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幻想笔记》花间千羽生

6、艾萨伦斯X希斯塔尔德（1）

　　起初，一切是一片混沌；
　　母神阿卡尔迪亚从沉梦中醒来，她用十七根发辫创造了核心之神米利安穆，用十七根发辫创造了变数之神卡斯耶罗；
　　母神令卡斯耶罗跟随她开拓混沌，令米利安穆留守原地；
　　母神对卡斯耶罗的偏恋，令米利安穆不满，他与卡斯耶罗在混沌中展开争斗，这是神的第一次战争；
　　米利安穆与卡斯耶罗的争斗，令母神苦恼，她的第三十五根发辫中悄然生出智慧之神斯科弗；
　　这是一个恶神，当时不为三神所知；
　　以示慰藉，母神与米利安穆生下极光之神辛西罗斯与极暗之神伊勒米亚，她们是双子女神，诞下最初的宇宙；
　　缘因宠爱，母神与卡斯耶罗生下秩序之神萨罗腓拉与动乱之神伊洛悉多斯，他们是命运的双子神，宇宙因他们诞生而开始运转；
　　此上四神，即为“宇宙之四意志”；
　　而后，达成和解，米利安穆与卡斯耶罗生下创生之神阿兹菲罗、情念之神萨尔洛斯、消亡之神撒德米拉；
　　此三神即为创世的三柱神，抑或“命理三兄妹”，自此万物走出原始混沌，生命与文明开始产生；
　　辛西罗斯与卡斯耶罗生下太阳女神迦蕾莎，与米利安穆生下角神克鲁佐斯；
　　辛西罗斯与伊勒米亚又共同孕育出光与暗的天体众神，他们数目众多，不可枚举；
　　三柱神君临宇宙的无边荒芜，开始他们的创造；
　　阿兹菲罗与萨尔洛斯生下“破开混沌之六光”：永恒不死的约利路因，接引新生的卡利恰尤，原初之海萨齐菲罗，原初之风瓦尔路因，生长与畸变之神艾克西琳，喜乐女神伊冯尼娅；
　　尚有斯科弗暗中诅咒、永不出生的第七子，并无姓名，为“奇迹与希望”；
　　萨尔洛斯与撒德米拉生下文明与创造的众神祗，他们数目众多，不可枚举，其中一些为斯科弗所惑，为其扈从；
　　阿兹菲罗与撒德米拉生下大地意志与轮回四季：春秋女神阿尔米索斯，夏神黎萨兹，冬神梭斯佐斯，在大地上又自然生出山川河流诸神；
　　同时，阿兹菲罗在大地上独自生下双子独角兽：昼神伊雯诺尔，夜神桑瑞斯塔，他们分担天空，日与夜就此轮转；
　　恶神斯科弗趁此机会，加害阿兹菲罗，从其血中生出月女神爱莉西亚；
　　众神震怒，与斯科弗交战，斯科弗也率扈从与众神交战，萨齐菲罗与瓦尔路因生下暴风雨女神维奥涅拉，将其击败；
　　斯科弗及其扈从逃入宇宙之外的原初极暗中，众神追击，月女神爱莉西亚以自身阻挡，化为宇宙与极暗之间的封印；
　　在此之前斯科弗将血液落入大地河流中，从河流中诞生最污浊的生命，那便是最早的人类，他们终将推翻一切，蔑视神明，将足迹污染整片大地；
　　这是神的第二次战争。

　　伊雯诺尔背负白昼，桑瑞斯塔执掌夜晚，当生命疲惫奔波的白昼结束，迦蕾莎的战车驶入西方地平线，爱莉西亚的摇篮悬挂天宇；她低头凝望世间，垂落的秀发就化为夜幕，为疲弱的星子们带来死的安宁。桑瑞斯塔抬起头，爱莉西亚那纯白的倩影正辉映着浩瀚宇宙的茫茫众星。
　　至高母神的意志真是不可揣透，他想。他尚是阿兹菲罗独自孕育、名正言顺的神子，却生来浸透黑夜的寒凉与苍茫；而爱莉西亚身为斯科弗从血中造出的不祥之子，她的一切却都那么至真至纯，身着无瑕白裙，心思细腻温柔，以莫大的悲悯担负着她那罪恶的父亲与众神间的制衡，默默咽下一切诋毁与非议，仿佛杳无痕迹。爱莉西亚，月神，隐秘与灵感之神，多少年来世人在迷茫滞塞之时向她祈求灵感的闪光，而黑夜——世人能向黑夜祈求什么呢？不过是长夜漫漫，荒野中寂寥的悲歌与叹息。桑瑞斯塔自诩早已自绝于人类，他因姐姐对世人的牺牲而怨恨贪得无厌的世人，但面对自己在人间并无信徒的事实，他依旧感到一种无来由的寂寞、单调与空虚。
　　他觉得自己只是累了，厌倦了永无止境地执掌高处不胜寒的黑夜，而想要尝一点人间烟火气。
　　说到人间烟火气——
