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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将军百战死 ...

  •   外面起了风,在沉沉的铅色浓云间震荡转折,发出细细呜咽之声。门敞开条缝,一股冷风吹进来,在屋里打了个旋儿。油灯火苗拖曳着跳了两跳,骤然熄灭。高城正紧紧凑在王庆瑞身旁,圆睁眼睛听得入神,忽然眼前黑下来,唬了一跳,挺直背茫然地四处张望,眼神却没落在实处。

      却是马小帅捧着热茶点心进来,掩上门回身笑道:“外头下雪了。”

      高城闻言直着脖子点头:“下得好,不但能抹去行迹,北胡蛮子的猎鹰放出去也飞不远,正好叫他们脱身。”马小帅半张着嘴,愣愣地瞧高城,那话听在耳内,着实不明其意,还道是他们校尉说隐语出题目考他,当下立在原地苦思。

      王庆瑞见了,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高城回神,忙取了火石点灯,虎着脸叫马小帅过来。马小帅缩缩脖子,摆上热茶点心,收拾好碗盘,大约摸也想了明白,临出门犹不舍回头对高城道:“校尉,我今晚值夜,你听了故事,改日也说给我们呗。”

      高城不耐烦地直挥手,将他赶出去。马小帅见他眼底有笑意,便心满意足走了。外面风雪交加,雪片不多时就有鹅毛般大小,地下积了浅浅一层,灯笼晃晃悠悠的光照过去,闪着碎玉似的晶光。他犹豫了下,忍不住屏息,凑到门边听了一会儿,学着高城语气摇头晃脑地小声说道:“下得好,正好脱身。”说罢小步跑过院子,身后留下一溜脚印。

      高城一气灌下半杯茶去,心满意足扳着指头数:“大荒山,雁子原,天龙浣甲湖、小草镇……原来这么些仗竟都有他们的功劳,我可没那运气每一次都出战的,不能同他们并肩子上阵杀敌,着实遗憾——王叔,可还有他们的故事来说说?”

      王庆瑞没应声,良久缓缓笑了笑:“有最是精彩的一个,那一仗是在马结骨这地方。”

      马结骨是苍山西南麓一处谷地,因东面就是月长河,又有山上融雪之水,林木葱郁,夏季多有牧人暂居。只是此处抢牧场的打斗或许有,却并未起过大战。高城皱紧眉用力寻思片刻,还是迷糊着摇了摇头。

      王庆瑞叹了口气,方才讲那些激烈战事而飞扬起来的神采,一点点沉下去,积成眉间苦涩冰冷的一摊,方才开口:“我同你说过,他们人丁最旺时也只有两百人,你可知道,最少时又有几人?”他紧紧接了下去,那串话又急又快,似一字一字都是红亮的炭块,怕含在口中烫伤了唇舌。“自五年前马结骨一战,就只剩下十三个人了!”

      高城呆住,几乎疑心落雪声如雷震耳,叫他听错了去。“什么?”他忍不住问了出来,便又立刻后悔。

      “那是五年之前,你难道不记得五年前么?”

      五年前,承平二十一年,北胡自小在本朝为质子的三皇子归国继位,与本朝停战,通婚互市,世代交好。
      而世人多不知晓,在此前,曾有北胡十八部族五万大军厉兵秣马,南下往秦州叩关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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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那间饭铺,袁朗望一眼空中不断飘落的雪片,拢紧了袍领子。身后铺面里,书生抢了酒窝的银子,丢在掌柜跟前,和颜悦色道:“咱们兄弟闹了这么一晌,耽搁老叔做买卖啦。再给咱们一人打一壶酒可使得?可不要掺了水的。”掌柜拍胸脯赌咒发誓他家的酒好,那伙汉子早已快活地吆喝起来,卸下已上肩的包袱家什,掏摸出酒壶挤上前去。

      齐桓打了一壶酒,喝着走来大声问袁朗:“你怎么不去抢酒?”袁朗回头,见他倚门略俯低身子,脸颊上还带有大碗热汤面腾出的红晕,眼睛湛然明亮,不由多瞟了两眼,笑道:“何用我老人家亲自动手,自有人送过来的。”正说着就有一人捧着酒壶过来塞给袁朗,自己再扑进人堆里打酒。

      两人都觉有趣,冲对方一举酒壶,各自饮下大口,招呼众人寻地方过夜去。

      十一个人踢踢踏踏走在夜巷中,勾肩搭背小声谈笑,不时灌下一口烧酒。没一会儿就有人嫌太过安静、未免缺了些年气,便压低嗓子唱起山歌。旁的也不甘寂寞,杂七杂八胡乱唱了起来,一时间月亮山花、哥哥妹妹的歌声偏了调子,响成一片。待各人家乡的小调唱完,几条喉咙又合在一处,唱起同一阕歌来:“北征扫五胡,南伐定七蛮,东驱夷,西击狄……”

