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星系》onion

5、5

　　“它已经弹不出完整乐章了。”
　　蔷薇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带着风，人也跟着走近过来。
　　凉冰扭头，上下打量一眼穿戴整齐的蔷薇，这人又恢复了固有的冷漠，还真是收放自如。
　　“不睡了？”凉冰揶揄轻笑，这么久才醒，可见真的累着了。蔷薇停下脚步，没有搭话。凉冰不以为意，拉着她一起坐到桌边，仿佛在说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你很少单纯使用体力，慢慢会好的。”以前的你，也是这么慢慢适应的。
　　蔷薇捏住竖琴上最靠外的琴弦，岔开话题：“你喜欢琴？”记不清在哪个星球捡的，印象中那里一片废墟，焦土之下寸草不生。
　　“说不上喜欢。”凉冰勾住蔷薇肩膀让她靠近自己一点，然后指着头顶那些若即若离的光亮颗粒：“你收集基因，仅仅因为它们会发光？”还是因为那些最初的约定与挣扎？
　　蔷薇没有拒绝凉冰的亲近，手指一勾，一颗冰蓝粒子透过虫洞瞬间被拉扯过来，落到凉冰手上：“没有恒星的世界，谁会不喜欢光？”脱离铁盒束缚过后，上面的微光比原本要亮，这是刚取得的寒冰基因，蓝得通透彻底。
　　“如果能找到合适的生命体，冰神再生也不是不可能。”凉冰把玩着掌心里的基因颗粒，冰幽蓝光把她照得冰冷而又神秘，叫蔷薇瞬间生出恍惚感觉。说不清为什么，碰上凉冰、经过刚才难以抗拒的亲密接触过后，许多莫名其妙的念头开始陆续复苏，好像它们一直都存在，只是以前从未留意。
　　“当然，他必须具备思考能力。”凉冰自顾自说着，想起那头没有生命的狰狞巨兽，又恶心地不住摇头。隔了一会儿还是不见蔷薇说话，就伸手戳了过去：“眼睛都直了，我就这么好看？”忽然觉得，逗弄心不在焉的时空之神，也蛮有趣的。
　　蔷薇捏住琴弦的三根手指忍不住加大力度，极力稳住心神：“我在想时间跳跃的可能。”身为时空之神，空间行走丝毫不难，至今无法控制的，是时间跳跃。
　　“你的时间跳跃是指？”凉冰双手抱肘，忽然觉得有些冷。因为意念枷锁的阻拦，时空之神的记忆才会停滞不前，现在枷锁第一层已被打开，蔷薇想起来的会有多少？具体又是哪一部分？
　　蔷薇松开捏住的琴弦，眼底光芒绽放：“我说过，这片星系没有希望，就像一根被侵蚀得面目全非的弦，从头到尾都是黑的，但是其他时间维度呢？会不会存在另外的可能？”修长手指从左往右一根一根缓慢拨弄，剩下的琴弦里有的同样被腐蚀得黯哑无光，有的则依旧光洁明亮。
　　凉冰望着斑驳竖琴，小声说道：“你想通过时间跳跃，去探索那些未知的维度，从中寻找一个可能存在恒星的世界？”旧宇宙毁灭之初，才是黑暗的开始，时空之神成功虽然逃离了那里，却找不到下一个落点。
　　“它不需要很大，有光源和良善的生命体，就足够了。”蔷薇指尖拨出一个低沉音符，突然之间，不受控制地，末日景象一幅幅接连涌入脑中，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也跟着被撕裂成了碎片……
　　“你，还好吗？”凉冰把人扶稳，小心翼翼地探入她的意识当中。
　　“我看见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不确定是不是经历过，可能只是存在于你脑海里，被我读到了。”蔷薇疑惑地看着凉冰，持续不断的思维交互与记忆重组，叫她产生了混乱。
　　“那是真实存在的，前宇宙毁灭后的情景。”凉冰握住蔷薇勾在琴弦上的手，看见了浮现在她意识里、踏上时间隧道前的旧事，可偏偏却跳过了所有关于莫甘娜的细节。
　　“我们之前认识？”蔷薇又问，情绪渐渐平复，独自探索的漫长岁月里，就只出现过凉冰这样一个神，能够相遇，肯定不是偶然。
　　“我知道你，你却未必知道我。”有些东西蔷薇还想不起来也挺好，至少不用背负沉重。凉冰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刚才提到时间跳跃，之前有尝试过吗？”
　　蔷薇顿了几秒，那些脑子里铺排开来的画面太过庞大久远并且残缺不齐，似乎也没有深究的必要，于是顺着凉冰意思，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竖琴上头：“我跨不到第二根弦，只能在同一根弦上不住往前，时间不可逆，我没有回头路。”耗尽所有力气甚至不惜撕裂身体跨越时空，看见的只有血腥杀戮，她走不出去。
　　“我可以感知并凝聚这片星系所有的守护者能量，他们数目庞大，聚少成多，强到足以保驾护航。你是这样期望的，对吗？”凉冰侧身抱住蔷薇，涌起心疼感觉，在那些重拾的记忆里，有守护者的真正起源，悲壮残忍而又充满无奈，此刻什么都还不知道的蔷薇，反而是最轻松的。
