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生》宇佐见章鱼

8、那东西

　　“纪梧，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当然是来迎娶你了。”

　　纪梧说着，他笑得极为邪肆，和方才那个有些青涩的少年判若两人。沈苏荫望着他那双血红的眼睛，想往后退才知无路可退。只得得到缝隙后便要别开纪梧往山洞外边跑。

　　只是不过方才跑出半步，山洞里的一切光亮都熄灭了，眼前变作一片幽深的黑暗。沈苏荫一个不察被脚下粗粝的石头绊倒在了地上，他尽可能快速地站起来，凭借着本能尽可能地往外走去。只是眼前的黑暗似乎是流动的一般，他往哪里走，那黑暗便如影随形。洞外的光线似乎也被黑色的浓墨吞噬了，纪梧那双猩红的眼睛消失了，沈苏荫仿佛一只瞎子，在这一片死亡一般地寂静中摸索着。

　　沈苏荫就这般跑着，不知怎地，便感觉小腿上有冰冷的软体触角一般的条状物缠绕上自己的脚腕。那东西力气极大，扯着他的郊外便往山洞里面的方向拖，沈苏荫蹲下身子想要扯开那诡异的东西，只是双手一将触到那黏软湿滑的东西，那东西边上便传来沙沙的声音，不过片刻便缠绕上了沈苏荫的手肘，另他动弹不得。

　　“纪梧，这东西是不是你放出来的，你tm到底要做什么，你突然发什么疯!”

　　沈苏荫对着这一片漆黑的黑暗中骂骂咧咧地说道，实际上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太多慌张，颤抖地不成样子，却还是依旧强做镇定。

　　“我的艾德雅，我想把你带回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

　　纪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声音不似他平时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让沈苏荫想起曾经自己噩梦中的怪物。这般想到，沈苏荫身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极力挣扎着，那黏软的东西却越缠越紧。沈苏荫被那东西拖行着，身上的粗布衣裳被磨破后，柔软的皮肉擦在地面上，生生的疼。他不禁呜咽了几声，那缠绕的东西便停住了动作。

　　而后，沈苏荫听见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之后便是一个提着灯笼的熟悉身影越来越近。是霍青羊提着柄弯刀轧在了沈苏荫四周。借着昏黄的火光，沈苏荫才看清那东西是黑色的，仿佛是章鱼的触角之类的东西，上面还生长着疣状凸起。沈苏荫慌忙地站起来来后，便看见霍青羊将灯笼打翻在地上，山洞里那种发光的花又亮了起来。“噗通”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在沈苏荫五米开外的地方响起，沈苏荫颇有些震惊的望过去，是纪梧。纪梧此时躺倒在地上，似乎是失去了意识，双眼紧闭，眉头紧皱。

　　“谢谢你，这次多亏你救了我。”

　　沈苏荫拍拍身子上的土，有些干巴巴地向霍青羊道谢说实话他是有些尴尬的，毕竟他在心底一直不怎么信得过霍青羊。此时这人救了他，倒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用谢，要谢，便谢他体内的那东西还没有完全苏醒吧。”

　　“什么意思……”

　　“这些事我之后再和你细说。那些村民见到山洞里有动静，便也会发现。到时候，他们见到纪梧这样子，便定不会放过你的。或许，便直接给你们举行结契礼了呢，这样可就再也跑不掉了。”

　　霍青羊说着，说完他走到昏迷的纪梧面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大概三四十分钟之后他便能醒了，而且他不会记得方才发生的事。沈……哥哥，你和我一起将他抬出山洞。随便扔个地方便好，以免惊动那些村民。”

　　霍青羊说着，他叫到沈苏荫的时候，半路改口叫了声哥哥，一时间叫得沈苏荫胸口有些热热的。他看着霍青羊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

　　“就放到这里吧。”

　　霍青羊说道，二人将纪梧抬到了半山腰的一从荒草间，便看见远远地有村民们往山洞的方向走来。霍青羊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些远远的身影冷哼了一声，便趁着那群人还未走近，拉着沈苏荫拐到了一条小路。

　　就这般走了好一会，才在另外一座矮丘的半山腰停了下来。那半山腰上有一座老旧的高脚竹篓，霍青羊将沈苏荫拽进了屋子，轻轻地掩上了门。而此时，沈苏荫早已因为赶山路累出了一身臭汗，气喘吁吁地不成样子，一屁股坐在了屋内的竹椅上。沈苏荫看看眼前的霍青羊，突然心里一惊。因为突然发现他浑身没出一滴汗，和纪梧一样，并未被曲折陡峭的山路所累，体力着实惊人。

　　“累了吧，喝点水吧。”

　　“谢谢。”

　　霍青羊生了火，路子上铝制水壶呼呼地冒着热气，他用搪瓷杯子盛了一杯水，递给了沈苏荫。沈苏荫接过水，一时半会儿因为太热不得入口。便拿着个搪瓷杯子环顾四周。发现屋子内陈设虽然老旧，但非常整洁，霍青羊穿着一身青黑色的粗布衣裳，打扮的也很素朴。他看起来年纪比自己稍小几岁，也不知是否受过了教育。想来他在这山坳里过了十几年，沈苏荫便有些心酸。

