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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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济离开，亭中便只剩下李复归和越王两人。李复归默默地缩在一边，一动不动，生怕提醒有的人他还在车里。
然而李复珪到底不是个瞎子，所以在对着亭外一碧如洗的天空发了一会儿呆以后他似乎终于想起来还有李复归这么一个人。
他有些漫不经心问道：“复归，你希望我成婚生子吗？”
突然被cue的李复归有点慌，这话问得，他又不是李复珪的爸爸和他那帮希望他上位的爸爸粉，指望着李复珪传宗接代富贵万年，有什么希望不希望的。而且他希望不希望的，越王难道还能参考他的意愿去决定这种人伦大事？李复珪这问得好像他不希望他就能为了他断子绝孙似的。
李复归小心翼翼地瞅了李复珪一眼，觉得对方一切如常，再结合刚刚他和裴济的对话，李复归觉着越王可能并不是在单纯地问他对他结婚生子这件事怎么看，而是在问他对于利用子嗣巩固当前声望的可行性。毕竟，这才是臣属分内之事。
认为自己get到这次谈话精神的李复归顿时轻松了不少，说起这个他可就有话说了，毕竟每个高考er都经受过中国通史的洗礼。不说对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知识如数家珍，但是朝代兴衰权力更迭的例子那绝对是看过不老少的，那些皇帝们的儿子是如何登上皇位又是如何治理国家最后是把自家老祖宗传下来的基业振兴了还是祸祸了历史书上都给总结得明明白白了。
“殿下如果娶妻，您觉得在您的臣属眼中什么样的妻子可堪与您婚配？”
这里的臣属自然不是朝廷中的臣子，而是指已经投入了越王阵营的人。
李复珪自是明白的，他睨了李复归一眼，觉得这人有些煞风景，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世家大族，名门淑女，功勋之后。”
这些人自然是希望他有一门富贵声望人脉都不缺的妻族，以壮大声势。
“那在陛下的眼中呢，又是如何？”
李复珪这回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不痛不痒地斥责了一句李复归大胆。不过有时候不回答本身就是是一种回答，李复珪恐怕对于自家老爹的态度也是心知肚明。
其实想想也知道，这国家好比是个大公司，而皇帝就是董事长，臣子们便是董事长下面的高管，手下的高管们都抱成团，这董事长肯定是不会乐见其成的，不然还有他这个老大什么事呢？
“殿下再看一看陛下后宫中得封高位的娘娘，贵淑德贤四妃，既有世家大族，亦有功勋之后，九嫔当中，同样如此，从中便可看出陛下对于世家勋贵的态度。”
“如此说来，父皇倒是对世家勋贵一视同仁，且都颇为看重了？”李复珪看李复归神采飞扬侃侃而谈的样子，有心想要逗逗他，故作不知。
李复归听了这话，果然露出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但是估计怕惹了他不快，又勉勉强强假模假式地收了回去。
“没有偏爱，就是通通不爱，为什么要端水，那就是心里觉得这碗水它不平呀。”
李复珪原本忍着笑，听了李复归这话却是心中一动，顿时有点笑不出来。
他自然是明了他老子的态度的，他们当年起事，便是得了这些世家大族的鼎力支持。他们这些庞然大物累世积攒下来的财富民望人脉到底能产生多大的能量，他们是最清楚的。正是因为清楚，才颇多忌惮。
父亲表面一碗水端平，却也借着论功行赏的机会不动声色地扶持起了同他一起打天下的那些出身不高的勋贵和一些小的世家。利益只有那么多，这些后起之秀自然而然地便会同这些老牌的大世家去打擂台。皇帝便只要稳坐钓鱼台，居中斡旋，做个得利的渔翁便是。
他原以为他爹想做的只是制衡各方势力，巩固皇权，如今看来，倒未必只是如此了。
李复归如今人在交州，又因为做贼心虚，常常避他如蛇蝎，对宫中消息的探听便有些滞后了。他刚刚分析的那些已经是数月之前的情势，但是李复珪却知道，现在后宫中受宠的除了李复归提到的那些人，已经多了一位姓傅的修宜和一位姓梁的充媛。
她们的父辈俱是寒门出身，不过能力出众，颇受倚重。她们入宫不过三年，现在虽然在宫中位分还不太显赫，却也不惹人注意地进入了九嫔之列。没有偏爱，就是不爱，那若是有所偏爱呢？
所以他的父亲想要做的不仅仅是削弱世家，恐怕还想要扶持寒门。毕竟今日的勋贵和小世家焉知明日不会变成新的大世家，只有扶持起另外一股不依赖于世家的力量，才能真正同他们去抗衡。
只是这是动摇世家根本的举措，李家自身便是世家出身，如今的后宫之主，他和太子的生母，也是世家出身。恐怕没有人，包括他自己现在，都很难相信他老子会真正想要去动摇世家的根基。
可是一旦存了这个假设，有些事情便显得有迹可循。李家不需要说，阖族子弟跟着他们起兵造反，他爹以前是族长，如今是皇帝，立朝之后，却顶着族老们的颇多微词把不少李氏子弟都被安排回了老家。宁氏一门，为李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出钱出力，不少宁氏子弟战死，其中甚至包括他一个嫡亲的表哥和一位表弟。如今二舅舅倒是被封了国公之位，但是却早早交了兵权，平日里行事也颇为低调。
对宁李两家是如此，对其他世家更不必说。父亲一面恩宠有加，一面也润物细无声地削弱，恩宠是真的，打压也是真的。只是寒门到底没什么根基，出众的人物少，而且难以为继，目前很难同世家勋贵对抗，而且一味偏袒也很容易引起世家勋贵的警觉，所以他父亲还很克制。否则现在不会是只有勋贵同世家相争的局面。
李复珪心情不由有些复杂，这便是帝王心术了。但是若有一天他处在同父亲一样的位置，恐怕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毕竟民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天下终究是万千百姓的天下，而不是哪一家哪一族的天下。
“太子并几位成婚的王爷的后院也同陛下类似，太子妃齐王妃楚王妃都出身世家，几位有宝册的侧妃不是世家就是勋贵。如今，成年的王爷也只有您还未娶亲，裴家也是大世家，如若您娶了裴家的女儿做正妃——”那便是下策了。
李复归莫名觉得把这话说出来有种吹枕边风背后告黑状的嫌疑，就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那便如何？”李复珪已经明了了李复归的意思，但是看他突然胆小慎微的模样，忍不住气笑了，有的人，明明演技那么拙劣，为什么还能演得这么认真呢。
“那就显不出王爷在陛下那里的特别了。”李复归微笑道。
李复珪：“……”
“那复归觉得本王娶一个寒门出身的女子为妃如何？父皇想必满意。”
“殿下您自己想成婚生子吗？”
“想又如何，不想又当如何呢？”
“如果想那自然就去做，如果不想，那就不必。”
“本王可以吗？”李复珪深深地看了李复归一眼。
“我相信这天下是能者居之，跟这能者有没有老婆有没有孩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天真。”李复珪斥道，眼角眉梢却终于舒展出了一点愉悦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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