      袁朗随着低低哼唱,和齐桓肩膀靠在一起,旁边那人的歌声贴在耳边传来,仿佛在喉中与自己的混在一处,方才冲口而出。他们直直走入风雪下迷蒙的昏灰夜色,仿佛再行三五步,就有五年前那一个清晨,候在重重雪幕之外。

      秦州之外大漠上,深冬时节冷得呵气成冰,何况那一年还遭了雪灾。满目除了灰天白地,并无其他色泽。前方苍黑的山谷间却散着些人马尸首和血点子,只是颜色逐渐淡下去,片刻就没在雪下了。

      铁路回头看着身后一片雪人,又去看北胡军的动静。

      早几年忠武将军就叫人探查水脉,引了一脉暖流到月长河底下,冬季河冰就冻不实。前几日北胡蛮子打月长河过,走了没多少人河冰就开裂散碎,吞了不少人下去,北胡人只得改道走马结骨。马结骨外到秦州黑关之下俱是平地,要挡住饿疯了冲过来的蛮人,便是猛虎军也难。

      他领了人马在马结骨这里设下机关陷阱,北胡人没防备中了圈套,生生丧了数百条性命,拖了一夜。不过这长夜过后,再傻的人也学精乖了,机关被拆陷阱填平,眼见大军即将通过山谷。

      可己方大军仍未到。猛虎尚未出闸。

      眼下,便只得一个法子可用了。

      铁路深吸口气,目光仍望着前方,朗声道:“算过咱们传讯、大队人马行军的时间,猛虎军最晚今日黄昏可到。还有一天时辰,大家伙想怎么打发?”

      身后乱哄哄嚷起来:“闲着无聊,去找北胡蛮子寻开心吧。”“明知道猛虎军拜访,他们怎么不好好等着。倒得叫咱们教一教礼节才行。”“教也轮不到你,铁大戒尺早闲慌了。”“再不去找他们麻烦,我就要冻僵啦!”夹着哄笑的声音漫漫响开,铁路也禁不住微笑。

      “舌头没给你们冻僵!”他喝了一声,四野顿然寂静。他深深吸气,冷风窜进胸腔,在里头盘旋跌宕,“都知道要怎么着啦,这一天,咱们用命拖过去就是。”

      身后二百人轰然应诺,在他的带领下往敌人处前进。忽然有人唱起他教的那支歌儿来,先头只有一两把喉咙唱着,随即纷纷有人加入,歌声越发嘹亮,全军齐声吼了起来:“北征扫五胡,南伐定七蛮,东驱夷,西击狄,碧血荐轩辕,执长刀,尽美酒,我自狂歌血自流!”铁路听着,蓦然觉得眼中犹如针扎般痛楚,抬手揉了两下,凝目远望,远处灰黑天空渐渐发白,像是雪积得太厚堆上了天。不知何时,天已大亮了。

      那是承平二十一年十二月十三日清晨,大雪方住,天色阴沉。

      到半山腰站住,将最后一拨原木滚石放开,一阵沉闷的隆隆声响过,下方北胡阵中却并未溅起多少血花,起的骚乱蔓延了开。铁路暗叹一声,果断挥手下令。霎时间箭雨洒向下方北胡军,有人尚在茫然四顾,已被当胸一箭射落,不慎落马的人被乱蹄踩踏,混在雪中成红泥。一时间马嘶人喊充斥谷中,几乎盖过了疾驰的北风呼啸而过的回声。

      三轮箭放过,二百人骑马持戈冲下山坡,撞击着北胡军阵。这些人都练过高明武功,寻常北胡兵士虽然弓马娴熟,单论身手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利刃一样楔进北胡军的躯体,所过之处尸横遍地,喷溅的鲜血在后面铺成一条蜿蜒的红路。

      袁朗齐桓长刀出鞘,刃上流光雪亮,锋利得能将疾风劈裂。刀刀斜削,腾起片片血雾。马匹从他们身侧奔过,载着的敌兵不是断了头颅斩断便有半个身子都被削去。马健徐睿都用长枪,沉重而锐利的兵刃平端在胸前,借助奔驰的马力,将敌人当胸刺穿,挑飞出去。许三多近战,重刀落在敌人身上,砸得筋骨碎裂,软软瘫倒下去。成才劲弓长箭,远远循着前方自家人漏过的敌人,一箭箭放出去绝无虚发,救兄弟于刃下。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初时兵刃击出尚有章法,待杀过一阵就浑忘了十数年来习练的招式,出刀只求伤人见血。眼睛赤红,面甲下的脸孔狰狞而扭曲,刀刃沾满血迹碎肉,砍出去磨在骨头上,发出令人肝胆俱裂的尖声。哀号,怒吼,铁和铁碰撞交击的鸣叫,缠绕着填满耳孔。

