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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山中小住(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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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天气本来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山里更是这样。晚饭时候,山里突然下起了阵雨。雨势有些大。宋简在自己房间里坐着发呆,听见饭堂的钟声想要去吃饭。可他站在房间门口,看着瓢泼的大雨有些头疼。要去往饭堂就必须穿过院子,可是这雨…….
宋简摸了摸起鸡皮疙瘩的胳膊,斜斜地倚在门框上看着雨帘。雨下得很大,院子里的泥地被雨击打出一朵朵泥花,整个院子变得朦胧起来。一片白茫茫的。宋简盯着地面发着呆,一双青灰色的小脚布鞋踩在了泥花上,鞋子很快沾上了泥点,鞋子的主人倒是毫不在意,一阵小跑。宋简顺着鞋子往上看,就看到宽大的青灰色道袍被雨水打湿,衣服的下摆湿了一大片,颜色也变得更加深。苏月把袖子一层层捏起来,尽管还是宽宽垂着,但方便了不少,露出了一小节细嫩的手臂。苏月的手上是一把素净的油纸伞。也是青灰色的,伞柄是用竹子做的,淡黄色的伞柄衬得少女的手腕小巧白皙,在雨中苏月白皙的小脸和手臂渐渐清晰。宋简看着周身青灰色的苏月从雨中想自己走来,边走边笑,这笑容像是放学途中穿着雨鞋玩水的小学生一般纯真,宋简稍稍移了移身体,把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苏月向自己跑来。
“下这么大雨,还好有我来接你,不用太感动。”苏月一边笑一边拧着衣服的下摆,随后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宋简抹了把脸,擦去某人甩在他脸上的水,接过油纸伞牵强地说:“是,是,我好感动哦。”苏月对着他的脸又是一阵甩水,把白嫩的手臂在他眼前甩动,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得意,:“等会吃完饭,你会更感动的。”宋简看着苏月的小表情,不知道这货又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如今他为鱼肉,苏月为刀俎,自己认了。
苏月见宋简接过油纸伞,就拉着宋简的手腕大叫一声:“出发!”凉透了的触感从手腕传来,引得宋简一阵发抖,他注视着那只手指圈起来还不足自己手腕大小的手,感受着从手腕处传来的阵阵凉意,严肃问道:“苏月,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苏月一手拉着宋简手腕,一边回头回答:“问啊。”
“你还活着吗?”宋简一脸认真地问,一只手指着苏月拉着自己的手腕说:“死人都没有你的手凉吧”一边甩开了苏月的手。苏月突然被甩开,有些发愣,摸了摸自己的手,不怎么凉啊。“你才死人呢”宋简见苏月用左手摸了摸右手,自己摸自己当然感觉不出来温度啊,宋简用手背轻轻贴着苏月的手背,苏月感到一阵温热从手背传来,宋简的手骨节分明,手心的肉不多,手指很长,微微弯曲。指甲修得干净整齐,呈现出健康的红润,每个手指上还有代表健康的月牙。苏月点点头,反手握住宋简的手,拍了拍说:“小伙子,你很健康嘛。”被苏月握住的宋简没有说话,看着苏月比自己小很多的手,突然很想试着用自己的手把她的手整个包裹起来。苏月不知道宋简现在的想法,拉着宋简往雨里去,这时候的雨已经不想刚刚那样大,但两个人打一把油纸伞还是有些勉强,宋简刚想把伞移过去点给苏月,却发现苏月抬头对着自己笑,宋简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心里发毛。还不等他反应,小腿一凉。苏月穿着她早已经湿透的青灰色布鞋,对着一个水洼,抬起一只作孽的小脚奋力踩去。雨水混杂着泥水一并溅起,在宋简小腿上滑落。宋简感慨着苏月的幼稚,把伞立正,长臂一捞一把搂过苏月的小肩膀,对着苏月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对着水坑更加用力的一脚。这一脚大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气势。苏月被宋简固定住了上半身,下半身还是不老实的胡乱踩着,宋简也不老实,一路上见泥坑就踩,两人一路玩向饭堂。如果小胖看见这一幕,一定会感慨自己艺人真是幼稚到了新境界。
苏月和宋简所过之处,都有两排水迹,苏月看着地板上的水渍,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了看宋简淡定吃饭的样子,感慨了句,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比不上宋简脸皮厚啊,惭愧啊。
雨已经基本停了。雨滴顺着院子大树的叶子一滴一滴地滴落。苏月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有淡淡的烟雾萦绕。苏月搓了搓手,轻轻拍了拍隔壁的房门。宋简一开门就看到一大坨青灰色的物体做在他房间的门廊上。低头的宋简就只能看见苏月的一小节脖子和拖着下巴的两只手。宋简不客气地用脚尖戳了戳苏月的腰,示意她起来。示意直挺挺地站起来,她高高束起的头发戳到宋简的下巴,逼得宋简往后退了一步。
苏月扭过头去,“走,姐姐带你看山看海去。”说完就往前走。宋简不明白这山上哪里来的海。也没多问就跟着苏月往前走。苏月带着宋简一路穿过大堂,又往另一个方向爬了几级楼梯。宋简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跟在苏月后面。