　　“星星又多了很多。”他听到爱莉西亚在夜空中叹息，满天星斗在她的秀发上运行。星星是新神未完成的躯体，很久以前父亲给他和姐姐讲故事时说，“每一颗星星都凝聚着从古至今数不尽的死魂，气质相似的亡灵们在夜空中重聚，它们的光芒数百万年后渐趋融合，回到极光女神辛西罗斯与极暗女神伊勒米亚之中，化为全新的星神。
　　“所以每一颗星星都有自己的意识、故事、秘密和欲望，每一颗遥远的星星都曾是大地上鲜活摇曳的痛苦与欢欣。”
　　父亲的意识，也游离在那万千星尘深处吗？
　　“最近天空中的星辰会越来越多。”桑瑞斯塔注视着遥远的大地，并不去看星空，那会使他想起父亲与姐姐，从而沉浸在回忆与忧郁中。“地面上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希尔维斯特与洛葛仙妮之子希斯塔尔德摧毁了西之大陆的封印，将自绝于人类的智慧生命们带回到人类的世界中，发誓踏平普洛弥斯帝国。”
　　“希尔维斯特和洛葛仙妮？”爱莉西亚的眉梢微微抬起，有些惊讶的样子。作为每个夜晚悬挂在人间上空的月亮，她其实早已心中有数，但她不动声色，想从桑瑞斯塔那里套出自己或许未曾得知的细节，“那不是洛尔捷森林的一对精灵君王吗？她们的孩子为何向人类宣战？”
　　“我想是因为一个人类。”桑瑞斯塔斟酌了一下词汇，他想起爱莉西亚曾爱过的那个人类诗人。“希斯塔尔德完全继承了他两位母亲各自性格中最恶劣的一面，希尔维斯特的残酷与洛葛仙妮的痴情；当他因其中之一而受到伤害时，便会放纵另一进行报复。他太年轻了，还不能很好地平衡立场与私情之间的矛盾，他深深地爱上了一个人类，为了那个人类卷入了人类的政治斗争中，然后，亲眼目睹了所爱的死。
　　“那个人类生前，应该也是非常珍惜与呵护着他，将一切人类社会的丑恶面貌都挡在他的视线之外；所以，随着那人类的身死，一切诡诈、逼仄与恣睢一下子浩浩荡荡从四面八方涌向希斯塔尔德，压断了他心中最后的理智与善意。他将自己遭遇的一切不幸都归咎于人性的黑暗面，因此憎恨人类，他想让整个普洛弥斯的统治阶层都为他爱的人类陪葬。他将自己献祭给尘埃之剑，以放弃漫长的寿命为代价，觉醒了古代先祖的能力，获得了将剑的晦暗之力侵蚀到其他生命体上的力量，无论其是生是死。
　　“他就是以此沿途不断组织壮大自己的活死人军团，向普洛弥斯帝国进发。那些不死之徒横扫千军，人类在高等精灵的怒火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普洛弥斯的沦陷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桑瑞斯塔静静地叙述着，仿佛大地上的血流成河都与他无关，但爱莉西亚知道他从希斯塔尔德身上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就像她从那年轻的王子身上看到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爱恋带给自己的痛苦与挣扎。他们三个其实很相似，她想，他们的苦难都是因人类而起。她的父亲用自己的鲜血创造了人类，苦难就从那时起侵入到众神的乐园中了。
　　“这样下去，高位的众神势必注意到人类的灾难，从而插手处理。我不想让他们掺入其中，丑陋的人类毕竟还是少一些的好。”桑瑞斯塔皱起眉头，爱莉西亚知道他又在憎恨人类与饶恕人类的两难之间盘桓。 她默默听着桑瑞斯塔的烦恼，琥珀色的眼眸沉了沉，若有所想。“可是希斯塔尔德所做的一切超出了我能力能掩盖的范围，他彻底破坏了人类世界与其他智慧文明之间的封印。我需要维持天空的运转，无暇再将那些精灵、龙或者地精一类的生命赶回到他们原本的世界里去，高位众神迟早会发现的。”