      砍杀间,齐桓蓦然听得近处一声惨呼。他心头一凛,奋力出刀劈死面前敌人,就要往声来处打马,却又有更多北胡兵卒围拢过来,长枪交织入网。齐桓极力拼杀,只看见人影移动变换的缝隙中,熟悉的衣甲一闪而没。

      随着铁路一声呼哨,众人折向旁边,突出战阵奔上山间,回旋向另一个方向杀去。出击数次后,铁路清点一下随他脱出军阵上山的人数,那些浑身染血、胸口剧烈起伏的青年们已少了几十个。他心下一恸,闭眼转过头去。

      袁朗立在他身后,见状踏前一步向众兄弟下令。每人都从鞍袋里取出面饼肉干,用力咀嚼着,抓一把雪填在嘴里咽下。齐桓的却给鲜血浸透了,拿着足有大半张作红色的饼子发怔。袁朗走了过去,瞧几眼道:“笑谈渴饮匈奴血,壮志饥餐胡虏肉。”齐桓无奈,伸手抢他的干粮,袁朗并不躲闪,由着他撕去一半,将自己的份几口吞完,舔着手指望了望天空。

      阴灰的背景上,太阳只是一团略微白亮的模糊光团,走得仿佛比平日慢了数倍之多。“午时啦,铁大。再有半日。”

      铁路失笑,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理了理甲胄,目光从那些年轻热烈的面孔上一一掠过。“走!”他大吼,翻身上马,当先冲了出去。

      厮杀再起。
      血温热浓腥的气味,铁冰冷的触感,焦臭的火焰烟雾,脚下暗红的泥泞,死亡无处不在的弥漫着。

      战至酣处,忽然北胡人静了一瞬,随即爆出响彻云霄的欢呼。数骑从中军驰来,当先一人无须无发,却是一个红色长袍的僧人,徒步行来,竟丝毫不慢于快马。

      铁路砍倒面前敌人,蹙眉望见那和尚,不由吃惊,即刻扬声叫道:“北胡国师亲至,小混蛋们给我当心了!”话音未落,几匹快马就往那里跑去。铁路大怒,狠狠抽了坐骑一鞭,追上前提着一人领子往后扔,高声骂道:“小兔崽子长进了,敢跟我抢人,都滚回去!”奔至离那和尚两丈远处,铁路腾身自马上跃起,刀锋破空向北胡国师当头劈下。

      和尚身形侧转避过,探出一双肉掌死死夹住刀锋。铁路索性不再回抽,使个千斤坠连人带刀往和尚身上压下。两人对了一掌,各自往后震了一步,随即飞身抢上前,贴身相斗。铁路使的单刀,劈斩抹削裹诸般小巧招式泼洒出去,刀光银亮的水流一般,无孔不入,无破绽不攻。北胡国师并不焦急,双掌守多攻少,一一拆解招式,护住周身上下。

      铁路毕竟征战了有些时日,昨夜又带着自家小子们整晚拖住北胡大军,此时体力精神多少不济。只要他略微疏忽,和尚中正平和的掌势顿时一变,毒蛇吐信般诡秘地窜过来咬上一口。北胡国师非是常人,掌风透体就是一阵剧痛,若被他指尖沾上,活似连着脏腑也给挖了一块去。

      铁路忽地一震袖子,三支小箭飞射和尚面门,箭簇幽蓝。他趁机足尖点地,退开一程,内息急转疗伤。却见那和尚毫不在意地伸手将三支袖箭握住,一把丢在地下,一步迈到铁路面前,紧紧逼住,竟不给他片刻喘息。铁路无法,只得合身迎上。

      随北胡国师而来的马上数人是他弟子,有僧有俗,功夫都不弱。袁朗长刀一展,拢了两人过来,齐桓有样学样,却叫一个左冲右突扭身从刀下跑了,只对上一个。两人这般行径,恼得后面吴哲骂他们吃独食,只好和连虎分了一个。剩了一个叫马健独得,在他漫天枪影里手忙脚乱。

      北胡国师门下都用刀,弯刀画弧格开长刀,顺势削了过来。长刀刀柄缠着的皮条吸足了血,粘滑得差点脱手,袁朗稍避得慢了一分,肩上便添一条血口。那两人骑术高明,驱马左右夹住袁朗,两柄弯刀一上一下斩过来。袁朗回刀格挡,刀尖一挑,招式灵动诡异,轻捷非常,那两人应变不及,顿时受伤。眼见袁朗刀锋又来,他却忽然折腰仰天倒下,双手握住刀柄一抡,刀尖划破后面偷袭敌兵的喉咙。

