刚的样子判若两人，却又像是平常最多看到的他演的角色
　　这时候路筱兮身后的人轻轻道：“对不起，借过。”
　　路筱兮立刻侧身让开，让那人走到灯光下，乔宁这才看见背后有这人，一见之下大吃一惊：“程……程致彦！”
　　程致彦已经走到台前去跟严恺招呼：“抱歉，严导，路上塞车来晚了。而且外面人那么多，我不得不偷偷进来。不过，让我大开眼界了。”
　　严恺看见他的神色已经是很明显的惊喜，连忙走过去。程启哲吃惊，然后皱了皱眉头去看看罗绮，罗绮也皱着眉头，她很明显是意外了，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地只是看着程致彦走过去。
　　乔宁已经在路筱兮耳边嚷：“程致彦！居然连程致彦也来了！他有多久没回来……”
　　在程启哲之前，程致彦的光芒更为耀眼；甚至更甚于程启哲，除了一般观众喜爱他在银屏上的俊美外貌，翩翩气度，程致彦的演艺天赋是被各方专业意见所肯定的，和他合作过的导演都曾经不约而同地以“天才”两个字来评价他。但是很多年以前，程致彦的突然离开让很多人大吃一惊，不解为何他在如此一帆风顺的上升阶段退出。虽然有消息说他在海外发展，但是市面上可见他离开以后的作品这么多年来也只有那么零星的一两部而已。
　　路筱兮恍然觉得自己看着程致彦的眼光就好像乔宁看罗绮，而程致彦的那一段时间离去的空白所产生的距离，则让他成了近乎神话。
　　乔宁责备路筱兮：“他刚才在我们后面？你怎么不跟我说？”
　　路筱兮委屈：“我自己都吓怔住了。”
　　乔宁倒是很容易原谅她：“难怪难怪。”自己也拍拍心口，随即笑说，“要是现场有娱记，明天的报道可好看了。”
　　怎么可能没有？可是路筱兮现在更注意的是程启哲，这个演艺圈里出名亲和谦逊的人把目光从罗绮身上移开，就笑着跟在严恺身后向程致彦打招呼。
　　乔宁实在忍不住了，拉住路筱兮：“来来，我们到前面去。”
　　走近了只听严恺在道歉：“……实在对不起！”
　　路筱兮大概猜出几分来，然后却听程致彦笑道：“严导，是我不好，并没有讲定时间要来，不过，现在可否给我机会公平竞争一下？”话说得这样谦谨，却隐隐自有不容人拒绝的意味。
　　严恺看见程致彦以后就一直在笑，连忙点头同意。程致彦笑说：“刚刚看了那一段，实在非常精彩，让我有些跃跃欲试了——不过严导，我准备的是第七场……和女主角的对手戏。”
　　严恺连声说行行行，又说可惜女主角人选也没有定。程致彦便道：“那也就请哪一位来帮个忙。”他目光在周围一掠而过，忽然落到台下，路筱兮的身上，“这位小姐请帮一下忙好么？”
　　路筱兮当即怔住，这时候所有人都把目光放下来了，严恺打量她一下，正要开口说什么，程致彦已经走过去把剧本翻好了递下来：“就是这里。”路筱兮恍恍惚惚地接过，乔宁在旁急得直冒汗。
　　严恺说：“这位小姐恐怕并不是来试演的演员。”
　　程致彦笑：“咦，这么漂亮的小姐……”
　　路筱兮已经大声说：“严导演，请让我试一试。”
　　连乔宁都被吓住一样看着她，用眼神问她到底想干什么。路筱兮将心一横，走上台上去：“我叫路筱兮，也是演员，严导演，配合程先生念一下台词我相信并不成什么问题。”然后她转头向程致彦一笑，“请给我两分钟。”说着就把头埋下去一目十行，耳朵再听不见周围任何声音。她匆匆看过两遍，抬起头来努力微笑：“可以了，请开始。”说得信心十足，却暗自鼓励自己：总不会比刚刚那个给程启哲配台词的家伙还要差劲吧？
　　程致彦这才专心地看了路筱兮一眼，笑道：“我也准备好了。”然后也看着严恺。
　　严恺皱皱眉头，然后说：“好吧，那就开始吧。”