突然苏月回头,她站在高宋简几阶的石板路上,张开手臂,对宋简说:“准备好了吗?”宋简不理她,绕过她依旧往上走。推开小木门,发现前面是一大块平地,只有一张圆石桌和周围的几张大理石凳子,别无他物,扭头要走。苏月见状,一把拉过宋简,快步越过平地中心,走到用以维护安全的护栏边上,:“当当当当!”苏月侧身指着护栏远方的骄傲的问:“好看吧。”
宋简顺着那手望去,想到了王维的千古名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远方是朦朦胧胧的绿色,大片大片的小山凑成了刺激眼球的新绿,雨后的群山像是刚从水中洗净而出,绿中带着水光。加上山中的烟雨,让宋简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苏月摸了摸外套口袋,分了一只耳机给宋简,山间的清风吹乱了苏月散在额头的碎发,苏月胡乱一抹,闭着眼睛。说:“宋简,那天,你问我为什么来这里。”“你看这眼前的一片山海云海,有没有觉得很舒服。大学的时候我听卢梭的《瓦尔登湖》,主播在开头总是说:城市是几千万人孤独的存在。这句话我记了很久很久,每次睡不着的时候总能想起来。可是想起来又能怎么样呢,你看,一觉醒来还不是一样生活。”
宋简学着苏月闭上眼睛,山里的风带着凉意,闭上眼睛,宋简还是能看见眼前的一片山海。苏月的声音和耳机里轻轻扬扬的古筝一起传来。“后来,外婆去世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我自己了。我不知道活着为了什么。以前是为了让外婆过上好日子,外婆去世后,我也失去了方向,人生没有了意义。”苏月没有看宋简,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
“我就想啊,出去看看吧,老师说云南的有很多寺庙,每年三月都会有大批大批的游客去赏花,比如保山的梨花坞和大理的港通寺。”
“那为什么是这里?”宋简问,苏月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那凉顺着嗓子一下进入了身体。“那些地方我也去了,人太多了,烟火气太重了不适合我。后来偶然来到青山寺。住了几天,我就慢慢想通了。”
“人生不过就是这么几十年,为什么非要给它加上个什么意义呢,光是活着就已经很累了,自己好好的就可以了。”苏月顿了顿,“就已经很棒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呢。”苏月指的是网上那些事情,她在开导自己,宋简当然明白。
宋简听后睁开眼睛,望着远方随着风缓缓飘动的云雾说:“是啊,很不容易了。”
“哦,原话是”“如果我真的对云说话,你千万不要见怪。城市是一个几百万人一起孤独生活的地方。”
“现在给你时间,你对着云说吧,我保证不会偷听。”说完,苏月把另外一只耳机塞到宋简耳朵里,离开了。
宋简失笑,他知道苏月看似幼稚,但其实很细腻。这几天自己虽然和她打闹,但却没能忘记那些事。她看在眼里,刚才那些话,现在又留空间给自己。宋简垂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摇摇头,看着远方。眼神却温柔了几分。
“扣扣扣”“你说完了吗”苏月一边敲门,一边配音。宋简回头,靠在矮墙上,就看见,青灰色的脚先进了门,苏月一脚踹开小木门。随后屁股先进了门,进门后才转身。宋简见苏月一手提着热水壶,另一手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竹篮子。
苏月不满地对宋简嚷嚷。宋简迈开长腿,几步走到苏月身边,接过水壶和篮子放在桌上。苏月甩了甩提水壶发红的手。从篮子里掏出一块帕子,把大理石凳子上的水渍擦干净。又从篮子里掏出了一个陶瓷的茶壶和两个配套的杯子。宋简顺势坐下,又看见苏月掏出了一包用透明塑封袋子装着的茶叶。宋简扯过多来A梦的小篮子,往里面看了看。发现里面还有一件自己的外套。
苏月一边从水壶里倒水,泡第一泡茶,一边对宋简说:“怕你冷,不用谢。”宋简还真有点冷,把外套穿上说:“难道不是为了垫茶壶吗?”苏月嘿嘿一笑,主要是怕你冷。顺便保护一下茶壶,毕竟是借的。借的。
宋简扯着嘴对着苏月假笑了一下。见苏月手脚麻利地泡着茶。茶叶在热水中慢慢舒展,散发出淡淡的茶香。苏月把第一泡茶倒掉,又往茶壶里注入热水。又用热水烫了两个杯子,一个放在自己面前,一个推给了宋简。
苏月先给宋简倒了一杯,接着一边给自己倒一边说:“尝尝,这茶叶就是山里产的,这水也是我们住的院子里的井水。加上本大师的手艺。”说完还满足地啧啧两声。宋简挑了挑眉,拿起杯子,还没有喝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这茶水入口微微有些涩味,喝下去有些回甘。宋简不太懂茶道,只觉得这茶应该是不错的。苏月见宋简一副满意的表情,自己也喝了一杯:“这人生啊,就像这茶,涩后回甘,总得来说还是不错的。”宋简见苏月心灵鸡汤小课堂又开课了,细细地品了品这茶,点点头说:“这茶是不错,这话不是你说的吧。”苏月叹口气,“想不到你都这么了解我了。”“是我在庙里的朋友告诉我的。”宋简一副不信的样子,:“来了这么几天,除了带我们去房间的小沙弥,哪里有人理你。”苏月急了:“你懂什么,我朋友最近不在庙里好吧。” 宋简又是一副不信的样子:“哦,不在啊,那我就不信了,除非你现在就让我见到他。”苏月眼睛一亮,指着宋简后面的小木门压低嗓门说:“你回头看看。”宋简见她模仿鬼来了的嗓子说话,头也不回,继续喝茶。
“叨扰施主雅兴了。”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宋简猛地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袈裟的老师傅双手合十站在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