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度》空房子著

5、第4火

　　时间仿佛静止了，在那样一个夜里。静止了所有的忙碌，静止了所有的灯红酒绿。
　　许为柯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他变成鳃，许念变成肺。
　　鳃仰望肺：“我喜欢你。”
　　肺俯视鳃：“那你为什么不浮出水面，远离浑浊？”
　　鳃对肺说：“因为我是鳃，只能在水里呼吸。离开水，我将无法生存。”
　　肺对鳃说：“那你不寂寞吗？”
　　“那你不寂寞吗？”
　　“那你不寂寞吗？”
　　下一刻许为柯突然惊醒，瞪大眼睛，心脏蹦蹦地跳。恐惧感骤然上升，手心冒汗，两个鼻孔拼了命地喘气。
　　我要死了吗？他不住地想。
　　氧气在哪？
　　无法呼吸。
　　还不想死。
　　他像极了一条离开水面的鱼，使出浑身解数来吸食空气中的氧气。
　　睡在一旁的许念被他这一大动静给吵醒了，一时竟不知所措。
　　“为柯，你这是怎么了？”
　　许为柯在黑暗中听见这一把清澈的声音，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许念的方向扑了过去。
　　他从来未曾有过这样的惊恐发作。许念在梦里不是肺么，那总该在他的身上找到办法。
　　可怎么找他自己也不知道，只好抓起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脸颊上，脖子上，甚至胸口上，不住地蹭。
　　“为柯，为柯……”许念很是慌张，从未见过这样失态的许为柯。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在沙发上抱着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一切如常，上班的上班，去画展的去画展。可是有一点却不一样了，许为柯的大脑突然会说话了。它在说“许念去哪了”，它在说“你怎么不跟着人家”，它在说“万一人家遇到危险咋办”。
　　闭嘴，许为柯想，我这大白天的我不用工作？
　　“可我想他了。”
　　想他你自己不会去？
　　“可我这不是在你的身体里嘛？”
　　哎哟烦死了，行行行，我去我去。
　　于是许为柯做了一件他这辈子都没干过的事情，请假。请假的原因是，再不疯狂就老了。
　　他打听了一下，今天城里果然有个画展，地点在市中心。
　　远远的他就注意到玻璃窗内许念那浅浅的梨涡，一身休闲装，肩上挂了个背包。但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让他笑不出来。
　　忽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攻，将许念翻身壁咚在墙上。
　　许念受到了惊吓，一时瞠目结舌。
　　那男的要是敢直接亲上去，他许为柯发誓要把他揍个干脆。
　　原来，所谓的危险是指别的攻。许为柯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这种想保护一个人的感觉，是他从没有过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乔三来了个电话。
　　许为柯按下免提，“头儿，灵子哭得要死要活的，你说咋整？”
　　他有些意外：“有这回事？”
　　“你知道甩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啥么？”
　　“你说。”
　　“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乔三这样劝道。
　　坐在一旁安静夹菜的许念，听后吓得筷子都掉了。
　　乔三笑笑又接着往下说：“不是有个同事暗恋你？你答应她得了。”
　　许为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瞧见许念阴沉着一张脸。
　　许念这次是真的忍无可忍，擅自做主把许为柯的电话挂掉了。
　　糟糕，小尾巴生气了。
　　“你不要再这样敷衍生活了好吗？”许念激动地站起来。
　　“你爱她吗？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要认认真真地谈一场恋爱吗？”
　　“这样来者不拒，去者不追，说的好听是从容，难听就是对生活的不负责。”
　　“好像什么都无所谓，对爱情也是持无动于衷的态度，你这样难道不孤独吗？”
　　“不是真的没法去爱别人，而是怕一旦爱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吧？”
　　“所以，所以，”泪水逐渐打湿许念的眼眶，“你宁愿给别人机会，也不给我机会。”他终于说了出口。
　　许为柯听完这一番话，心里犹如被猫爪挠了个遍，快痒死他了。
　　他二话不说起身抱住许念，想要这样紧紧抱住一个人的感觉，也是他从没有过的。
　　这样或者那样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烦透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如何能够让他烦躁的心安定下来。
　　不是逃避，而是勇敢面对。
　　“和我试一试，”他终于开口，“你说的那些，不敷衍生活，认真地谈一场恋爱，和我试一试。”
　　许念怕是听错了，将他拉开，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但你得搞清楚一点，”许为柯补充道，“我不是真的喜欢男人，只是给你一次机会，和我认真地谈一场恋爱。”
　　这会儿许念哭得更凶了，潸然泪下。
　　“又咋了你这是？”
　　“我我我，”许念哽咽道，“喜欢了你这么久，没想到真的能和你在一起。”
　　“我说你是不是颗傻蛋，傻子里生出来的蛋，你就这样喜欢别人不求回报？”
　　“唔，我没想过，没敢想。”
　　许为柯抬手给他擦眼泪，“好了别哭了，菜都凉了，赶紧吃。”
　　“好，”许念眼里沉淀的阴霾瞬间散去，心满意足地吃下一顿饭。
　　说来也是奇怪，许为柯第一次觉得吃饭也能这么带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