　　程致彦饰演是刚刚与程启哲相同的角色，路筱兮一看台词就知道了程启哲为何放弃拿与女主角对手戏来试演，这里面的这个角色，绝不是一个温情脉脉的情人的形象。于是路筱兮准备好迎接像刚刚那样的爆发，然后反复在心里念她的第一句台词。说不紧张是不可能，一手心都是汗水。
　　但是程致彦没有什么剧烈的动作，他走了几步，整个人的姿态和动作告诉路筱兮，他已在戏中，却并不是特别鲜明夸张的动作。他也是将外衣脱了下来，随手甩在道具沙发上，路筱兮的旁边。路筱兮被他吓一跳，然后看见他看了她一眼——就是这一眼，路筱兮突然就知道她应该开始说她的台词：“我来找永诚的。”
　　程致彦又看她一眼。“我知道。”他背转过身去。
　　表演继续着。
　　程致彦绝不像程启哲那样激烈，但是言行中鲜明的冷漠气度依然是演出来了，而且更自然，更有隐性的压迫力。路筱兮身在台上，竟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地被他带动，她时不时地还是要低下头看一下自己台词，但是她望着程致彦的时候，听他念他的台词的时候，就好像突然迷失，不记得自己是在舞台上。
　　一时间，也不记得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只有这个男人跟她独自相处一室，冷漠不可接近，却又无影无形地诱惑她……
　　路筱兮仓惶站起身来说：“我应该走了……我应该离开了……”
　　程致彦回过头来冷淡地发出一个音节：“哦。”
　　路筱兮怔在那里，与他对视，然后骤然低下头去，匆匆走下。
　　一场戏结束在这里，路筱兮觉得自己后背都是冷汗，直走到乔宁身边才肯回头，看见程致彦脸上带着一个暧昧不明的神情，似笑非笑，在她坐过的位置，慢慢地坐了下来。
　　他还在演。
　　路筱兮抬起手来轻轻掩住口，喃喃：“真是可怕。”
　　严恺带头鼓起掌来。
　　乔宁在路筱兮身边，看起来一脸疑惑，结果已经相当明显，他却还不明白过程是怎么一回事。路筱兮问：“好像是程启哲演得更好看些，是不是？”
　　乔宁说：“对，可是……”
　　路筱兮接下去：“可是还是看得出来在演戏，程致彦就好像是真的一样，而且把周围人都带到戏中去。”
　　乔宁倒吸一口气，半晌说：“厉害。”
　　路筱兮摸摸自己胳膊，说：“那种表演的张力，真可怕。”
　　这时候程致彦往这边看了过来，点点头给她一个微笑。
　　路筱兮低下头轻轻说：“我们走吧。”可是语气可怜兮兮，眼睛还在不住地往台上看，依依不舍。乔宁不忍心，但也晓得今天的试演已经结束。程致彦赢得漂亮。
　　所有人都如此想，罗绮走上前去，落落大方地称赞，然后话语一转，便有打算告辞的意思，谁知程启哲笑道：“等一等，我还没有打算放弃。”他向程致彦点点头，再转向严恺，“严导，就算永谦的角色不能给我，还有永诚这个角色，我也非常感兴趣，请务必考虑我。”
　　路筱兮吃惊，严恺看起来也意外，不料想程启哲竟甘愿退步，争取第二位男主角。罗绮微微皱起眉头来，却没有说什么，程启哲侧身跟她交换一个眼神，好像安慰她似的，然后才又说：“不怕严导笑话，本来是我比较中意永诚，但是年纪上稍微差了些，不知道合作的是谁，我总不好意思去抢着演年轻小生，但若是程致彦来演永谦——”他抬起眼睛看了程致彦一眼，“前辈面前出演低一辈的角色，我心甘情愿，而且，跃跃欲试。”