      北胡国师诸弟子放开了施展功夫,袁朗等人尚须防备普通士卒,左右对敌之下,伤得比方才重了许多。

      马健对上的敌人功夫较师兄弟低了些许,先被他一枪挑下。那人滚倒在地,拾起一把刀就去斩他坐骑的前蹄。马健猛提缰绳,坐骑长嘶一声人立起来,双蹄向那人身上踏下。那人滚了几滚避过,又要起身来战。马健不大耐烦,出□□在他胸口,自家背心上却也突然一痛。他顺势俯低,回枪扫下身后两名兵卒,刀刃上都是一片淋漓鲜血。

      他皱眉挺直身,眼角扫过一个盔甲鲜亮的人物,忙掉头又看了看,仔细辨认服色徽记,果然都是北胡王室方可使用的。青年顿时兴奋起来,一夹马腹,往那边驰去。那北胡王爷身边防卫严密,他冒着箭雨一步步逼近,闪躲,反击,挥舞长枪或扫或刺或挑,敌人都在他面前一一落马,可又有更多的、杀之不尽的扑上。背后撕裂一样的痛,一阵热烫沿着背脊泼下,又一阵粘腻的冰冷笼罩过来,力气渐渐流失殆尽。

      “该死,该死得很。”马健无力地喃喃骂着,咬紧牙拼着最后一点力量提膝立起,将长枪掷出。他耳边听见烂银枪破空的风响,却来不及确认战果,就软下身子,溜着马背滚落在地。纷乱的马蹄和飞溅的红泥瞬间淹没了他。

      吴哲眼角余光略一扫,心中模糊掠过“小马哪里去了”的念头。不等他仔细寻找,敌人迅疾的一刀劈面斩来,他当即挺剑架挡,手臂震得酸麻,长剑几乎脱手。

      国师这位弟子的刀比师兄弟要长了一大截子,他又天生神力,招式平实直接,威力甚大,重刀似能将干冷的空气磨出火星。连虎吴哲两人合力斗他,攻守有度,相互守望,百十招后渐渐占了上风。那人焦躁起来,干脆丢了缰绳又摸出一柄短刀来。北胡人马背上长大,单凭双腿控马也很是灵活。

      连虎从后兜上,三刀几乎同时发出,砍那人后脑、腰间和马臀。他用的也是弯刀,刃薄而锋利,能毫无声息地削开骨头。那人急转,只腰上浅浅划了一刀,马臀却给刺中,坐骑吃痛,长声嘶叫,奔腾跳跃。那人险些摔下马背,忙弃了短刀把住缰绳。混乱间身侧两骑并来,弯刀长剑同时及体。他勉强稳住一瞬平衡,咬牙举起了自己的兵刃。

      马匹带着骑手冲出去数丈,鞍上的人才跌落在地不再动弹。吴哲长吁口气,捂住腹侧刚破开的伤口。他举起手抹掉额角汗渍,对连虎笑了笑。连虎却呆呆坐在鞍上,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那里有一片血迹,透过铠甲缝隙,越渗越大,像一朵暴开的焰火。他抬起头,对吴哲回以轻轻一笑,仰天跌倒下去。

      北胡军好似一条被利刃斩断的巨蛇,在高崖间翻腾滚动。日轮隐在阴霾的天光之后,慢慢碾过西半边的天空,长蛇逐渐平静下来,躯体上可怖的创口早已不再扩大。二百条人命投下来激起的涟漪正在缩小,还在战斗的人减少得异常迅速。

      成才的弓早已折断,换了两三把刀都砍得卷刃。又劈倒一个敌人,刀嵌在尸身上一并倒下去。他胡乱擦去脸上喷溅的浓腥鲜血,举目四顾,忽然一怔,面上戾气褪去,猛然爆出大吼:“三呆子!”奔过去将躺在地上的同伴抱在怀里,许三多勉力笑了一笑,刚想说话,两个人突然都听见一种声音。

      那声音沉闷又脆利,绵延不绝响了很久,似是年节时燃放的爆竹,又像一串闷在云里的炸雷。一个人的骨头要碎成多少段,才有这样的声响。

      北胡国师缓缓放开手,铁路摇晃了一下,居然站住了。

      袁朗蹲在地上,拄着长刀弯腰慢慢站起,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僵住动弹不得,背弓得要崩断一般。齐桓吼叫起来,沙哑的嘶叫着,喉咙里几乎喷出热血。许三多挣开成才,拖着残腿站起身。吴哲撒开捂伤的手,抄起一把弯刀。

      他们同时狂奔起来,大地震颤,浓密低压的乌云跟在他们身后,滚滚扑来。

      那是北胡大漠最冷的一个冬天,那是整个冬天最大的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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