　　“我知道你一定又许多疑惑，关于我，也关于这个村子。那么，我便从一切的开始说起吧。”

　　霍青羊搬了个竹椅坐在了沈苏荫对面，一双乌溜溜的眼眸目光炯炯地盯着沈苏荫，攸地冷哼了一声。

　　“其实这个村子里，有很多人都和我们一样，是从外免来的【异乡人】……包括那个纪梧，他也是。而我，对于那些村民来说，是【不可接触者】。对于他们来说，【霍青羊】这三个字，便是茫茫禁忌中的一个。”

　　霍青羊说着，他的语气很轻，神色却有些阴沉。他一边说着，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时地叹着气。霍青羊最先从村子的历史说起，只是这一说，便几乎让沈苏荫惊掉了下巴。那简直像超现实小说中描写的场景，无论怎般，都像是一个黑色的恐怖故事。

　　这个村子的历史，如同这块变迁的土地一般冗长。据说，村里人的祖先来自于大海深处的一座孤岛，因为数百年前的大地震，他们选择离开海洋。因为躲避战乱，他们选择来到与世隔绝的大山。

　　这些人的体质很特别，他们的寿命是常人的两倍。但是，他们的繁育能力却极其低下，所以为了繁衍，他们选择了一种古老的信仰。

　　他们所信仰的神明是浩瀚天地的旧日支配者，一种比山峦还要巨大，比海洋还要广阔的伟大神明。一些西方人称他为“克苏鲁”，甚至认为他是一种未知的恐惧。而对于古河村村民而言，他们不能直呼伟大的神明。他们中的一些人的意志会在长久的时光里和神明相通，成为被神明祝福的“幸运儿”。

　　克苏鲁的伴侣，雌性旧日支配者被称作【艾德雅】，他们能够影响人的意志。村民的祖先所居住的岛屿据说便是旧日支配者们的伴侣的巢穴。他们庞大身躯所残留下的残骸在离开孤岛之后，仍然在不断生长。

　　被克苏鲁所影响的人们只会是村子里人的血脉，他们刚出生时，眼睛是猩红的血色。而后服下那些“残骸”后才会恢复正常。然而从此，他们体内便会产生出两种人格，一个是常人人格，一个就是深沉暗海一般的副人格。被艾德雅所影响的人们身上会出现放射状的痕迹，如今这些人依旧被称为“艾德雅”，他们无关村民的血脉，哪怕一个远在天边的陌生人，亦有可能是“艾德雅”。

　　为了获得旧日支配者的生物磁场守护以繁衍生息，延年益寿。村民们不惜任何代价都要从各地带回“艾德雅”们，来保证“幸运儿”和“艾德雅”们能够结合。而一旦“艾德雅”和“幸运儿”结契后，“艾德雅”们便很难保持自己的独立的意识了。

　　他们结契后，会被送到山的那一边。据说，那里有一个地点，可以连接所谓的虚数空间。“幸运儿”和“艾德雅”进入虚数空间后，便会在里面诞下孩子。同时只有虚数空间的磁场足够强大，才能够激活正常世界的磁场，也就是说，古河村的村民必须保证“幸运儿”和“艾德雅”的繁衍。或许，那后代会走出大山，到城市里生活。

　　“对于受克苏鲁所支配的副人格来说，占有艾德雅是本能。他们一旦接近艾德雅，便会在身体里活跃起来。同时，本来正常的身体也会出现异化，无论是红色的眼睛，还是那些软体足肢，都是【他】苏醒的表现。而在此期间你一定会出现一些幻觉，可能是因为【他】身上【磁场】的影响。”

　　沈苏荫听着，霍青羊越说越离奇，尤其是涉及到古生物残骸，身体变异以及生物磁场时，霍青羊的眼神便更加阴云密布了。同时，这点也让沈苏荫倍感奇怪，一个长期在山坳里生存的人，是怎样，获得这些在课本上都鲜少提过的词汇。这对于没有经历过高等教育的沈苏荫来说，也只是在书本和电影里看过那些稀奇的词。

　　沈苏荫一直盯着霍青羊，许是感受到他眼神里的疑惑，霍青羊顿时停了下来，他望着沈苏荫，幽幽地笑了一下，只可以那笑容有些凄切，在昏暗的竹楼里倒是看出几分渗人的味道。

　　“你一定想问，我一个山里人，怎么能说出这些吧。”

　　“只是【生物磁场】【虚数空间】什么的，听得我云里雾里的。其实我的确也怀疑这村子磁场不对劲。”

　　沈苏荫讪讪地说着，话音刚落便看见霍青羊起身，做到了靠在窗边的摇椅上，他沉吟片刻，望着屋外风景的眸子变得有些悠远，好似在回忆一些什么。

　　“那些事情，是他告诉我的。你在外面，可能听说过他。他的名字，叫做陈念安。而且，我亲手杀了他。”

　　“我从此，也变成了【不可接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