　　蔷薇看着凉冰无可挑剔的美丽容颜，想了一会又继续说道：“凉冰，我们交换血脉成为伴侣，神力会融合重铸，进攻与防御方面也将达到极致，到时候说不定真就可以尝试多维度的时空跳跃。”神体被修复时，她切身体过那种聚少成多的澎湃能源，浑厚无比甚至惊天动地，把她一度跌落冰点的心重新燃了起来。
　　凉冰哦了一声，右手五指松开，任由冰蓝颗粒轻飘飘地荡回屋顶，然后圈住蔷薇在她细薄嘴唇上亲了一下，脸上露出固有的傲慢神情：“就这么倒贴给你，我不是很亏？”
　　倾心交谈过后，得到的居然是这么一个看似轻佻而又合情合理的拒绝，蔷薇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样吧。”凉冰竖起手指在蔷薇面前晃了晃：“等再拿到一千份基因粒子，把这屋点缀得更亮一点，我们再谈，嗯？”她需要时间去熟悉守护者之王的能力，也需要一个借口来说服自己，去抓住这段难得的缥缈时光。
　　“好。”
　　蔷薇隐约察觉到了凉冰的顾虑，凉冰的意识深处单独存放着一块禁区，自己进不去，凉冰也进不去。既然凉冰无意深入，那就暂时放到一边好了。
　　抬头望着顶上流光溢彩的微光细流，蔷薇不禁微微分神，之前收集这亿万基因颗粒，自己花了多长时间？
　　好像不算太长。
　　这么看来，一千份，其实也不需要很久……
　　长期被血色浸染的星系变得躁动无比，那个在启源星销声匿迹的杀戮蔷薇，带着守护者之王又回来了！作为新一代的王，凉冰所用手段十分霸道，根本不依赖行星，而是凭借强大意念直接夺取对方守护者的能源化为己用，把对手的抵抗与信心瞬间瓦解，与此同时，所有针对她的攻击都会被凭借虫洞鬼魅般出现的蔷薇轻松拦截，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挡者披靡。
　　“第46份。”
　　蔷薇将铁盒扔进虫洞，有凉冰相助，抢夺高阶猎人或者魅影的暗能基因变得十分简单，唯一麻烦的是怎样找到他们，在这上面往往得花费大量时间，不过时间对于她来说，又是最不缺的。凉冰替蔷薇揩去无意中沾染的几点血污，看着山脚下刚被取走暗能基因的猎人族群，他们一个个脸上只有麻木，不见悲伤与愤恨，尤其是守护者，行动迟缓举止僵硬，几乎感觉不到会是生命体。
　　“只有为数不多的高阶守护者和王，才拥有智慧，其他都是行尸走肉。”蔷薇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哪怕凉冰早已知道，每次碰见，她还是会不厌其烦地反复提起。
　　这时，山谷后面起了骚动，几个魅影对失去强者的猎人族群发动了攻击，首当其冲的守护者被生生撕成碎片，继而被魅影分食。魅影身上的结实肌肉寸寸隆起，仰天狂嚎着再次扑向人群，酣畅淋漓地享受丰厚的能量洗礼。魅影越聚越多，杀戮还在继续，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碾压，也是最为常见的能源掠夺。
　　蔷薇的出现总会给拥有暗能基因的一方带来灭顶之灾，弱肉强食在这个世界被贯彻得格外彻底。然而对基因的抢夺仅仅只是个契机，在这浩瀚星系里的每一个角落，杀戮时刻都在发生着，并不会因为蔷薇而产生丝毫改变。
　　“强大的没有善念，保留善念的偏偏失去了灵魂……”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见，底下猎人和魅影之间的相互吞噬还是会带来强烈不适，凉冰叹着气，伸手指向天空：“下一个应该在这边。”随着时间推移，她的感知力变得越来越敏锐，范围也越拓越宽，只要是落在感知范围内，任何高阶守护者都可以轻松定位。
　　而高阶守护者的伴侣，往往都拥有暗能基因。
　　等到凑够一千份，离开始已经过去整整三年，这三年叫凉冰有种难得的踏实感，与蔷薇水乳交融的缠绵悱恻更是美好得刻骨铭心。
　　“你要求的，我做到了。”圈住坐在竖琴旁边出神的凉冰，蔷薇把头埋进她的长发里，深深吸气。凉冰舒服地嗯了一声，她的蔷薇虽然还是不爱笑，但已经学会了体贴，精疲力竭过后，也懂得了温存。
　　“蔷薇啊，时间跳跃是打破禁忌的倒行逆施，万一落入的世界比现在更黑暗更绝望，你打算怎么办？”凉冰抬手抚上蔷薇脸颊，在那上面还残存着没有完全消退的激情。
　　其实早就看过相同里纬度的时间跳跃，除了往前跨步，时空之神还尝试过很多，在她的理念里，时间跳跃远远不止一条线，而是无限网状延伸的存在，可惜每一次，她都无一例外地被诡异时空无情撕裂，导致大片记忆中断丢失，意念枷锁扣住的，仅仅只是记忆长河里微不足道的一小环，始作俑者终究是那几次无比惨痛的经历。
　　“试到成功为止。”
　　蔷薇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然后衔住凉冰双唇，轻柔舔吻。
　　时空之神，打破禁忌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像……当初你我族人的灭亡……
　　凉冰欲言又止，伸手抱紧蔷薇，深情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