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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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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活王。
这是个令他陌生至极的名字,陌生到祁缜挨个数过自己认识的所有亲朋长辈……都没有一个姓王的。
所以他只是抱臂看着面前的青年,乌黑的马尾长发随着头部的微偏从肩头水似的流淌下去:“不去。”
“比起这个,”他说,“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红衣青年意外的看着祁缜,折扇敲了敲掌心,心里想着‘到底过了两年长进不少’,嘴上说的却是:“哦?你觉得呢?”
“我师父在山下认识那么多武林名宿,想必那些叔叔伯伯们也会有些儿女弟子,”祁缜懒得跟他打这个哑谜,少年抻了个懒腰,面上的提防一点点儿褪了下去,换成颇为友善的笑,还顺便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烤兔子,“既然你识得我,必是先认得我师父——这兔子烤好了,要不要来吃点?”
王怜花面上波澜不起的把自己先前刚升起的一丝丝赞许按回去,一撩袍子坐到祁缜对面的那块大石头上,接了青年递过来的半只烤兔。
祁缜的手艺相当不错,一只兔子烤的外焦里嫩,微微流油,大抵是用盐和香料简单腌过的原因,口感也咸淡适中,相当入味。
红衣青年教养好得很,皮相万中无一,连吃兔子的姿态也优雅漂亮,祁缜一边欣赏对方的吃相,一边大口嚼了嘴里的兔子前腿儿,末了一吐骨头,眼中含着三分悠然。
“吃完了就下山去吧,”他慵慵懒懒道:“师父暂且不论,我暂且还没有两年之内下山的打算。”
这话翻译过来,其实就是送客。
红衣青年并未被他这话直接送走,他抬了下眼睛——那是一双瞳生星辰,灵动狡黠的狐一样的眼眸,随即又低下头去,把兔腿剩下的两丝儿肉吃干净,才慢慢道:“你连快活王是谁都不好奇?”
祁缜耸肩:“我不认识姓王的。”
红衣青年看了他两息,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
祁缜乐了,他抬起一条腿搭在自己的另一条长腿上,笑着伸了个懒腰,而后上下打量红衣青年一番,“挺好,王公子这四肢具在,衣衫干净华贵,也不似中毒或带伤,以在下之能,恐怕并不能帮上王公子什么。”
青年说完这句,见‘王公子’似是无动于衷,才慢悠悠补充道:“以王公子的武学造诣,不能解决的江湖恩怨恐怕都是大事,私下恩仇我不好掺和,若有冤屈或大案也该去找神侯府。”
祁缜这两年武艺确实精进了许多,但也只是从拼着命打石观音到了拼着重伤打石观音的程度,习武若攀高峰,愈是往上,愈是行进缓慢,举步维艰,却也每一步都是新巅峰,新层次。
他还年轻,倒是不急,只想着把逍遥派那些看似无用其实越学越觉得处处有用的杂学多学一点,等两年后下山能多帮上崖余哥一些。
至于眼前这位‘王公子’?这狡黠如狐武功又完全可称当世一流的家伙要真遇上麻烦,对手至少也是石观音那个层次的。
可这世上又能有几位石观音?
“祁少侠所说确有道理。”红衣青年听他这么说,却还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他似是很遗憾的叹了口气,又找祁缜确认了一遍:“祁少侠是真的对鹤君前辈为什么隐居燕山避世不出……不好奇?”
“不——等会儿?”祁缜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红衣青年见他这番神色,摇头一哂,折扇敲敲手心,缓慢道:“祁少侠既然已出过山,应该也知道了这江湖上绝大多数人的武艺是何等水平,如今两年过去,祁少侠不会真的未曾怀疑过鹤君前辈归隐缘由罢?”
当然怀疑过!
祁缜早在两年前就给无情去信问过当初衡山道上的事了,却被无情用卷宗太沉还易湿的理由挡了回去,当时他便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终究对无情和师父的信任占了上风——相信他们不告诉自己事情原委一定是有暂时不能说出口的道理。
可这不代表当答案送到祁缜面前时他还会那么贴心的不问不提。
“所以,”他道:“和你说的这个快活王有关?”
“有关自然是有关,但恐怕和你想的也不太一样,”红衣青年道:“鹤君前辈是如何嫉恶如仇的性子,祁少侠想必最清楚不过,如果此事真的完完全全是由快活王出手,鹤君前辈的选择定不会是归隐一隅。”
祁缜点点头。
凭他对师父的了解,鹤君最有可能做出的反应是提剑就上了——不管那位快活王是跑了千里还是躲了万里,以师父当年漫山遍野拿树条抽他的执着来看,虽千万里,鹤君皆能往矣。
红衣青年见他未曾否认,但也没什么表示,心思一动,慢慢往下说。
“十八年前的衡山道上,武林豪杰未曾上万也有数千……那么多人,几乎都是为了一本无敌和尚传下来的《无敌宝鉴》,只有两人例外。其中一人是你所习的那独孤剑法的所创者独孤求败,作为当时已‘但求一败’的江湖至强者,他纯是为了看热闹,顺便与夺得无敌宝鉴的人立下一战之约,继续求败’。”王公子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山头,继续道:“另一位,就是你师父鹤君。”
“我没听说过什么无敌宝鉴。”祁缜直白道:“这武功名字听起来,比独孤师父的‘求败’还要狂傲。”
红衣青年笑了笑:“你当然没听说过,因为十八年前衡山道上,那成千上万人里——只有你师父鹤君,不带兵刃,仅持一支碧玉箫,打白旗使丹砂书个‘医’字,摇着虎撑漫山遍野的救人。”
哪怕是当时的‘万家生佛’柴玉关都未能想到,无敌宝鉴当前,衡山道上居然还能出现这般奇葩之人。更荒谬的是这人不仅不馋无敌宝鉴,医术还高超至极,愣生生凭一己之力在衡山道上保下了一二百条人命,甚至被十余个彻底回天无力的人托付了门派武学典籍。
“这么说来,我师父做的是好事,行的也是侠义之举,”祁缜终于忍不住了,顺着红衣青年的话问了下去,“所以师父为何会归隐燕山?”
“因为这件事说是那快活王设的陷阱,给整个江湖挖的坑——还把你师父那个坑特地挖深了些。”红衣青年淡淡道:“但说到底,还是天下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