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云说话》我喜欢乾隆

6、上山

　　上山咯
　　眼前是一片翠绿，这种绿色不像城市精心设计的绿化，生长得猖狂而富有生机。苏月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昨天折腾了大半夜，早上又赶飞机，好不容易才从大巴师傅的飘逸下逃脱，觉得眼前的绿不是绿，是天堂啊。
　　“你老实说，是不是想把我卖掉”宋简脸色不佳，低头看着长着手的傻叉模样的苏月问。在他眼里这里不是生机盎然，是荒郊野岭啊！
　　“放心，我赚够钱就把你赎出来，暂时的暂时的。”苏月又是安慰性地拍了拍宋简的胳膊，笑嘻嘻地回答。
　　“嚯”宋简扭过头不屑地发声。苏月不理会，沿着弯曲的小路往上走。宋简认命地叹口气跟了上去。山上的空气很好，两边还开着不知名的野花，白的、红的，夹杂在大片大片的绿色之间煞是好看。如果是平时宋简也许还会感受下大自然的美妙，但是在盛夏的中午、在折腾了一夜过后，在爬山的路上，他实在是没有精力了。
　　“你有没有挺过网易云有这样一段话？”苏月站在阴凉处发问。
　　“没有。”宋简看也不看苏月就回答了，他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有把她丢在这荒郊野岭算是很客气了。
　　苏月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往下说：“小时候跟着父亲去城里卖西瓜，害怕同学会看到我，就拼命地将自己隐藏起来，一路上心惊肉跳。仙子啊想起来，那条路绿树成荫，阳光飒爽，若不是我害怕面对自己的不完美，一定能看到许多美好的景致，那条路，正如其他的所有路，从来都不应该被逃避。”
　　宋简站在阳光下，汗水沿着他侧脸的轮廓慢慢淌下。他的发梢被汗水打湿，看着阴凉下的苏月被太阳晒红的脸，心里突然有些愧疚，自己本来就是想道歉的，现在苏月为了让自己开心一些，平心而论，自己不该这个态度。他盯着被阳光晒干的道路，缓慢地向苏月走过去。和她并排站着，从她的角度出发，打量着眼前的风景。
　　“前方50米左转。”一个机械的女声打破了两人片刻的宁静。
　　宋简听到导航后，努力地抑制住想要扭头离开的冲动。真是中了邪了，居然被苏月的鸡汤灌得反省自己！哼。
　　苏月也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瞟着宋简，见他脸色没有更黑，当然也可能是太阳太大看不出来了。苏月摘下帽子，看着宋简微微发红的脖子，有些心虚，就用帽子大力地煽动，希望宋简冷静下来，不至于把他丢在着。
　　宋简感到一阵阵凉风吹来，从斜下方吹来，瞪了一眼苏月，从她手里一把夺过帽子，扣在对方头上。冷冷地说了个字：“走。”苏月赶忙拉着行李往前走，“其实过了这段就好了，我应该还记得上面的路，真的，我每年都来的”苏月为了博取信任，还曲着手指，作发誓状。宋简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开口：“每年都来，你还导航。还骗我让我欣赏风景”
　　“那我每年来也是导航的呀。”苏月小声辩驳。
　　许是看她唯唯诺诺的样子，也可能是宋简真的听进去了苏月的鸡汤，宋简一直都在看左右，没有再理会苏月。倒是苏月，一直再说话。
　　“你有没有挺过，网易云的其他热评啊？”
　　“我记得有一条是，大家都想做英雄，没有人想帮妈妈洗碗”
　　“你想当英雄，还是帮妈妈洗碗啊”“我不想当英雄，我也没有妈妈，而且我不喜欢洗碗。”
　　“如果可以，我要做自己的英雄，然后找个人帮我洗碗，嘻嘻”
　　“……”
　　一路上苏月都在叽叽喳喳，宋简都是一两个字地回答她。倒是因为她的话多，这一路也不算太过漫长。
　　苏月两人还是在午饭前赶到寺庙。寺庙的门看上去并不是很气派。甚至可以说很普通，如果不是苏月坚持地说就是这，宋简一定会觉得是一户人家。
　　寺庙的位置大概是在接近山顶的位置，苏月指了指门上面有些泛青的大理石匾额，上面写着“青山寺”。宋简才稍稍放心，和苏月一起进去。
　　庙里的小沙弥见了苏月，微微一愣，但很快还是双手合十地对着苏月和宋简行礼。这位女施主他是有印象的，每年她都会抽出一段时间来庙里小住，有些年头了。但一直都是一个人来去，时间也不是这个季节。而且今天同女施主一起来的这位，身材高大，气度不凡。饶是他们出家人也知道这位不是个普通人。