　　“而且，对于大地上的情况，你也不能知情不报或者谎报，你我都受制于他们，”爱莉西亚从月亮王座上缓缓落下，她的头发末梢融合成昆虫膜翅一样的结构，就像散发光辉的巨大飞蛾，停栖在桑瑞斯塔的身旁。“人类和众神都想利用你们姐弟达到人与神之间的平衡，就像众神想利用我达到他们与我父亲之间的制衡......你知道的，这很不公平。”似有所指，她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在寂静的夜空中却分外清晰。她敛息起自己的光芒，一朵云飘来遮蔽了月亮。
　　面对月女神的试探，桑瑞斯塔并不正面回答，“斯科弗伤害过我的父亲。”他说。在他被黑暗物质侵蚀破坏而扭曲的面庞上，灿白的独角发出回光返照般的辉光。“我不会辜负父亲的牺牲。”他满溢着黑暗的眼眸斜睨过来，比银河更冰冷。
　　他看穿了我的意图吗？爱莉西亚沉默了。她不是天生性恶的恶女神，也并非有意想要利用桑瑞斯塔，若要她解释自己此时的所作所为，或许只能归因于天性。她的父亲斯科弗拥有狡诈的智慧，而她是斯科弗的女儿，无意识地利用可利用的一切是她的本能。“可是阿兹菲罗曾经说过，他希望你们能得到的，是自由与幸福。”她伸出手臂缓缓抱住桑瑞斯塔，后者没有抵抗。在夜神面前，诡秘的月亮展露出女神阴柔的一面，并发出淡淡的叹息。“我们背负窒塞的枷锁，已经太久太久了。我们都是神子，是直承自高阶神明的子嗣——你会时常想起迦蕾莎吗？她美丽、骄傲、明亮且充满生机，我们明明与她是同样的出身，我们的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可是夜神那紧闭的嘴唇没有回以任何语言。爱莉西亚注意到他的嘴唇很干涩，他有动摇吗，她揣测着，她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现在闭嘴还来得及，月神的理智告诉她自己，但是那一刻一腔莫名涌现的勇气使她决心继续游说下去。自从黑暗的计划闪现在她的脑海中起，她等待一个契机已有数千年，为确保成功，她忍痛放弃了一个又一个大地上的惨剧，直到希斯塔尔德出现。高贵、率性、美丽，拥有过人的天赋与能力，并且是众神最眷顾的高等精灵，而非脆弱的人类——她想不出比希斯塔尔德更合适的傀儡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桑瑞斯塔轻轻从她怀中抽出手臂，想要离开，但爱莉西亚将他的双手都一并握住了。
　　“哪怕......哪怕是为了安慰我，听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好吗，桑瑞斯塔哥哥？我好怕。”她嗫嚅着，将脑袋倚在桑瑞斯塔宽阔的肩膀上，“迦蕾莎一直在拉拢我，可是她的烈焰太炽热了，我好害怕......”
　　没等她说完，桑瑞斯塔就迅速从她的怀抱中抽离了。“我......”他以一种复杂的表情望着爱莉西亚，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样子，亘古以来夜与月第一次如此疏远。爱莉西亚默默低下了头，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尽管她内心并不感到任何愧疚。桑瑞斯塔会是她计划中的受益者，她非常确信。即使他表现得如此激烈，她也决心将计划透露出来，她就是这样，一旦决定了就比谁都执拗，量是她的父亲也劝说不了。
　　你会答应我吗？你会哪怕是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在乌发垂落之间，她琥珀般的眼眸闪着异样的光芒。她感到心跳千百年来第一次这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