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生》宇佐见章鱼

14、诡异音

　　“李jing官，要不要去家里坐坐。”

　　见到沈苏荫客套，李茉莉便面色一紧，继续严肃了起来。她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沈苏荫，越过他的肩膀，最后在他身后那黑黢黢的木屋上停留了片刻。

　　“不用麻烦了，时间不早了，我这次找到您，也是为了和您简单交代一下情况。不知您有没有时间，去村外我暂住的帐篷里，详细聊一下。”

　　“当然可以，我和家人说一下。”

　　“那好。”

　　答应了李茉莉之后，沈苏荫走回堂屋，和畲氏夫妇简单说了几句后，便走出了院子。眼前的李茉莉已经再次骑车了机车，她手一挥，豪迈地拍了怕后座，示意沈苏荫坐上去。沈苏荫见此，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见她再次点头，便也厚着脸皮坐了上去。

　　电锯闸木头似的机车轰鸣声在静寂的傍晚显得有些聒噪，沈苏荫远远地看见纪梧在巷子里似乎是向自己所居发地方走来，只是还未等纪梧向他招手，机车的风驰电掣间，沈苏荫已然早已在纪梧前来的方向疾驰而过，来到了村外的山脚下。

　　沈苏荫下了机车，此时他已然被这风驰电掣的速度引起了胃里翻腾，强压下胃里的不适感，再看看李茉莉，倒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停稳机车，向沈苏荫指了指不远处的军绿色三角形小帐篷。只是这帐篷小得可怜，根本就不像可以挤进两个并不熟络的人的样子。

　　沈苏荫指着那帐篷尴尬地笑了一笑，随即便看到李茉莉从帐篷里拿出两个正方形的防潮泡沫垫，递给了沈苏荫一个。她将泡沫垫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坐吧。”

　　李茉莉说道，而后又在兜里掏出了手机，将屏幕递到了沈苏荫面前。只见屏幕上是一个面色苍白的瘦削男性，是一个未播放的视频，视频角落上还打着大大的卡通logo，画面上还显示着时间2017年6月。显然，是前几年开始流行起来的“跳鱼”直播回放画面。

　　这上面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却让沈苏荫怎般都想不起来。

　　“你认得他吗？”

　　李茉莉问道，她看沈苏荫疑惑地摇摇头，便笑了笑点开了视频，里面传来男人柔和的闽南方言，似乎是在谈论什么漫画，直到男人提到《红水潭》三个字，沈苏荫才心下咯噔一下，却依旧摇了摇头。

　　是陈念安。

　　“是于2017年12月失踪的陈念安，一个小众漫画家。有人最后一次见到陈念安，就是在距离这里100多公里的玉泽镇。”

　　“李jing官，您是来调查陈念安的失踪案的？冒昧问您，您为什么会找我。”

　　沈苏荫问道，李茉莉炸了眨眼睛，接着说道。

　　“其实我要调查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是一群人的连环失踪。”

　　李茉莉抿了抿嘴唇，收敛起了初见时时常挂在嘴边的微笑，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沈苏荫。她那双微微上挑的大眼睛看得沈苏荫有些毛毛的，惹得沈苏荫有些浑身不自在。他有些露怯地望了望李茉莉，接着轻轻地说道。

　　“您就这么……向我透露案情了么？您不会怀疑这连环失踪案和我……有什么关系吧。”

　　而显然，李茉莉看了看表此时并没有闲情逸致和他迂回了。她叹了一口气，说了句话，愣了片刻，又有些无可奈何地换上了一副温和的语调。

　　“无所谓了，反正，这案子……总而言之，就算看在李文刚的面子上，请你配合我一下，之后案情若是有进展的话，我会给你报酬。”

　　“你再看看这视频，除了陈念安的声音，有听到什么吗？”

　　李茉莉说着，把回放视频调到最大，忽而发觉除了人声之外，背景音里传来一种激似粉笔划在黑板上的尖锐声音，那尖锐声音消失后，和不甚清晰的海浪声，海浪声中还夹杂着一些咿咿呀呀的，听不懂亦听不清的语言。那些语言似乎是一首歌，嗓音介于少年和少女之间，雌雄莫变，带着一种北欧宗教音乐的诡谲和寂寥。

　　“好像是在海边？我还听到有人在唱歌。”

　　沈苏荫说着，话音刚落，便见到李茉莉的神色变得急切起来。

　　“是什么歌？你能哼唱出来吗？”

　　“嗯……”

　　沈苏荫点了点头，想要随着背景音哼唱出来，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去大致的模仿那诡异的声调，因为那声调落入脑海深处，却好似自觉变调一般，又仿佛留声机卡带之后的尖锐诡异，那声音越是回忆则越大。不知怎的，沈苏荫攸得感觉到有冷冷的风吹在脖颈间，后背似乎是被一种黏腻的野兽目光所注视，从尾椎骨处传来寒意。

　　“不，我唱不出来。”

　　沈苏荫说道，再回过神来时，额头上已然沁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果然……”

　　李茉莉看着沈苏荫，顿了顿，继续说道。

　　“其实，在我认识的人中，除了你我，其他人都是听不到背景里的声音的。”

　　“什么？”

