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侠骨香》灯太亮

51、第五十章

　　祁缜回山的时间挑的极早，说是回山，看起来反倒像溜走，走前谁也没告诉，只暗地里嘱咐李严和那天的姑娘雇好车队，将蝙蝠岛上带下来的那些人都一个不落的载了，留书一封，趁天色微明时牵马而去。

　　他来时没带什么东西，走时也仅拿走了原随云昔日为他置办的衣物用具和这些天来神侯府人送他的小玩意，零零总总两个包袱，一个手就拎得动。

　　车队停在城外，祁缜独自拎着两个布包，骑那匹追风马，带着浩浩荡荡一个车队辞了东京，独自上路。

　　他来时少年风流，汾水上船百十艘，万人相迎。去时一身落拓，却已有好友二三，打不羁深处凭生出数分沉稳，也再没了拉着人四处瞧看的爱好。

　　说白了，昔日宠着他纵着他的是原随云，可原随云已被他亲手打败，由神侯府送回无争山庄。现今神侯府确是能护着他，但祁缜终究已在这些日里看惯了神侯府周旋于朝堂和江湖之间的忙碌，明白了这世上许多无奈，不复当初无忧。

　　那日救下的姑娘年方十六，名唤叶如霜，打第一日被那群蝙蝠岛的人吓得好几天没缓过来后也就逐渐习惯，偶尔还能帮着李严赶赶车马点点人数，给众人备些饭食。江湖儿女时常抛头露面，她便也学着骑马，只不过祁缜那匹追风实在太高，她又性情腼腆，等少年反应过来时女孩儿已自行典当了许多首饰，换了匹性情温和的契丹牝马，悄悄跟在队伍旁边。

　　“怎么把首饰给当了？”李严得知这事后也是悔的不行，这糙汉子对当初选中了祁缜使得祁缜赢了赌约，平日又手脚麻利的姑娘感观颇好，闻言一拍大腿，“唉……把首饰当哪去了？洒家给你追回来。”

　　祁缜咬了口瓜，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水匪本性毕露，说着就要操刀上马打家劫舍的架势。再看看忙不迭按住李严，苦笑着劝男人“那都是昔日恩客所赠，卖了便卖了”的叶如霜，忽然就想叹气。

　　那诗怎么背的来着？哦对，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离开汴京的第一天，想汴京的小吃，离开汴京的第一周，想汴京的神侯府，离开汴京的第一月，想汴京的崖余哥。

　　无情捕头不良于行，非要事或大案甚少离开汴京，祁缜当天偷偷摸摸走是免了送别，后几日便开始四处探听各地有没有什么大案子，在回燕山的路上四处循着风声拐了个大弯儿。结果无情没遇见，反倒是把冷血铁手追命都撞了个遍，被三捕头挨个谴责一番不说，又稀里糊涂收获了个什么少年义侠的名声，得数位女侠发誓非君不嫁。

　　偏巧祁缜又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不想耽误人家姑娘，直言自己有分桃断袖之好，结果不仅被女侠之一甩了耳光，更惨遭几位同有此好的老少不一的江湖人追出半个城去，在马车里窝了半个月才恢复过来。

　　等已经彻底蔫了的祁少侠回到燕山，北方早已入了秋。

　　鹤君过日子随心所欲，总归归隐燕山后他有钱有闲，早上卯时起来上深山采药烹茶是常事，一睡日上三竿也不是不可能。祁缜在山下变卖了马车，让李严和叶如霜带着其他蝙蝠岛人在山下等着，独自带了北元踩着轻功上山。

　　燕山山壁陡峭，却是上山最快的一条路，也是祁缜这些年来下山偷跑惯了的最佳返程，少年只身负了北元，踏着几乎直上直下的山壁，嗖嗖上山时恍然想到师父大抵是早知自己偷溜下山之事的，只不过是留下这条山道来磨练他的轻功，如此而已。