　　程启哲这番话很是得体，道理也很通。依照他的资历和名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演高他一头的角色的，也不可能一上来就自动自发地争取第二男主角，他现在肯主动提出来，一是大方承认程致彦高他一筹，败也败得姿态漂亮，二来谦逊诚恳，并不倚自己声名而骄，对于角色一般重视，三来又显自信，最后那一句简直就如发出一封战书一般，直指程致彦。底下记者立刻如打了兴奋剂一般，忍不住就开始窃窃私语。
　　程启哲道：“严导演，请考虑我的建议。”然后向程致彦伸出手去。
　　程致彦的神色却仿佛游离了一会儿，才握住他的手，神情彬彬有礼，并没有表示什么态度，只淡淡地笑道：“我们一同等严导的决定吧。”
　　严恺显然也兴奋了起来，眼睛发光，笑着说定将消息在第一时间通知。

　　这才终于是散了。路筱兮与乔宁提前走出剧场，走不多远只听后面罗绮声音招呼：“小乔。”
　　乔宁立马立定转身，只差没有行个礼：“绮姐！”
　　罗绮微笑起来：“筱兮今天发挥真是不错。”她态度十分自然。
　　路筱兮近距离再次打量罗绮。媒体常把罗绮戏称为美女经纪人，不是没有道理，罗绮的容貌十分秀丽，但并不是演艺圈里那种惯见的叫人惊艳的美貌；打扮也常是套装，带着职业性的干练利落，她的神态间自然有一种从容的味道，并不给人压迫，所以艺人们往往觉得同她处起来不是那么难过，只有真正临到有事被她指责，又切身体会到她的严谨犀利，不自觉地生出一种敬畏来。
　　乔宁惭愧：“绮姐，我们并没有准备来试这个戏的角色，舞台剧对于筱兮来说有点不大合适。”
　　程启哲笑着接话：“很不错，若换了我，临阵才被点名上场，只怕还不如她。”他笑着向路筱兮点点头，“你真的可以考虑尝试舞台剧。”
　　罗绮皱眉：“你不要乱出主意。”
　　路筱兮一面笑着答应，一面心想，真的只有罗绮会对程启哲皱眉头。
　　程启哲毫不在意，玩笑似地轻揽一下罗绮肩头，举起另一只手道：“好好，你们是专业的，我们都听你们的。”
　　罗绮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程启哲的眼神却立刻流露出一点道歉的意味，好像知道她在责备他刚刚的自作主张，因而表露出一个不说出口的歉意。
　　路筱兮看出这默契的细微处，说：“绮姐，我们先走一步。”
　　罗绮点点头：“小乔明天来找我一趟。”
　　乔宁连忙答应。
　　这时候只听见后面匆匆脚步声，不一会儿程致彦从拐角处走出，像是没有料到这么多人都滞留在此，愣了一愣，猛地刹住脚步。一时间所有人都是一静，场面有些尴尬。然后还是程致彦将目光落在罗绮身上，开口道：“好久不见。”
　　罗绮点点头：“都不知道你回来。”
　　程致彦一笑：“不过是这两个月的事情，回来也就在家里待了一阵子，见了几个朋友，今天才是第一天来忙工作的事情。”他慢慢走近几步，“何时一起吃饭？我记得你还欠我一顿……”
　　路筱兮只觉得突然又看见舞台上那个程致彦，步步进逼，要命的俊美，她猛地拉乔宁：“绮姐，我们先走一步。”再向程致彦含糊道，“程先生，告辞。”
　　乔宁只得跟着她匆匆而走，出了大楼才莫名其妙地说：“干什么？像看到鬼一样，我以为你见到程致彦会很开心。”
　　路筱兮站在大太阳下面才觉有点真实感，苦笑：“我也觉得。十年前他是我偶像，我像所有中学小女孩一般迷他，床头贴满他照相海报。但是刚刚在舞台上，生生被他逼出一身冷汗。”
　　乔宁乍舌，陪着路筱兮在路边拦出租。过不了一刻突然大叫一声，路筱兮被他吓一跳，忙问：“怎么了？”
　　乔宁一脸苦相：“绮姐叫我明天上去找她……不会是我又做错什么……”
　　路筱兮见他如此敬畏，终于不由得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