　　沈苏荫问到，而李茉莉却没有回答沈苏荫的疑问，而是将话岔开，说了许多别的事情。

　　“陈念安所在的文娱公司向媒体公布了他确认死亡的信息，但这是不实的。其实警方和家属一直没有放弃。他的案子已经过去三年多了，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就要认定死亡，彻底封存了。而且他当时已经是癌症晚期，预期寿命已经很短了，如今家属对他的事，便也没有太多追问了。”

　　“陈念安的案子，一开始局里很重视，只是我们查了许久，都没有线索。我们曾经派人员来到古河村调查，他们还没有到达古河村就失踪了。后来派了一批又一批搜救人员，他们也都没有回来。”

　　“还没有到达古河村，便全失踪了？怎么回事……”

　　“李文刚说了，你并不是本地人，所以这地方的很多传闻，你都不知道。要想到古河村，最近的公共交通工具也有六十几公里。这古河村被十里八村称为【鬼村】，这村子，鲜少有人出来，也鲜少有外人进去还能回来的。你做出租车过来这村子附近时，把没有人提醒你吗？”

　　“确实没有……”

　　沈苏荫回答道，他揉揉脑袋，再次回忆初来乍到之时，便更发觉种种诡异。比如，他乘坐火车站后，是纪梧接的他。纪梧联系了一台出租车将他们二人送到了离古河村十几里外的地方便开走了。一路上，那司机没有和他们二人说一句话，而到了终点，任凭纪梧加钱，那司机也百般推脱，即使还有五公里左右的平坦大道，也不肯向前了。

　　而比起他来到这村子之后的种种诡异，这些如今也不能算得什么了。唯一令人胆战心惊的，便是那jing方的几波搜救队了。连他们都未曾出来，这古河村除了种种诡异，如今便又在沈苏荫眼里多了份属于死亡的凝重氛围了。

　　“那李jing官一路过来，便没遇到什么怪事吗？”

　　“没有，所以我才好奇，究竟是什么，使他们进来，便没有回来。”

　　李茉莉回答道，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错过沈苏荫的目光，眼睛注视着不远处的星点灯火。

　　“现在我再说说，那音乐的事情……”

　　李茉莉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块俄罗斯娃娃巧克力，剥开纸包装，大口地嚼了起来。原来，三年前警方在接到陈念安亲属的报案后，便开始着手调查此时。而在此期间，还有各地的人在失踪。

　　通过侦查，jing方发现，这几个失踪的人最后出现在监控镜头的时候，都是在G省境内，也就是古河村所在的省市的火车站，汽车站或者加油站。而其中一个人kk，最后还被发现在距离古河村六十几公里的仙萍镇火车站。拒曾经拉过他的农用车司机说，她曾经搭车，来到了距离古河村十公里的山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关注了陈念安社交账号的粉丝。在2018年10月至12月期间，通过sns账号向陈念安私信过“我来了。”或者“等我。”的字眼。而他们通话记录中，没有来自陈念安方的电话。也就是说，陈念安未曾主动联系过他们。可他们的记录中，却有几个加密过的，无法查清的境外电话。

　　“jing方认定他们是【由于偶像被认定死亡无法接受而自发寻找的狂热行为】，如今调查无果，便停摆了。”

　　李茉莉说着，继续叙述道。

　　当时调查组组员，李茉莉的朋友，二级jing司陈艾米在调查间还发现了一些线索，失踪人士kk的父母提供线索，说kk在失踪之前曾经反复地在看陈的直播回放，并且不断说直播里有歌声，而kk的父母却没有听到。在此期间kk不断出现幻觉，kk的父母觉得自己的女儿最近加班太多，身体状态不好，带她去了医院。

　　陈艾米汇总了kk所有的社交sns账号，发现kk在精神科住院期间，通过社交账号联系了一个居住在丹麦的混血女孩margaret·ando，margaret表示看了这段视频后表示听到非常微弱的海浪声和音乐声，这期间还经常耳鸣，做噩梦，直到她信奉新教的母亲将一个镶有松木化石的护身符送给她，并让神父将圣水洒在她身上驱魔，她才恢复。

　　这当然是不能当做证据的。陈艾米在聊天时将视频发给了李茉莉，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其他人耳中都无异常的视频，李茉莉却从中听到了声音。

　　“后来，我将这段视频给了我一个可以称为专业人士的朋友，他说这段视频的背景音里有段次声波。次声波人类是听不到的，可某些次声波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和人类内脏共振，轻易杀人于无形。这段次声波并没有这个作用，我想是不是人类机体对这段次声波的感受能力不同，所以导致了有人对此有反应，而大部分人是没有的。”

　　“朋友说，这段次声波显然不是自然存在的，而是通过某种装置释放出来的。或许这些次声波干扰了一些人的大脑，而margaret恰好佩戴的护身符里含有某种放射物质，作用在人类机体上，抵消了这次干扰。”

　　“你再仔细看看这视频，陈念安的直播背景书架上，有一个木头盒子，上面的图腾，是不是和村外木楔子上的很相似。而陈念安直播时候，虽然看起来神色很正常，可他却面部肌肉绷紧，嘴角向两侧抽动，眼部轮匝肌收缩，眼轮突出，上眼睑上抬，这在心理学上，是显然的恐惧状态。所以，我在怀疑，是否有些人在利用陈念安和某些不为人知的科学手段，神秘学，以及宗教行为在犯罪。”

　　李茉莉说着，似乎是终于将长篇大论叙述完了，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当然这些缺乏支撑依据，很难称为证据。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一是为了尘封的冷案，二是为了寻找失踪在调查路上的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