　　他上山时琴音铮铮，遍传四野，鹤唳长天，上山之后只见几间颇大的茅草屋，伴着清溪流水，凭依松竹。

　　山顶有巨石，石上刻有棋局划痕，以黑白磁石附着摆出珍珑模样，石下则是一琴台，一朱冠男子身披雪白大氅，内着玄衣，十指按弦，垂眸抚琴。

　　祁缜将北元放下，安静的站在原地听完了这曲。直到琴弦微颤着停下，才拱手抱拳，轻声道，“师父。”

　　男子却没看他，只将十指又按到琴弦上，淡淡道，“下山一趟，玩的可高兴？”

　　祁缜笑着答道，“高兴。”

　　鹤君嗯了一声，继续道，“学的东西可多？”

　　少年点点头，“甚多。”

　　大约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男人略微颔首，想了想又问道，“都学了什么？”

　　祁缜闻言伸出十指，挨个掰着数，“学了制冰雪冷元子，旋煎羊，三脆羹，西川乳糖，炒兔，鹿脯，点羊头，脆筋巴子，姜虾，酒蟹……”

　　鹤君：“………………”

　　“哦，还学会了点茶！”大约是读懂了鹤君的沉默，祁缜忙补充了一句，神采间难掩自得与雀跃，“就是山下那种喝茶叶末子的做法，徒儿已经学会了，改日可以做给师父您老人家尝尝，保证您喝了一次还想喝第二次——”

　　鹤君正打算将琴放下去，免得一会儿一个忍不住直接将这玩意砸向祁缜，闻言到底手一抖，前朝名琴在巨石上咣的砸出了好大一块凹陷。

　　祁缜一顿，在琴弦的余韵里探头望了望，见被砸的不是那把焦尾登时松了口气，继续喋喋不休道，“徒儿还学了胡饼的制法，那东西早上泡糖水吃起来味道极佳，师父可以尝尝……”

　　“住嘴罢，”男人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无可忍的将琴一放，回过身来直视那清俊少年，训斥道，“你脑子里除了吃还有什么？！”

　　少年眨眨眼，心说还有喝，但到底没继续耍宝，笑着凑过去扯男人的袖子，“还有想师父啊——”

　　鹤君砸了琴的一股火正要发出来，被祁缜这么一撒娇直接一盆凉水从头而降，浇的稀里哗啦连火苗都不剩。不仅火苗都不剩，还顺便给少年找了个借口，安慰自己到底学着做菜也是为了他这个做师父的……算了算了。

　　他这么想着，顺势搓了把怀里少年的小脑袋，将目光投向被徒弟背上来，戴着个厚厚幂篱的人身上，“这是谁？”

　　这人脚步虚浮，显然是没什么武功底子，身姿细瘦，举止紧张却不是礼貌，自打上山就没开过口，鹤君在心中分析了半晌，心说莫不是这小子终于开了窍知道带个奴婢上来照顾照顾他这个做师父的。

　　正想着，便见祁缜猴儿似的自他怀里蹿出去，拍拍被带上来的男子肩膀，热切介绍道，“这是北元，徒儿自蝙蝠岛上带回来的人，算是蝙蝠岛的众多受害者之一，需要师父帮忙治疗……”

　　少年说着，揭开北元幂篱上的厚纱，露出了那张只有鼻子和嘴，却失了眼睛的脸。

　　鹤君：“……”

　　鹤君深吸一口气，深吸两口气，深吸三口气……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毫无用功的深呼吸行为。男人自巨石上缓缓站起，素来沉稳淡漠的脸上额角处青筋狂跳，连带着身边草木也被这无形的气势撼动，随着逐渐荡开的内力波纹摇曳着。

　　“……祁狗子，”在燕山修身养性了十多年的男人将目光钉在逐渐意识到不妙，试图往崖边蹭步跑路的少年身上，一字一顿。

　　“过，来，挨，打。”

作者有话说

　　祁缜：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