　　苏月也照着小沙弥的样子回了个礼。小沙弥轻声道了句：“请。”带着苏月二人往后院走去。这个寺庙，外面看着不大，甚至有些简陋，但里面却非常整洁和安静。宋简随着小师傅越过大堂，大堂供奉着一座大佛，宋简向来不信神佛，对于这些也不是很清楚，好奇多看了几眼。大佛面前是一个大鼎，里面插着整整齐齐几柱香，香的烟缓缓上升，渐渐弥漫整个大堂，大佛显得格外神秘。香似乎不是普通的香，带着点凝神静气的味道，很淡也很好闻。苏月见宋简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观望，停下笑了笑，对着大堂的大佛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停了几秒。很快又追上小师傅和宋简。小师傅带着两人继续往前走，又穿过一条半露天的长廊，长廊左边是一个不算大的池子，池子里莲花盛开，香气沁鼻。右边是一个小院子，院子的中间种了一颗数，宋简不认识，但可以看出有些年头了，上面还挂慢了红色的布条，正随着正午的穿堂风轻轻摆动。三人出了后院的门又上了一段台阶，这才来到另外一个小院子。小师傅带着宋简二人各自找到房间，合了礼，离开了。
　　小师傅带两人回了房间，房间是相连的，整个院子房间不多，但是其他房门却紧闭着，似乎只有宋简和苏月二人入住。庙里的房间不会布置得很华丽，通常都是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正对着门的矮桌。宋简打开衣柜，里面只有两个用圃垫。宋简实在是累了，行李箱往墙角一推，鞋子也没有脱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宋简恍惚见见到了一个小道姑，小道姑个子不高，把头发束得高高的，别着一根木簪子向自己走来。她越走越近，模样越发熟悉。“宋简，起来吃饭了”小尼姑伸出手直推自己的胳膊，这习惯倒是和自己那倒霉邻居一样，别说，声音也有点像，“等会再睡就没饭吃了。”小尼姑还在推自己，宋简刚想要躲开，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这身子一动，醒了。
　　宋简盯着眼前的小道姑，不，眼前的苏月发楞。有种我在哪，我是谁，她又是谁的感觉。苏月看着宋简愣神的样子直笑。她伸出手在宋简眼前晃了晃，“走吧，吃饭去。”宋简这才回过神来。
　　宋简跟着苏月走下楼梯，穿过另外一条走廊，七拐八拐地来到饭堂。饭堂里有些像古装剧里的普通人家，只有几张四方桌，不同的是，围着吃饭的都是一些和尚。宋简跟随苏月去打饭师傅那里打了几分素材和两个馒头，就近坐下下来。整个饭堂安静的可怕，只有轻微的咀嚼声。宋简戳了戳低头吃饭的苏月，压低嗓子小声的说：“这也太安静了吧。”苏月没有回答，而是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宋简不要说话。宋简见状没有再说话，不知道是饿了还是素材做的实在开胃，宋简闷声吃了三个馒头，才慢悠悠地和苏月一起走出去。
　　“在饭堂不可以说话的，食不言。你没有发现刚刚我们进去都没有人看我们一眼吗。”才一处饭堂，苏月就小声地和宋简解释起来。宋简点点头，感受着山中的清凉，施施然地问苏月：“你怎么知道饭堂在那。”苏月扬着下巴有些骄傲地说：“我不是说过，我每年都来吗。”
　　宋简看见苏月的小表情，觉得有些好笑，他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慢慢走着，开口：“每年都来，就人的去饭堂的路。”最后用鼻子发出一个“哼”表示对苏月的不屑。苏月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
　　“以后啊，每天三餐都在那里吃，吃饭的时候钟声会连续敲响三下。”苏月一边看着路一边和宋简解释。“每天按时吃饭，错过了就没有了。”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屋子，“那里是僧人的住处，我们是禁止入内的，其他地方都可以去。”宋简顺着苏月宽大的道服看去，不远处的小屋子和他们住的没什么差别，点了点头。苏月宽大的衣服随着走动和风，衣角飘扬，打到了宋简的腿上。宋简看着这青灰色的衣服问：“虽然我不是很懂，但你这个衣服应该是道家的吧，这里不是个寺庙吗。”苏月回头，大手，不大袖子一挥，满不在意地说：“卖家发错货了。”“你要穿的话可以找庙里的小师傅要一身。”宋简看着苏月，心想，相处时间虽然不多，但她好像还真有点大智若愚的感觉。想到这里宋简勾着嘴角笑了。苏月不明白他为什么笑，只当他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了。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你可以午睡一会，有事叫我。”苏月说完这句话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宋简吃饱了饭，一身的疲累又涌了上来，顺势躺在床上，山里不必城市，虽然是盛夏，房间却像开了空调一样，有些凉意。宋简扯过一旁的薄被，一会就睡着了。
　　这次宋简没有做梦，踏踏实实地睡足了两个小时，再醒时阳光已经移进房间，宋简去院子里的井里打了盆水，抹了把脸。井水凉丝丝的，自己的脸倒影在铜盆里，让宋简产生了一种小时候才有的感觉，说不清楚，但非常舒服。宋简把水倒在树下，回头看见苏月还是穿着那身奇怪的道袍，盘腿对着门坐着，很认真地拿着毛笔在抄写着什么。她低着头，一笔一划地写着，手速很慢，但可以看出来不是新手，虽然慢但是很娴熟。也很认真。宋简本来无意打扰她，可手机没有信号，整个院子就他们两人。实在是无聊。
　　“你在抄什么？”宋简的声音不像是当下流行的奶狗的声音，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是那井水，清冽深沉，客观来说是很好听的。但这不影响吓苏月一跳。苏月的手一抖，写坏了一个字。她把毛笔放在砚台上，在座位上瞪了宋简一眼：“你想吓死我啊！”宋简见她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乐了。“唉，你说话注意点，佛家圣地，什么死啊活的。”苏月不用抬头就知道宋简肯定一副贱兮兮的嘴脸。丢了个蒲团给宋简，抄起桌上的一本书，举着对宋简说：“年轻人，姐姐在修行，知道吗。”宋简顺手接过，手碰到苏月的手指，很凉。他打开翻了几页，全是一些经文，又拿起平铺在桌上的纸，看着苏月抄写的经文，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
　　“唉，你这表情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啊”苏月眯着眼睛盯着宋简不满地说。“我说，这位姐姐，您这字儿，是小学生水平吧，还修行，你们小学学的够高级的呀”宋简对着苏月的眼睛，挑衅似地回答。苏月拿起刚刚放下的毛笔，沾了沾墨，递给宋简，对着笔扬了扬下巴，用眼神告诉宋简：“你行你来啊。”宋简也没有客气，接过笔抽了张新纸，苏月见状拉过蒲团往旁边了一些。宋简也拉过蒲团坐在了位置中间，细长的手指随意翻动了经书，在纸上写下:
　　“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身相见如来不？”
　　苏月凑过头去，虽然只写了几个字，但男人的笔锋劲道都一一展现，笔锋伶俐，不失为一手好字。和他的字一比，苏月的字确实像是小学生写的。苏月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唉，算你赢了。”宋简见苏月又恢复戏精模式也应景回了句：“承让承让。”这时间阳光打在两人眼前的矮桌上，山里的风似乎把前院的莲花香也带来了，宋简喝苏月盘腿坐在门前的矮桌上，本来水火不容的两人人倒是很融洽地聊着天。
　　“你为什么每年都来？”
　　“我来赏花的。”苏月戳着下巴随意答道。
　　“莲花？”宋简觉得不太可信。
　　“梨花。”苏月的眼神顺着门飘向远方，宋简看过去，正看见苏月的眼睛在阳光下变成了透明的琥珀色，清亮又水润，长长的睫毛包裹着眼球，宋简不得不承认，苏月长得很舒服。是很讨喜的模样。
　　“后山是一片梨花林，每年三月、4月份的时候整个后山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白中带点粉，梨花一枝春带雨。你知道吗，那时候来这里就觉得这里真的很美好。没有凡尘俗世、没有柴米油盐，也没有工作，有的只是淅淅沥沥的春雨和美到不可方物的梨花。”苏月的眼里带着笑意
　　“那你现在带我来”宋简一句话破坏了气氛。
　　“那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才带你来的吗，要不是这样，我才不带你来呢，我要自己享受。”苏月嘴上不肯认输。
　　“那你，以前为什么来啊。”宋简也看向远方，满目的绿色让人很舒服，不自觉地拉近着两人的距离。苏月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对着远方悠悠地吐出几个字：“赏花啊。”宋简见对方不肯说，也不勉强，侧脸看了苏月一眼，不再说话。
　　苏月拿起笔来，在宋简刚刚写下的那句话后面，添了句：
　　“软风吹过窗纱，新期便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